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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说酒话

    人凡论酒，众说纷纭，或视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或捧为琼浆玉液，自承太白遗风。酒之千秋功过，实在难以定论。

    如果能立体地重新审视人生，那我在孩童时期就认识和尝试了酒：每逢周末，父亲总要在家中小酌几杯，我们兄妹几个遵照母亲的吩咐在场上玩，谁也不敢在威严的父亲前任性撒娇，自讨没趣，要到父亲放下酒杯我们才能上桌吃饭；外婆可就不一样了，隔代的亲情愈加浓烈，总是对我们施予无微不至的关怀，慈祥的她中意孙辈承欢膝下，吃上她一筷菜，或者在她的筷头上呡一口酒，她会在我们的笑声中享受到不同于醇酒的乐趣。

    时光在欢乐和平淡中悄然而逝，也在文革的风云中打发消磨。作为老三届的高中生，在丧失了继续学业的机会后，只能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当上了插队青年。当时的农村条件很差，白天是艰苦和劳累，晚上是空虚和孤独，但是队里的青年们与我关系不错，有一次几个人领受任务上街卖粮后在饭店吃饭，要了每人一碗黄酒，边喝边海阔天空地瞎聊，村趣野闻，鸡毛蒜皮，热闹得不亦乐乎……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喝酒，虽然有点胆怯，但由于气氛的烘托，一大碗酒也喝了个精光。回去的路上好笑了，两个同伴不胜酒力都睡倒了，我一个人精神抖擞地把船摇回了家里，足足有五里多路呢。后来队里朋友们聚餐，总要叫上我，因为大家说我酒量好。

    后来回城就业，结婚成家，国家稳定，百姓安逸，逢时逢节喝点酒已经是小事一桩。谁料想，喝酒风越刮越烈，尘嚣日上：民间结婚定亲，生儿育女，满月百日，拜寿庆生；工商开业挂牌，订货促销，招待用户，联络感情；政府大小会议，构筑平台，迎来送往，交流互访，凡此种种，哪里离得开一个酒字，酒的销量在中国的历史上达到了巅峰。史载酒是中国人发明的，中国制酒源远流长，品种繁多，名酒荟萃，享誉中外。传说中发明酒的人名叫杜康，我想如果杜康有知今日，该作何感想……

    有人说，中国喝酒成风源于传统，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若以脍炙人口的传世诗词为证，文人武士孰能离得开美酒，真可谓世事一番醒醉，人生几度炎凉。试看在高兴时要喝酒，为的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落魄时也要喝酒，叹的是“身后堆金拄北斗，不如生前一樽酒”；在忧愁时更要喝酒，想的是“饮尽东风三百盏，醉来愁断几回肠”；武士出发征战时要喝酒，怎奈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诗人夜色朦胧中独酌，抒幽情“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现实者当数屈原，愤世嫉俗吟九歌，哀叹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浪漫者必推李白，流放夜郎遇赦免，欢歌“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但细思量，酒亦有何好，暂醉得相忘，如此而已，岂有它哉。

    时至今日，酒除了贺喜交友、解乏解闷的功能外，已经成为润滑剂和公关技，那就是一种悲哀。当然，喝酒并非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各人爱好，自行选择，关键问题是喝什么酒。喝自己的酒心安理得，喝朋友的酒礼尚往来，喝公家的酒才是后患无穷。我在企业工作时，常听两位老领导说起，因为好酒，常在发工资的那一天相约去小酒店喝酒，点几只菜，喝一点酒，完了二一添作五付账。现在的喝酒我也亲身感受过，因为工作和业务上的关系，我也不能免俗地要参加应酬，有些时候的排场和规格令人乍舌。我心中思忖，酒肉穿肠而过，留给酒客的是坚硬的结石和超高的血压、血脂、血糖；当酒和政治、权势相结合的时候，高危程度倍增，留下的是腐败的风气和百姓的愤怒，后果更是不堪设想的了。

    时至今日，年岁日长，我喝酒已有所节制，很多喝酒的琐事已经渐渐淡忘，但有两件事记忆犹新：那就是幼年在外婆筷上舔到的酒味，还是那么的香；插队农村时和朋友们喝的酒，那是多么的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