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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秋天的场院

转眼中秋节到了，父亲整天在田野里带领着社员收割庄稼，指挥着全生产队的秋收，每天中午晚上回到家里，背心都湿透了，能拧出水来，母亲说：
      “你看看，凭着政治队长你不干，非得下地去干活，都累成这个样子啦！”母亲是心疼父亲。
      “这天儿好，得抢着赶紧收啊！我领着，大伙儿都跟着着急，十天的活儿八天就能干完。”父亲应着。
      母亲知道父亲的性格，便不再言语，活儿累，每顿饭都给父亲格外备
一个小菜，早晨是鸡蛋水，中午晚上是咸的肥猪肉和辣椒一起蒸的辣椒酱。
      李吉祥、刘德奎、刘本正等几个车老板儿赶着马车牛车，一车一车地往场院里拉玉米棒子，路过铁匠铺子的时候，顺手扔下几颗嫩青棒子，双子三哥便拣起来放到炉火边烤着，一会儿，烤玉米的香味儿便充满了铁匠铺子。
      隔道那边，文化室的山墙水泥黑板上，双子用粉笔画的高头大马敬畏地瞅着他，像是双子三哥就是他的主人，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被一只老虎或是大象所替代，一个比一个地活灵活现。
      父亲曾惋惜地说，双子是一个当画家的料儿，因为当作家的父亲被打成了右派，一家子下放到靠山屯而耽误了学业，也毁了双子三哥的前程，跟着自己学铁匠能有什么出息？太可惜啦。
     马车牛车用帘子围挡着加高了，玉米棒子装冒了尖，一进入场院，这儿一簇那儿一帮的妇女儿童们就沸腾了起来，招呼着往她们那边儿卸。母亲也在其中，她的旁边只有我自己，用扒去外皮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垒长城玩耍，大姐二姐被留在家中学功课哄小弟。而婶子大娘别人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全家出动，母亲身后的玉米堆儿明显地比别人家的小很多，每年靠扒玉米所挣的工分就没有别人家的多，母亲却并不在意，隔三差五大姐二姐来帮她，她也高兴。李吉祥把满满的一车棒子卸到了母亲的旁边，那边开始闹腾起来，快嘴帘三婶站了起来，仰着脸指着车老板嚷嚷起来：

“你个车老板哈，就知道舔勾队长家的！”

双子的二姐钟凤姿也站了起来，操着正宗的大连海蛎子味普通话也接上啦，说：

“可不是的，还有隋二楞子家漂亮的小媳妇儿！”

场院里飞扬起一院子的浪笑，围着大红围巾老隋家二楞子的新媳妇管玲儿也不敢接话茬，瞅了一眼钟凤姿，赶紧低下头羞红着脸，围巾儿遮也遮不住。靠着母亲的厚居四婶子揭开衣扣，露出她那白白园园的奶子，给“带弟儿”喂奶，我禁不住吧嗒吧嗒着小嘴瞅着母亲的胸脯，那儿有现在被弟弟占有曾被我享用四年的再熟悉不过的母乳。
      场院外“啪啪啪”的几声响鞭，刘德奎喊着口令“喔喔驾驾”地又来了，大家就又把矛头指向了他，欢声笑语里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空着的马车在回转到铁匠铺子的时候，上一车扔下的青棒子已经烤熟，双子三哥把几穗扔到车上，剩下的留给铁匠铺子里的人享用。不管父亲在不在铁匠铺子，只要母亲或是大姐领着我路过那儿，厚居四叔、双子三哥都会让我趁热吃上一穗、两穗，那烤玉米的香味儿一直香到秋收结束。

傍晚收工以后，父亲到场院里查看一下收回来的粮食，领着“白费”大爷察看着用玉米秸秆密密围挡起的院障子有没有缺口；到牲口圈拨拢着草料，嘱咐着二大爷多给牲口加点料；挨个儿猪圈看一看猪儿们，叮嘱刘三儿给怀上猪崽子的老母猪多喂些豆饼精料。
      一天吃过晚饭，父亲神秘叨叨地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出去一趟，我点了点头。趁着夜色，父亲一会儿抱着我一会儿领着我，顺着小路向西山走去，半路上父亲才告诉我要到生产队的果园子去。等到了果园子，志新小叔和传发二哥早已准备妥当，一盆甜瓜梨枣，还有新引进的黄色的西红柿，我贪婪地大吃起来。父亲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询问着今年的水果长势，测算着能给每个社员家分多少、卖多少，过后，志新小叔开始介绍改良苹果品种的想法，他说：

“这国光个头太小，没有产量，我听说西锦州那边的苹果个头大，产量高，好吃价也高”。

父亲点着头，那边传发二哥一直在忙乎着，把各种水果装了满满的一小麻袋。等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和姐姐弟弟都在等待着，大姐把水果洗好了放到炕桌上，一家子围在一起美美地享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