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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死亡》

霞陪着爸坐在医院影像中心，B超室的休息厅里，等爸的检查结果。她焦急的望着门口。见朝这边走来的儿子向她招手，赶紧迎了过去。问：“怎么样？有事吗？”

   “不好，肝上长了个东西。”儿子把那张纸递给霞，紧跟着说：“是恶性的，医生建议马上住院。然后再做全面检查。”霞的心，揪了起来。搅得难受。慌忙的推着儿子，哆嗦着说：“那就住吧！”

   “不问问我舅，他们啦。”

   “问什么？我做主了！”霞又来了力气，从包里掏出钱包递给儿子，坚定地对儿子说：“你赶紧去办住院手续，钱不够，你先垫上。”

等爸住进病房，已经是中午了。霞才想起通知弟妹，大妹的单位就在附近，不一会就来了。霞跟大妹叙述了上午看病，住院的全过程。就急着说：“他们俩什么时候到呀？”

大妹撇了一眼霞，心想“一遇上事，就站不住了。”稳稳的说：“我接了你的电话，就又给她们打了电话，叫她们现在别来，先上班。晚上再来，大家聚齐了，商量商量。”看霞不解的样子，又解释道“爸都这么大岁数了，一检查出得了这病，就没个好。怎么也得折腾几个月甚至一年，不能把大家都折腾垮了！该上班还得上班。”

霞没接话。她不知道说什么。她弄不明白，大妹，怎么会这么冷静。她转过身对儿子说：“你也先上班吧！晚上和你爸一块来。”过了一会，又冲着儿子的背影喊“记着，先吃点饭，再去上班。”

晚上家里人都来了，把不大的病房挤得满满的。半躺在病床上的爸，打着吊瓶，看到大大小小这么多人，很高兴。不停催大家回去，说：“嗨，我没事。霞儿说了‘就是这几天，没怎么吃饭，身体太虚了。输两天营养液，就好了。’你们赶紧走吧，明天还上班呢！”

大妹跟弟弟嘀咕了几句，就冲霞使了个眼色，又捅了捅小妹。大家会意，分别走出病房。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商量着。弟弟说:“我刚才同大夫淡了，从今天检查的结果看，是癌。占肝的三分之二，考虑到爸的年岁、身体状况，爸现在严重贫血，血项指标都极不正常，手术是没希望了......”

“那做介入治疗啊”还没等弟弟说完，霞就急着插话。

“你先让哥说完。”小妹白了霞一眼。

 弟弟接着说：“是保守治疗，还是介入治疗。我看，怎么也得和妈说一声，听听她的意见。”

“妈，能行吗”霞迟疑的问。

“我看妈应该没事，妈早有准备。身体也还行。”看没人接话，大妹又说:“关键是，爸这，得有人盯着，我们怎么安排。”

“请个看护吧，给爸请个看护，白天，夜里就都有人照顾爸了。我们才放心呀。”小妹急忙插话。

“看护必须请，钱，我拿。但白天也得有自己人，盯着点。”弟弟思索着说。

“这样吧，我一会去请个看护。这医院就有。从今晚就让她顶着，大家都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呐！白天大姐来，反正大姐也没事。大姐也不用整天在这，看着点就行，事让看护干。”大妹胸有成竹的说着。

   “那，大姐的身体受得了吗？”弟弟看向霞迟疑的说。

   “没事，我现在没事，可好了。”霞急忙回答，生怕不让她白天来医院。她为自己有用，感到一点快乐。

不一会大妹就带着看护来了，是一个高大的中年妇女，看着憨厚朴实，挺有劲。大妹向看护介绍家里人，交代些事情。晚上10点多，霞他们才离开医院。

霞，虽然夜里没睡好。还是很早就起床了。不到8点就去了儿子熟悉的那家打印社，同他们商定十天后，来取打完的手稿。她还要设计制作书皮，装订成书。她要用最短的时间，把爸的书做成，给爸一个惊喜。

爸从退休就写，从未中断。虽然文章很一般，都是一些简单的叙述，比较直白。像记流水账似得，讲述他经历过的事。但这是爸二十几年的心血呀！是爸的宝贝啊。

霞到医院时，护士正在给爸抽血，还要进一步查。另一张床上的病人“嘶......嘶......诶哟”的呻吟。一个中年男人急着按床头上方的铃。给爸抽血的护士不耐烦的说：“不用总按，一会就来”。

霞疑惑的看了一眼，爸的看护。看护靠近霞，用手挡住半边脸，小声的说：“这老头，昨夜来的，骨癌。疼了就叫唤，就得打针。”霞的心“嗖”的一揪。她怕爸，早晚会知道自己的病。

爸住的病房，是双人间。新来的老人83岁，住在靠窗的那张病床。那个中年男人，是他的小儿子。老人共有俩男一女，得骨癌已经5年了。锯了一条腿，已经把，卖的一套两居室的钱都花光了。现在，癌已经扩散到肺，肝。

几天后，大夫通知霞他们。各项检查结果都出来了，爸的癌也扩散到脑，肺，而且发展很快。“家属要有准备，老先生身体很弱，大概，也就两个月了。”

霞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但她必须接受。她强忍着，除了跑医院就是忙爸的书。抽时间还要去看妈，和妈聊聊。妈突然老了许多。

半个月后，书做好了。书皮是浅褐色的麻纹纸，封面左面是连绵起伏的高山和山下古朴的村落，右面是繁华的城市。村庄和城市，通过一片原野，自然的融合成一幅水墨画。右下面是书名《我的故事》。云舒想：“那渺渺炊烟升起的村庄是爸的故乡；那华灯高照的城市是爸生活工作的地方。

爸捧着那本书，手微微的颤抖，眼中好像有泪水。说；“霞儿，谢谢！”霞的泪，哗的流了下来。这就是父母啊！爸从来不哭，以后云舒回忆时说：“我就没见爸掉过泪。”

爸是十月初走的，霞永远也不想回忆爸走的情景。那冰冷的仪器；那满处的插管。是霞刻骨的痛。买寿衣，把爸的遗体推进太平间，选骨灰盒，订花圈。那个漆黑可怕的夜晚，成了霞想忘，却深深烙在了心底的夜晚。面对亲人离去的那种痛，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三天后，爸出殡。告别仪式来了好多人。亲属没有多少，大多都是弟妹的同学、朋友、同事。爸生前根本没有见过他们。在他们满脸的悲哀，围着爸的棺椁转圈着瞻仰时。霞感觉怪怪的，“爸生前卑微，死后到如此隆重。”记得是谁说过：“隆重不是给死者的，是给活者的，是活着的，人的面子。”

入殓时，妈妈让带去爸的一些衣物，被褥，同时烧掉。说是让爸在那边有穿有用，别冻着。霞还给带上了笔，纸，爸的全部手稿，还有那本书。只有她懂爸。在天堂里，有写作陪着爸，爸不寂寞。

爸走了，像一片树叶，轻轻的，无声无息的，随风飘去。没留下一丝痕迹。霞对人生，对死亡，有了新的理解。她常想：“无数的人，从生到死，无声无息。在历史的长河中，能让人们记住的又有几人？即使名垂千史又怎么样？当下的感受；能触摸到的，实实在在的轻松快乐。才是幸福。不必强求自己，更不要勉强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