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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说：架天线

                                                                            文/昌军

        厂长调升副市长的消息，瞬间传到了虹桥钢铁厂的每个车间。副厂长巴纳马开始本不以为然，紧接着，他想到了一个妇孺皆知的惯例：厂长人是可以走的，可是位置是永远带不走的，现在出缺，不是秃子脑袋长虱子，明摆着需要任命新厂长吗？那么谁是新厂长的人选呢？我巴纳马在副职上，怎么说也工作六年，虽没什么业绩，也是有苦迹的。这个位置应该说非我莫属。他这样七上八下的想着。后来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年头，办什么事儿，都讲究活动，尤其补缺任能的事儿，更少不了上层经营。我巴纳马要想当厂长，当然也少不了这个环节。他想请个假，可是哪也找不到老厂长，办公室主任对他神秘兮兮的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老厂长为着坐上副市长的交椅，去省城蹲坑了。于是，他把厂里的工作安排给秘书代理，自己只身来到了省城海京，想见见领导，活动活动。

        他住进省宾馆，已经一个星期了，可活动的事儿，一点头绪都没有。实在闷得不可饶恕，他就出外转转，巧的很，居然在先锋歌厅见到十年前的女友王小曼。大有晚唐诗人罗隐十年赶考，再度落第路过钟陵，与妓女云英不期而遇的感觉，见她仍未脱风尘，顺口说来：“钟陵醉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接着说明来省城的全部意图。

        王小曼一见到巴纳马，先是惊喜异常，及听过巴纳马的话，便柔声细语地说：想见领导，你有见面礼吗？

         巴纳马回说，这不是吗，走的时候太匆忙，只让秘书买了20盒特级海参。二十多万呢！

       这都什么年月了？还送海参，这不明摆着送礼贿赂吗？谁敢收，谁能收啊？一个杰出的老帽儿。

       听你的，你看怎么办好呢？

       你知道你竞争的职务有多重要吗？这可是全国著名钢铁厂厂长。你以为20万就把人打发了，这不是骂人吗？你知道业内的规矩吗？副厂长100万，厂长500万，什么叫知人善任，你连领导都没能力见到，怎么叫知人，你连礼都不会送，怎么善任？必须见到领导的面，人家才会感到你是自己人，必须得送足礼，才算是重视人家。

       那怎么办呢？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架天线。要架好天线，凭什么？

       凭什么？

       电线杆子和电线呀！

       电线杆子在哪儿呢？电线又在哪儿能买到呢？

       你真是一个伟大的老帽儿。明天我带你去。

       两人叙着旧情，重温了旧梦的温柔。虽是十年没见，小曼保养得好，依然风采故我，不减当年。两人几番风雨之后，又去肯德鸭美美的吃了一顿新上市的新西兰肥鸭，还品尝了海地空运过来的龙虾。

       明天到了。

       巴纳马背上钱袋，在小曼的引领下，来到了南苑山水小区雄狮画王府。

       在海京，几乎妇孺皆知，这里是见领导的第一个驿站。王小曼接通了电话，讲明分寸价码企图，之后应约前来。主人是一个派头十足的大画家。巴纳马和王小曼进门看见他正在聚精会神的画一幅人物肖像，可又生怕主人怪罪，便悄默静声地看着，大气也不敢出，谁也没敢开口打扰。

        他们在大师级画家雄狮身边，足足站了半小时。雄大师才把拿着画笔的手，雄壮地指了一下，似乎示意他们坐下。

        巴纳马和小曼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没好坐。

        巴纳马看了一眼画家，不知怎的？总感到这个画家好像没长眼睛。可是又像是长了眼睛，在那个画家回头的瞬间，似乎有一股强烈的光，贼剌剌地射过来，让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可紧接着，那道光芒就隐而不见了；巴纳马看见画家的两只眼球被遮住了，在本来长眼睛的地方，现在不是眼睛，而是平糊糊的、软不拉踏的肉皮儿。心里想：如此丑陋，该不是个外星人吧。

        又过了一小时。画家说话了，知道吗？这就是你们要去见的领导，这幅画我已经画了三年，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艺术珍品，你买了去，挂在屋里，会为你带来好运，保你升官，560万，不灵不要钱。

         小曼从巴纳马的钱袋里，取出了一堆钱，放在了画案上，说，承蒙关照，这是买画的钱，不成敬意。

        画家的蛤蟆嘴，微微动了一下，像似从一棵枯树树瘤中冒出的声响：这幅画你在家里挂两个月，先调整一下你脑袋里的风水，两个月后的今天早晨九点，我带你们去见领导。

       巴纳马在省城晃荡了两个月，明天真的要去见领导了。可是这天晚上，他忽然接到秘书的电话说：老厂长给退了回来，厂里也不再任用新厂长；为了加强虹桥钢铁厂和省里的上下联系，特决定凭借新浪系统，架一条及时反映民意的天线，以防止个别人来省城蹲坑，或者架什么所谓的天线。

                                                                      2003年9月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