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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六月下旬的一天下午三四点,我有事骑车经过一条乡村小路.
   我已经好多年少走这条路了,长长的小路,镶在空旷的田野上,象蜿蜓的蛇一样,一眼看不见尽头,路边没有树木,长了些野草,疏疏落落开着些小花,毕竟刚收完小麦不久,又旱而少雨,路两旁的土地里尽显埋不尽的麦茬,也有几处烧黑的图案和走近才能瞧得清楚孤零零的禾苗,在午后的日光下愈显得土地的单调无垠.
   这个时候路人极少,一个人走在黄土平原上越觉缈小,极目四望,尽展遐思...
   记忆一下子又回到很多年前.
   我昏昏欲睡躺在架子车上,心里满是甜蜜和新奇,身旁坐着对我尽是关切的奶奶,似懂非懂地听着她讲着书堆里找不到的古老故事,随着车轮的滚动一点点辗碎在这条小路上,奶奶就象那灰色的活雕塑,生生刻进我的脑海,渐渐模糊远去的轮廓如同那苍桑的岁月,三寸裹脚怎么也迈不出旧时代留给的烙印,祖孙两人就让大妈轻轻地拉着,缓缓地移动.奶奶娓娓入神地讲着故事,我长长地笑容僵在嘴角.整条路上我时梦时醒,而今只记着奶奶当时轻柔的语调.
   这条路真长、真长.我随奶奶去了我一生只去过一次的奶奶娘家.在那里看了我至今觉得最美最壮观的社火.我记的那晚人很多很多,戏子不停地变换,电影轮番放映,一个队一个队的村民化了装,敲锣打鼓放着花炮,撅把炮不时地轰天响.焰花不住地冲天而起,彩色纷呈,在夜空里尽情地飞舞.放到精彩处,我看见一团花腾空而起“嘭...哗...”,夜空中一下子全都亮了,夹杂着五颜六色的焰花和响彻大地的震响又一次炸开,顿时满天传来刺耳的哨声和四散的金鱼在飞窜... 整个大半夜,我随着人流嚷呀,跑呀,好象那焰花故意撵我似的,让我不停地躲闪跳跃.
   那时侯穷,父亲脾子不好,肯发火,是奶奶常常颤巍巍地跑来,保护我们,数说着儿子的不是,赶走他...
   那时侯一大家人是很多的,我觉的奶奶总能应付自如,什么高粱馍,花花面,格子衣,花花绳...家里 几次大的变故她都处理的很好,没有被击倒,苍老瘦折的脸总是对我们孩子微笑着...
   这条路我怎么一下子赶到了尽头,我有点诧异和伤心.小时侯是那样地漫长！现在如此地短！
   古老的小路也没有留下什么神奇,而且有点僻静和荒废.天空还是烈日炎炎,可我觉地轻松适畅,少了为生计疲于奔波那种压隘的感觉,也许是奶奶依然护着我,因为这条路上,我看见的尽是奶奶的慈祥.
   我停下来向西南望去,那是奶奶休息的地方.我会把奶奶的好多好多故事讲给我的孩子,因为贫穷不等于没有欢乐.
   一阵微风吹过,那是来自奶奶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