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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17)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622        作者:南南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09-12-23 23:50:00
关键词:过年、对联
编语:

                    第十七章

 

   又到年根儿了,已是腊月二十九,北京城一派过年的喜兴。临街的店铺都在门面前搭起了小摊,后门大街两侧连成了两条琳琅满目的年货长龙。“甩货大酬宾”的大牌子和伙计们高声的吆喝,引得人们纷纷驻足。人行道被占了个严实,宽畅的街一下子窄了许多。过往的人只得走车道,而车就只能在人流的夹缝中缓缓穿行。可没人催,也没人急,拎着大包小包,挤得东倒西歪,顺脖子汗流也还是个笑。不是北京人改了爱较真抬杠的脾气,这不是过年嘛。一年的辛劳苦涩,不就这几天家人团聚能痛快地笑几声,谁也不找气生。挤就挤吧,暖和。乱就乱吧,热闹。

    这几天,临着后门大街的学士府胡同也成了个泄洪的口,分流的道。不仅穿行的人多,从街上过不去的各种车子也纷纷打这儿绕行。本来闹中取静的胡同也变得熙熙攘攘。

    高贵庚串完了最后一家宅子,把粪倒入车上的大罐,又把空桶挎在车边。望田趁这空,已经拿把小条帚把洒出的一星半点儿收拾干净。见爹推起粪车要走,边把条帚挂到车上,边问:“爹,过年了,咱家就不买点年货?”

    高贵庚没停步:“嗨,穷人家过年不就两块年糕,一顿饺子,我都置办了。”

    望田想说什么,又没敢出口,只低下头,看看自已脚下露着脚趾的破棉鞋。

    高贵庚一瞥,明白他的意思,笑笑:“我拣的那双皮鞋,不给你了嘛。旧是旧了点儿,可还是牛皮的。拿点猪皮一蹭,呗儿亮,穿上和少爷似的。多好,你咋不穿?”

    “那鞋也太大了,跟船似的,一点儿不跟脚。我也就是拣煤核时怕燎鞋,凑合穿穿。”

    “嗨,小孩子家要什么好?前面塞点儿,后边垫点儿,不就行了。”

    望田轻声哼了一声,不再吭气。

    高贵庚看看他,叹口气道:“望田呀,爹现在勒着紧着,是攒下几个。为啥?不欠着杨爷钱呐嘛。人家不催,我也不好意思拖到明年去。就还上了账,咱们也得咬牙。你说大就大了,不给你添条粪道,也不能不给你娶媳妇吧?”

   “我不要媳妇,行不?” 望田扭过脸,“爹,您就给我买双新鞋,再买……几块糖官,一串糖葫芦解解馋,一辈子我也不要媳妇。您还没有呐,我能要?”

    高贵庚笑了:“屁话,我没有媳妇,能有你?你娘……”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没再说下去,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

    望田偷瞟了一下爹,知道随口的笑话触了爹的痛处,一时自已的心也有些发沉。他小心地:“爹,鞋我不要了,您……”

    高贵庚却苦笑着说:“我回来就给你买。” 见望田疑惑的样子,干脆放下车把,拉他到身前,抚了抚他的头,说:“是爹没本事啊,亏了你,也对不起……” 话又没说下去,只是一声轻叹。

不过,望田的心已觉得很暖,头上那张刚硬得让他怕的,蒲扇似的大手竟也能这样软柔。

    “你回吧,给,烤烤吃。” 爹掏出个白薯,塞到他手里。推起车走了。

    望田望着他爹的背影愣了愣,才扬着手中的白薯,兴奋地叫着:“过年了!”转身跑去。胡同东口有个烤白薯的铁桶炉子,这会儿,摊主已经回家,可火没熄,正好借他的光。

     跑经学士府门前,他却见月娥一人坐在台阶上,看着过往的人发呆。连忙停住,上前问:“月娥,干吗哪,一个人在这犯呆?”

    “我等人。”

    “等谁?”

    “等一个叔。”

    “哪个叔?”

    “嗨,我也不知道他姓什么。” 月娥见望田不解,忙又说,“今儿是我的生日,我是属虎的,前年那个叔来送我一只好大的布老虎。他说每年这会儿都来,送给我布老虎。可不是随口说,我俩是拉过钩的。去年我在祖地,他来也跑空。就不知道今年他会不会来?”

     望田见她认真的样子,笑了:“赶情今儿是你生日呀,那叔来不来,先放一边。我送你……送你个烤白薯,好不好?” 说着,亮出手中的白薯。

    月娥被他逗笑了:“好,好啊,可别烤煳了。”

    “你放心吧,我的手艺比卖的还好。” 言罢,他就又向胡同口跑去。

    这时,一辆洋车驶来,在门前停下,着棉袍、戴皮帽的一枝花从车上下来。没等他到近前,月娥就认出了他,叫了声“叔”,迎了上去。虽然只见过一面,可月娥却是一见如故,这个叔对她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一枝花倒背着手,端详着月娥,一时眼中早无平日的英气,只有母性的柔情,

    见她没带布老虎,月娥有些失望。一枝花看出,莞尔一笑,把倒背的双手亮出,两只布老虎出现在月娥眼前。

    月娥一手一个揽在怀里,乐得合不上嘴。俊俏的小脸,兴奋地泛起红晕,格外可人。一枝花盯着她,双眸黑白间闪着点些晶莹。

    “哈哈,这两个都比前年的大,” 月娥比着布老虎,“这个最大,这是今年的。”

    一枝花把月娥揽到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喃喃地念儿歌似的说:“小老虎,快长大……”

    月娥一笑忙接过:“天王老子都不怕。谁最小,我最小,不龇牙不伸爪。谁为大?我为大,豺狼猫狗算什么?”

    一枝花笑出声:“月娥你真行,前年教你的,还记得?”

    月娥扬扬脸,没吱声,只得意地抿嘴一笑。

    一枝花瞪大着眼,才没让泪落下。她稍思,又笑着,小心翼翼地问:“月娥,你……不想你娘吗?”

   月娥愣了愣,想了想,却只摇了摇头。

   “不想?!……” 一枝花的泪在眼中直打转。她怕月娥瞟见,忙扭过脸。

   只听月娥又嗫嚅,断续地说:“我……不愿想她,她……咋这么狠,心里就没有我?她不想我,我也不想她。”

   一枝花闻言不觉扑簌泪下,急用衣袖拭去,已被月娥瞧见。她的眼里也满是湿润,满是疑惑。

   “叔……你也没娘?” 见一枝花点点头,小大人似的叹口气,“要说不想,哪能不想?少爷说我长得和我娘小时一模一样,不知道……嗨,还是别想了,我怕想她,怕想得转不出来。”

    一枝花轻抚着月娥的头,几次张嘴又合上,半晌无语。

    这时,门内传来杨志兴的喊声:“你们赶紧搭桌子,门两边贴上红纸,好让少爷题春联。”

    一枝花听见,连忙:“月娥,我走了。”

    “您……不进去坐坐?我爹这就……”

    “不了,我还有事。” 说着上了洋车,才扭过脸说,“记着咱俩的约。”

    月娥点点头,目送着洋车跑远,心里油然一阵莫名的失落。

 

    齐月轩正在屋里闷坐,门房来说,杨管家请他去写大门上的对联。他极不情愿地出了院,也还是止不住地向杨志兴发牢骚 。 

    “哼,杨叔,大过年的,一个堂会都舍不得请,您也真做得出。”

    杨志兴笑笑:“少爷,不是我抠,是府上眼前已不是往年,摆不得过去的排场。”

    齐月轩更来了气:“一点面儿都不要,干吗还写这寡味儿的对子?干脆连这学士府第的大匾也摘了吧,挂着它,我都臊得慌……”

    杨志兴叹口气,他何尝不知少爷好皮黄,何尝不知过年的堂会是京城大户间攀比、摆谱儿的最着眼的事。可他憋着重振家业,手上的钱在他眼里就是能铸钱的钱母。他能舍得花上千块钱的钱母,充那虚面儿?不过他没反驳,少爷有牢骚在他意料之中,也就只笑不吱声,让他把气撒完,也就算了。

    齐月轩喋喋不休地又叨唠了一通,看杨志兴无动于衷,知道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点儿不顶用。也懒得再说,刹住口,叹了一声。

    杨志兴见他不说了,才指着门两边贴好的红纸说:“明儿就三十儿了,您还是随意写上两句吧。”

    齐月轩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要让我写,可没好听的。上联写上九个‘穷’字,下联来九个‘酸’,横批空着。知道什么意思吗?没脸!”

    杨志兴还没答,身后有人笑出声。回身看,竟是董福兴。

董福兴这些日子可是风光得很,自给周正节印《实报]》后,墨香斋的生意愈加红火。工人两班倒,机器连轴转,还是有印不完的活。他正托人想买套能印照片的洋设备,要能如愿,那可就更是锦上添花了。再看看学士府的日渐萧条、冷清,得意中又有几分兴灾乐祸。过年了,他想借这当口看看少爷。让外人知道自己念旧,更是想借机显摆炫耀一番,也给旧主子和杨志兴添点堵。听见齐月轩那番牢骚话,他能不笑?

    杨志兴见是董福兴,像吃了个苍蝇一样,心里直犯恶心。见他睑上那怂奸奸的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吱声,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齐月轩见是他也一愣,忙干咳一声,端起点谱儿,遮掩自己的尴尬。

    董福兴煞有介事地行个文式安:“少爷,福兴给您请安了。”

    齐月轩摆摆手:“都民国了,用不着那么多老礼。”

    “什么时候我也不能忘了老主子呀。”

    “有……事啊?”

    “就给您拜个早年,还想求您给写幅春联。” 说着,他扬扬手上的红纸,又掏出一封银元。

    齐月轩的脸一沉:“我还没到卖字过年的份儿。”

    董福兴连忙:“哎哟,少爷,您可别误会。这是我一点孝敬,两码事。

    齐月轩哼了一声:“我自家的对子还没写呐,等着吧。”

    “不着急。”董福兴偷瞟他的脸色,故意问,“少爷,大过年的,谁惹您生气了

    “没……没有。”

    董福兴抿嘴一笑:“嗨,我都听到了。不就因为一场堂会嘛,值不得您生这么大的气。初二我请了一个堂会,要不,挪到府上来唱?”

    齐月轩的脸色更难看了。杨志兴忙想回敬几句,刚要说,却被齐月轩拦住,他冷冷一笑:“好啊,说说你请的堂会都有些什么好玩意儿呀?”

    董福兴不无得意地:“好玩意儿可多了,有李凤姑的大鼓,刘凤仙的坠子,穷不怕、韩麻子的相声。一应杂耍有:腹上开石,头顶开砖,上刀山,耍中幡,坛子,空竹……”

    齐月轩没等他说完,大笑出声:“你再牵两只猴,小铜锣一敲……哼,我这学士府不成天桥的地场了?你这大小也算个爷了,就不兴玩点儿上得了台面儿的?”

    杨志兴也讥笑着,在旁敲起边鼓:“福兴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董福兴有些尴尬,但马上又嘿嘿一笑:“少爷,我这可是好意。我跟您那么多年,熏也熏出点儿皮黄的瘾呐,就是我那院小折腾不开。要不,我把这堂会给辞了,另给少爷请台京昆大戏。千把块钱撑死了,我出!”

   “用不着!我……”齐月轩火起,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话出口又觉失态,忙刹住口。

   董福兴脸上的笑又堆得多了些:“少爷,不让小的孝敬,您……自己请?”

   齐月轩被噎住,脸涨红着说不出一个字。

   杨志兴刚要发话,被人拉了一下,一看,竟是小月蓉和他的两个师兄弟。

   小月蓉笑着大声道:“凭齐少爷的面儿还用请?” 说着转向齐月轩,“初二咱们就京昆大戏,我们哥几个都来。我陪您穿上扮上,直格直令地票出《武家坡》。”

   齐月轩喜出望外,连声称好。

   董福兴却扑哧一笑:“哼,这也少花不了。”

   小月蓉扫了他一眼,说:“董掌柜,人是从娘肚子生出来的,不是打钱眼里头下的。我们这号下九流的戏子都明这个理,您能不懂?”

   他的话引得众人都笑出声。

   董福兴被撅得有些狼狈,嘴里说着:“得,少爷,您忙……” 转身想走。

   “等等!”齐月轩却叫住了他,“你不是要幅春联嘛,把纸拿来,我赏你一幅好对子。”

   董福兴疑惑着把红纸递上。齐月轩接过,到门旁桌前,凝思少顷,就大笔一挥,转瞬间,一幅对子已跃入纸上。上联是:柳影入池鱼上树,下联是:槐荫挡路马登枝。

   小月蓉在旁笑道:“好,写得好,入木三分。”

   杨志兴也看出其中涵义,却只偷笑未出声。

   齐月轩掷笔在案,叫:“福兴,拿去吧。” 说着,和小月蓉几位进了门。

   杨志兴看到自家门上的红纸,才想起,连忙:“少爷,咱们府门的联……”

   “不写了,就那么空着吧,此处无声胜有声。” 齐月轩边走边说,走出好远,还听得到他畅快的笑声。

   杨志兴见董福兴捧着那幅联,还在琢磨着。走过问:“怎么,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嗯……那依您看……”

   杨志兴笑出声:“这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槐树的荫凉映在了路上,拉车的牲口踩到上面,就觉得自己是上了树了。其实,一场虚幻而已。”

   说完不再理他,也进了门,把董福兴一人晒在门外。

   董福兴越想越气,咬牙切齿地向门内呸了一声,把那幅联撕了个粉碎。

 

   月娥抱着布老虎回了屋,大人都忙着操办过年,谁也没注意。她一个人偎在床上摆弄着三只布老虎,想着、玩着,自言自语着,不一会儿,竟抱着布老虎睡着了。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咧着小嘴笑,泪却流下来。  

    严妈端着刚蒸好的寿糕进了屋,见她睡着,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被。  

按北京的老规矩,生子可办满月、喜三、周岁酒。以后若老人在世,小辈儿不做寿。若是生女,一般连酒都不办,更别提过生日了。不只是寻常百姓,就是皇家的公主、郡主只要没熬成婆,礼制上也没这档子庆贺。在学士府里,月娥虽是个稀罕物,可到底不是主子身份,又是女孩,没人在乎她的生日。连杨志兴也没在意,可严妈却惦记着这事,专门给她做了一个小寿糕。面里夹上豆蓉的馅,塞到模子里,往外一磕满是花纹,还拿面捏了个小老虎放在上边。蒸出来又画上几笔,好看又喷香。厨子拿她开逗,说她还没嫁老的,先巴结小的,让严妈着着实实地打了他一饭勺。说归说,笑归笑,这话还真说到了点上。

    严妈刚走出里屋,杨志兴走进屋,带来一串笑声。一想起少爷给董福兴的对联,他就觉得过瘾、解气,就止不住笑。

    “小声点儿,月娥睡着了。” 严妈忙打断。

    “这晌不晌,夜不夜的,睡的是啥觉?”

    “嗨,管啥觉呐,孩子嘛,玩累了就睡呗。”

    杨志兴看到桌上的寿糕,才想起:“噢,今儿是月娥的生日。我都给忙忘了,难得你还惦记着。”

    严妈一笑:“你忘了?那你咋给她又买俩布老虎?”

    杨志兴一愣,忙掀开门帘看了看,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他见到第一个布老虎,其实心里就明白。正因为明白,他才不问、不说。

    严妈觉得蹊跷,问:“不是你买的?”

    杨志兴只轻了叹口气,没答。

    严妈笑嗔地:“你这人哪都好,就是有啥不爱说。心里就不兴少存点儿?也不怕沤得长了毛?

    杨志兴苦笑着摇摇头。见严妈还欲说,忙把话岔开:“唉,说正经的,你这也答应少爷了。啥时候……”

    严妈打断:“这你急了?要少爷不提,你能闷到死去,也不张嘴?”

    杨志兴谦意地笑笑:“要不,过了年请个轿,你坐着出去兜一圈,再……”

    “行了,别寒伧我了。您那二锅头就我这回锅肉,还张扬什么?不就是东院到西院,一抹脸,一闭眼的事。到时候,我自己个儿蔫蔫儿地夹着铺盖就过来了。”

    “那……”

    “怎么也得过了清明,让我最后再到死鬼坟前祭一回,多烧点儿纸。以后,可就没脸再去了。”

    杨志兴点点头:“应该,应该,到时候我叫个车,陪你一起去。”

    屋里月娥醒了,大声叫起:“你们要干吗去?我也去!我也去!”

 

(作者启示:

      北京广播电台876文艺台从2010年1月6日起连播我的此部小说《满树榆钱儿》。时间每天中午12点——12点半。欢迎网友收听,恭请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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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2-23 21:48:00)  
恭喜连播[鼓掌][鼓掌][鼓掌]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2-23 21:47:00)  
依旧沉迷在楼主这老道笔法中,欣赏故事!久不见楼主,问安[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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