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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第十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749        作者:南南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09-11-26 22:51:00
关键词:惦记、庙会、戒烟
编语:

                                 第十章

 

    快下半夜了,高贵庚却还没有回家。他是天刚擦黑就掏完粪,奔的城外粪场,往常用不了一个时辰。像平日一样,望田帮他爹背完道,送出胡同,就回家做饭。等爹进门,窝头也蒸得,粥也熬好,都是热乎的。可今天窝头熥过好几次,粥也热了好几次,还是不见爹回来。听街上乱哄哄,还有零星的枪响,又听街坊说外边兵变,望田心里哪能安生。

    望田和月娥一样,从小没娘。他娘是生他的那天就去了,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全是爹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爹脾气倔,火气又大,他从小可没少挨打。他虽不恨爹,但每到挨了打,就格外想娘。他心里,他梦里,有过多少个娘的模样,他自己都数不清。但甭管是长脸,圆脸,大眼,小眼,娘总是笑的。笑得那么美,那么亲,那么暖。挨打他从没掉过泪,每次的眼泪都是在娘面前掉的。当然,他也懂娘只是个神,而爹才是自己一辈子能依靠的人。他真怕呀,真怕爹再出点儿啥事。

    除了惦记爹,他此刻心里也放不下同样没娘的月娥。他听街坊讲,月娥跟她爹和齐少爷走了。可这兵荒马乱的,往哪走又能保证不出意外?枪子儿没眼,就打不着,她那么小,吓也能吓出个好歹来。他真想站到街上,冲着打仗的双方一伸手;“别打啦,有孩子!” 可有人听吗?他自己都笑自己犯傻。

    外面门响,望田忙迎出门。是爹回来了,他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了,趁爹在院里归置家伙什,他回屋打好洗脸水,又点起了灶火。

    高贵庚进了屋,边洗脸边答着儿子的询问。敢情他是让直系的大兵给拦在了城外。幸亏是推个粪车,满身臭味,要不然非得在城外忍一宿啦。粪行是最不入流的行业,背道的是见谁都得矮三分,也就是今儿,倒沾了不让人待见的光。

    人不吃活不了,吃了喝了就得拉撒,拉了撒了就得有人掏,就得有粪行。北京这座城从燕国到民国,无论是燕蓟城、辽幽州、金南京、元大都,还是明清两朝的京城,朝代可变,皇上可换,城名可改,但都离不开粪行。大清时,皇宫里掏粪归内务府十三衙门中的洒扫处,民间就仍叫粪行、粪业,不入流,但也是个买卖。掏粪背道得花钱买粪契,粪契和房契、地契一样,哪条胡同,从哪儿到哪儿,多少个门写得清清楚楚。不归你的不能掏,要不逮着打个半死,还得落个偷。买不起地契的就得包别人的契,按年,季,或月交租金。高贵庚的粪道就是包别人的。要是北京没根又没人保,那就连包都没处包去。要背道,就得给别人当帮工,老板管饭,可挣不到什么钱。粪场都在城外,专收背道的送来的粪。然后或直接转卖给周边的菜农,或把大粪晒成粪干再卖。干这一行得有把子力气,一桶粪百多斤,单肩一挎得站得起,和走台步似的得走得稳。要不然溅出来不灌自己一脖子,也得洒得哪儿都是,让主家骂。除了力气之外,干这行必须能忍气吞声。三百六十行中粪行是排在拉洋车的车行,扛大个的力行之后,没人拿正眼夹你,不忍哪儿行啊。

    爷俩说着话,窝头熥得了,粥也热了。高贵庚早饿急了,一口就咬下小半个窝头。紧嚼几下咽下,才说:“望田,你小子做饭悠着点,别死乞白赖地老吃干的。把粥熬稠点,弄个囫囵饱就得。”

    望田笑了:“爹,您放心吧,今年我晾的干榆钱儿多,搭着蒸窝头,怎么也顶半年粮。”

 

    高贵庚嗯了一声,脸上难得地露出点笑。见高望田端着饭碗有点发呆,问:“咋啦?吃呀。”

    望田扒了一口粥,又停住:“爹,您说……月娥和杨叔他们……”

    高贵庚轻叹口气,说:“你以为我就不掂记?只是……嗨,求好人有好报吧。”

    两人沉默着,没说也没吃。半响,还是望田又问:“爹,您说明儿又要改啥国了?”

    高贵庚狠咬了口窝头,使劲嚼着说:“你小子咸吃萝卜淡操心。改啥国跟咱这号的有啥关联?谁要让我全棒子面窝头吃饱管够,叫狗屁国我都得伸大拇哥。”

    望田被逗得笑出了声。高贵庚自己也绷不住劲,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噎着。

 

    沈家粮仓被抢以后,沈鸿从仓院逃出,回到家拿点钱就骑马奔了德州。没想到去报官,却吃了个闭门羹。

   京城里恢复了大清国,这儿的县政府可还是民国的。县长姓贾,在辛亥之前是州衙的工房房首。没读过几天书,是花五千两银子捐了个八品官。虽位不高,但是实职。而且在州衙六房中,工房管的是水利,土木,官道等工程和维修,还算个肥缺。没当一年就民国了,知州大人携家跑了,他剪了辫子,带人换了牌子,也算革命了。没多日,州改了县,就被任命为民国的县长。袁世凯称帝那几十天,他又带人换了个牌子。袁世凯一死,洪宪朝就吹了,又是赶紧换牌子。这回张勋复辟,他接受了教训,来了个什么牌子也不挂,大门紧闭不办公,等着看风头。

    沈鸿和贾县长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一个酒桌吃过酒,认识。好容易见了贾县长,却是兔子拜乌龟,你急他不急。贾县长说得也对,现在正不知风往哪边转,怎么定罪呀?是依大清律,还是依民国法?再说,时局不定又逢大灾年,万一饥民闹起来,县里没兵,就几十个捕快哪能镇得住啊。他让沈鸿以后再说,沈鸿不干还央告,贾县长一沉脸说:若按大清律,粮商灾年囤粮居奇,可也够仗四十,发配的罪。这才把他吓住。沈刘庄不敢再回,让人回去把一家人都接到城内,暂住在客栈。又派人上京城给沈鹏沈三爷报信。

    沈鹏这边忐忑不安,沈刘庄的人们又能消停得了吗?靠一股热气抢了粮,吃饱了,静下来才知道怕。人们都在盘算着这事会怎么了,自己又怎么办?当然有不怕的,一种是像张志诚那样一跺脚,一横心什么都豁得出的愣小子,再者就是像刘坤柱这样的主儿。他心里坦然,粮没沾一粒,人没打一个,连个粗口都没出,怕什么呀?张老先生是全村最怕的一个,他怕倒不是为自身。拿他自己的话说,黄土都埋到脖子了,鬼都不惧了。他是为全村的人怕,几百号人的身家性命搁他一个人心里,哪能睡得着觉啊。

    当天晚上,他又带着孙子和几个乡亲来找刘坤柱商量。

    张老先生一坐下,就说:“坤柱啊,这事让你坐了蜡。可事已至此,总得想个法儿呀。你看……”

刘坤柱苦笑着,不答反问:“您看呢?”

    张老先生叹口气说:“我看……只有三条路。第一条路是缩,把伸出的头再缩回去,把各户抢到的粮都统一过秤造册,给沈家补上粮款,拿不出的补上欠条,再托人赔情舍面儿,把事平了。第二条路是躲,凡显眼的人都赶紧躲出去。甭管你有多少舍不得,甭管你怎么理直气壮,也得出去避开风头。这第三条路么……嗨,不说也罢。”

    其实这三条路也不用他说出,谁心里都明镜似的,不就是一个“拼”,或“反”字嘛。可这条不归的路不到万不得已,谁又愿走呢?

    刘坤柱沉吟半晌,在众人催促下,才说:“百家的主意百家拿,谁也做不了谁的主。我刘坤柱只知我自己怎么办,我是以不变应万变。其它人何去何从,还得让他们自己掂量。老先生,您也不要再牵头了,您只替志诚想个法儿就得了。”

    张老先生稍思又道:“坤柱,你不明白我呀,我为什么,不过是心中不忍呐。你见过大世面,你……还是帮我,帮大伙揣摸揣摸吧。”

    刘坤柱何尝不明白张老先生的心呐。这个教了一辈子圣贤书的老人,是个至善,至诚,又至呆的人呐。众人之事哪里好管,各人有各人的小算盘。说句缩容易,可是粮散到了百家,就像放出个屁,还能收得回?说句躲容易,可那得拖家带口,背井离乡,保不齐连尸骨都回不了家呀。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法儿呀。不过,他不愿伤老先生的心,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

  “老先生,依我看,这两条路哪条也走不通。就和打仗一般,气只可鼓,不可泄,军心只能聚而不能散,散了可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莫非你要……反?”张老先生瞪大了眼。

    刘坤柱一笑:“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抢粮时那股子热气不能散。是他沈家灾年囤粮,为富不仁在先,才引起此乱。现在是大灾之年,方圆几百里到处是饥民。历来都是灾以宽刑,法不治众。他沈家肯定报官,您也得理直气壮进德州见官。带人越多越好。就是想缩,您也得憋着拼,张着嘴,咧着牙,慢慢往回缩。要这当口让人看出软,看出怯来,那就没好啦。”

    张老先生沉吟着还未说,张志诚却蹦了起来:“对,师傅说得对,横就横到底,大不了一死。”

    刘坤柱板起脸,历声打断:“屁话!你这样不知深浅,不懂分寸的趁早别去,别又生出什么事来。”

    张志诚不敢再言。一直思忖的张老先生仍没话,但深深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张老先生手捧着全村一百三十四户,六百多人联名的状子进了德州。状子签名最前的是文举张兆清和武举刘坤柱,他身后跟着几百号携妻抱子的乡亲。贾县长不得不开门,接了状子。字都认不全,只得让抄录帮着念。张老先生不愧是中过文举的人,状子写得有理有据,言辞有情有节。最后几句,听得贾县长都有点冒冷汗。

   “……草木蝼蚁且畏死珍生,何患人乎?国以人为本,不惜人命者乃误国,覆国也。大人乃忠君爱国之士,定是爱民如子的青天父母。岂能容不仁之人,小视子民之命?灾非一德州,饥非只我等。百万之众挣扎于生死,若不安抚救济以示国恩,惩办奸商以平民忿,民何以能存?国焉有宁日?望大人体恤民情,明察公断。万千子民当永念父母之恩德,一册青史当永记大人之清正。”

    听着这话,看着黑压压一直跪到大门外的这些人,贾县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一拍桌子站起,说了一句:“状子我准了。都回去吧,本县定为你们作主。”

    在堂下一阵欢呼中,贾县长挺着胸,眯着眼,也过了一回当包公的瘾。

    等众人散去,他派人告之沈鸿,让他连夜离开了德州。第二天捕快去拘传,哪里还有人影。沈刘庄的人们得知,自然也不再告,这场风波似乎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平了。可谁又想到,刚复的大清国就那么几天的热闹。时局一掉个儿,八百年前的事都能抖落出来,别说是还没凉的这盘小菜了。

 

    北京护国寺的庙会是每月逢七、八。每月这两天,城内,四郊,乃至邻省的行商都往这聚。这座庙始建于明代宣德四年,最早叫大隆普寺,是明皇家寺院。后来多次改名,到清康熙年,蒙古王公重修此庙,更名为大隆普护国寺喇嘛庙。庙内的香火不见得旺,倒成全了这儿庙外的庙会。过去老人常讲,北京最盛的庙会属西护国寺,东隆福寺,中土地庙。到清末宣武门外的中土地庙渐衰,几近无人,就剩下护国寺和隆福寺这两处并列鳌头。当时,被称作东庙,西庙。而且,这两处的时间紧挨着,护国寺是每月七、八,隆福寺是每月九、十。一般行商,摊贩都是先奔护国寺卖,剩货到隆福寺甩。所以常逛庙会的人都知道,想要好要全得奔西庙,想要便宜要撮堆儿得奔东庙。

    一枝花揽下了西北角的三庙三市,就凭着她理字辈的身份,竖起了旗,招兵买马,很快就有了自己的一帮手下。和几伙混混干了几仗,打服了,把他们也收在麾下。两三个月,就稳稳地霸住了这几块地盘。替她打点护国寺庙会的瘸子李,就是这一带的个混混头。人说瘸毒瞎狠,一点不假。俩小眼一抹搭,下手就是黑的。可他偏服了一枝花,为什么?很简单。散勇怕打旗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一枝花又大度,讲规矩,会为人,自己只抽自己的份儿,给下边都留有油水。所以,一架打下来,瘸子李服了个五体投地。他一归顺,其他小帮混混就都纷纷投到一枝花门下,成了在家里的弟子。

    这两个月,时局动荡,也让庙会萧条许多。现今时局一稳,护国寺的庙会一下子比往常旺了许多。早上六点到的,都没地儿摆了。拿瘸子李的话说,这是生给憋出来的大屁。各种摊档高高低低,从寺门口一直摆到了大路边。居家日用,穿的戴的,无一不全。靠边的一溜地摊还卖着花鸟鱼虫,斗鸡玩狗。寺门对面儿是一应小吃、零食。卖糖葫芦的草插把,卖豆汁的木桶挑,卖灌肠的炉铛邻着卖炸货的摊儿,上面摆满麻花、炸糕、薄脆、焦圈……烤白薯的大桶炉子挨着卖黏货的铺板,十几个大托盘堆着艾窝窝、年糕、切糕、豌豆黄……卖茶汤的紫铜大壶和卖大碗茶的大白磁壶在小贩的吆喝声中特别抢眼。最靠里是拉洋片的西洋景和耍猴,练把式的小地场。拨浪鼓、冰盏儿、木梆子、小铜锣等各种响器声和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斗嘴吵架声混杂在一起。拥挤的人流中还杂着个把驴垛子,排子车,慢慢往前挪。这就是老北京的庙会——土得亲切,俗得平易,杂得热闹,乱得红火。

    自从这庙会归了一枝花,虽得收份儿,但摊贩们怨气不大。明着拿点小钱,比过去让混混乱吃、乱拿、乱宰强。过去因占地每天都少打不了架,现在有人管,双方纠纷有人给掌理称。交点钱,图个规矩,稳当倒也算值。

    一枝花坐辆洋车上驶来,后面跟着骑单车的七子。在市边停下,没往里走。一是庙会逛多了烦,二是自己是门里长辈,见面规矩礼太多。所以只让七子一人进去,自己等在一边。一旁卖烟的吆喝声,把她引到了摊前。她拿了两包哈大门烟卷,又问:“你这儿还有什么烟?”

    小贩笑了:“这位爷,我这烟多了,得看您好哪口儿。”

  “我不抽,是给别人买。”

  “噢,那得,我给您说说。您看,这儿还有旱烟,地道的关东烟,迪化的莫合,河套的大叶。这是正宗英国洋烟斗丝,雪茄大棒槌。还有鼻烟,水烟,一口香……”

    一枝花打断:“有没有抽了它,能不想烟泡的烟?”她见小贩直犯愣,笑笑又说:“得了,拣劲儿大的,每样给包点儿,抽着好我再来。”

    小贩心里嘀咕,哪儿见过这么买烟的。可心里想,没误手上拿。一样一小包,一会儿也凑成了好大一包。,

    一枝花刚要掏钱,七子和瘸子李走来。到近前,瘸子李一高一低紧走两步,躬身要行规矩礼。

 一枝花忙摆手说:“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把份儿给七子就得,还往外迎什么?”

 瘸子李说:“师叔祖,有件事我得讨您个吩咐。”

  “什么事?”

  “今儿个周四来过,说是捎老头子的话。以后护国寺庙会的份儿,得有一天缴堂里,归公产。”

    一枝花一愣,没想到沈三这小子,这么快就变卦。她稍思,一扬眉:“哼,说得好听,到他手就姓了沈。再来,你就说我说了,西北角儿这三庙三市是划给我的,是我打出的天下。要啃我这块地儿,他牙口还嫩点。有事他该先拜我,迈过我去不合规矩。他要来横的更好,你们尽管给我招呼。不过,约出城去,别碍着街坊,吓着孩子。有什么事我兜着,甭憷。闹大了,我再出面请茶,让各位长辈掌理称。叫开了,不就得了。”

   “得,有您的话,小的就有底了。”瘸子李忙点头应着。

   “行了,七子,走着。”一枝花走到洋车前,又不放心地回过身,向瘸子李说:“咱们吃的就是耍胳膊根儿,玩脑袋球儿的饭。让他一次找着便宜,那就有二有三。你要自觉着豁不出去,明说。明儿,我让七子来盯着。”

    瘸子李忙拍着胸脯说:“您放心,有我瘸子一口气在,决不能给您丢人。”

   一枝花这才上了车,后面小贩喊了声:“您的烟!” 一枝花才想起,忙叫车夫等等。

    瘸子李接过扎好的烟包,走过递上。一枝花掏出一块大洋扔给小贩,问:“够不够?”

    小贩接住钱,还没答,就被瘸子李一把夺过,边捧还,边说:“这点小意思,还能让您……”

    一枝花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我和你们讲过不只一次,人得各挣各的饭,谁也别惦记别人的碗里。怎么,往常你们都这德行?”

    瘸子李一时无话,忙偷搡小贩。小贩慌忙:“没……没有,这儿的兄弟都没有。”

    一枝花嗯了一声,脸色好看了些:“我再说一遍,在家里不是混混儿,可有规矩家法。”

    瘸子李连连点头称是。

  “走着。”一枝花这才吩咐车夫,与七子上了路。

 

    一枝花离开庙市,径直回了家。这些日子,她爹御刀刘大烟是越抽越多,烟瘾上来,不给钱就跳着脚骂,抄起什么都敢摔。一枝花为给他戒了烟,硬下心,这两天把他反绑在屋里。这一大包各式各样的烟都是给他买的,想让他吸几口,分分对大烟泡的念想。刚进后院,就听见屋里御刀刘鬼哭狼嗷似的哭叫声。她连忙紧走几步,推门进屋。

    御刀刘被反绑着双手,斜靠在被上,鼻涕眼泪淌了一脸。店里的伙计正用毛巾给他擦着,边劝:“老爷子,您吃点……”

  “我不吃!哎呀……我,我要抽两口……” 御刀刘说着,听见门响,知道是闺女回来,嚷道:“臭嘎呗儿的,你这是让我死呀。我操你八辈儿祖宗……嗨,这不骂自己个儿嘛。哎哟……活不了啦……” 说着,哈欠连天,浑身直打冷战。

    一枝花挥挥手,伙计会意,忙出了屋。她才走到炕边,把烟包放在桌上,边打开,边说:“老帮子,你忍着点儿,要不, 我可给你送官戒所。戒不了就关小笼子, 大冬天拉西直门外,拿消防队那水管子滋.。

    御刀刘有些怕,口气软了下来,乞求道:“好闺女啦,求你了。给我点儿吧,我……

    一枝花一边从烟包里拿着烟,一边说:“给,给你抽!这是旱烟,这是纸烟,这是鼻烟,这是洋烟,就是没有大烟。”

  “哎哟,”御刀刘又求道,“这不管用,就给我一个烟泡……哎哟,我管你叫爹行了吧?”

  “叫祖宗都不行!” 一枝花说着,把一根雪茄塞到他嘴里,帮他点着。御刀刘紧嘬几口,安静了些。

    这时,七子推门进。把几个钱袋放在炕上,说:“当家的,这是护国寺庙会和德内早市,德外晚市的份儿。还有两个想投师的送来的小钱粮和拜师帖子。您看……”

    一枝花未思索,马上摆摆手:“退回去,让他们我小辈儿的拜吧。”

  “那……您把份儿清清?”

  “不用了。”

   七子转身刚要走,一枝花又叫住他,从怀中摸出几块大洋塞到他手上。七子刚要谢,被她打断:“你可听着,有俩钱自己攒着点儿。吃点,喝点,逛窑子我都不管你。就别沾赌,别沾老帮子这口儿。听见没有?”

   七子连声应着,退了出去。

御刀刘叼着烟,嘟囔着:“呵,你说啊,每天捞这么多钱,就舍不得给爹买口烟?”

    一枝花闻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就舍不得。”

    御刀刘把烟吐在炕桌上,嚷道:“你留那么多钱干吗?留着下小的?”

    一枝花也火了,一拍桌子说:“我买房,买地,开买卖。养骡子,养马,养骆驼。就是沿街撒钱,打发要饭的,也没你买大烟的份儿!”

    御刀刘气得直哆嗦:“哎呀……气死我了。我他妈的不活了……”

    说着,用头往炕桌上猛撞了一下。一枝花慌忙扑上,抱住还想撞的御刀刘。摸着他头上拱起的青包,顿时,两眼湿润了。

    她轻舒口气说:“老帮子,我是心疼那俩钱吗?你说,我还有谁?不就剩你了嘛。”说着,给他解着绳子,“我给你解开,只要你舒服点儿,要打,要骂随你,行了吧?长这么大我没服过软,没求过人。今儿我求你了,忍着点儿戒了它。多活几年陪陪我,我就是想让你多活几年!你听见没有?老帮子……”

    说到这儿,一枝花猛地抱紧她爹哭出了声。御刀刘抽出双手,哆嗦着搂着她,也哭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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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天云之骨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7 21:43:00)  
阅读之中,写的不错,继续加油哦![开心啊]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7 21:17:00)  
满树榆钱儿(10),即可!
南南4433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7 21:11:00)  
无戒兄:我已把书名号去掉,还如何改?请明示.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7 20:54:00)  
这会系统才做好,仔细拜读一遍,依旧喜欢。标题还是修改下好![顶][赞啊]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7 13:19:00)  
电脑系统出了点问题,待我重做下再来拜读!支持[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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