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苑赋

城西凤凰山麓，二水交汇，群山环顾，此乃隋唐皇家西海苑之旧址焉。囊昔，荒草丛生，藤蔓萦篱，垃圾遍野，腥臭不堪。予少时尝游于此，未尝不为之扼腕而叹也。想何时重光形胜，以成临观之美。然廿载光阴流逝，愿莫之遂。逮乎辛卯仲夏，西海苑重修告竣，予心甚慰,欣然而游。

观夫大坝横截，玉湖成也。碧柳烟笼，驳岸斗折；雕阑玉砌，幽径蛇行。天光荡漾，烁万点之珠玉；丽水潺湲，跨百寻之蝃蝀。翠阁高叠，倒影丽水；青榭远峙，隐现珠宫。画栋幻彩，碧瓦流金。蝶翩翩而起舞，鸟啾啾而低吟。鲜花摇曳，缀绿荫而妖娇；佳木葱茏，列翠锦而逍遥。若夫夜色朦胧，灯火阑珊。闻歌声之渺渺，睹人影之攒攒。赏良宵之美景，忘烦忧于微澜。是时也，人与天地而同乐，如幻如梦。

于是临清风，依雕栏。欣此地重披新姿，已换尧天。渔者悠哉而归，游者飘然而随。靓女俊男，稚童耄老；或形只影单，且呼且啸；或结伴携侣，载言载笑。或悠游自在，信步闲庭；或心不旁骛，登高远眺。予陶然而乐焉。

忽有客云：“悲哉！昔时隋主驾幸，唐帝避暑，百官相从，千军相护，则荡兰桨，乘画舫；倘佯于碧波之上，畅怀于山水之间。旌旗接龙，仙乐蔽空，真乃天下之至乐也。”予笑而对曰：“此言差矣！夫天子游幸，则征苦力，集能工，建别馆，营行宫，恣意而乐；而万姓惶然，怒目以视，何乐之有？及至黎庶揭竿而起，弹指之间，宫阙楼台、王图霸业随之而崩矣。更有甚者书名勒石于醴泉之侧以为乐，以图万年之久。如今人去亭空，碑石斑驳，而其名亦不可辨也！而黎庶者，历来躬耕阡陌，为一餐一衣而奔波，安有游观之乐乎？而今重修形胜，顺天应人，则八方之民，咸集于此，或歌或舞，或钓或游，岂非太平盛世之兆乎？若使黎民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则悲声载道，何乐之有？呜呼！畅怀之乐，黎庶有益而无损，乃天下之至乐也。然炀帝、杨素之辈好之则荒其政亡其国，其乐不亦悲哉。由是观之，天子百官之乐，或瞬息而灭焉；黎庶之乐，乃仁风之所赐，或与日而同辉也。”客忻然而笑曰：“有是哉！”予莞尔不答，乃作游乐之歌曰：

“临清风之徐来兮，沐空明之流光。游梦里之桃源兮，醉人间之仙乡。忘尘世而倘佯兮，何悲天而惆怅？惟尽情而乐兮，何论汉与唐。卧翠亭而如梦兮，共群鸟而颉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