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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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很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和文海一起离开.寒寒说这话时,我抬头看她.灯光从她头顶斜打下来,长长的眼睫毛在她鼻梁两侧投下的两朵暗影,就象两只黑色的蝴蝶翅膀,微微颤动.

这一瞬间,我悲哀的发现两年前那个单纯的女孩已经远去.两年时间,无论是长是短,其实都不该成为让寒寒改变的真正理由.

我越来越相信命运了.寒的轻叹让我忍不住把手伸出去,还象当年那样抻了一下她黑亮的长发.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分别两年后,我们见面的第一个晚上,就这样一直在她的诉说中我不停的流泪.有几次,她对我的情绪表现出诧异.然后摇头苦笑.

南,我都已经麻木了.跟你说这些如同在说一个故事,别人的故事,与我无关的故事.你不用为我伤心的.她说.

恩.我点着头答应.

寒寒怎么也不会想到所有的事情中,我知道的内幕远远多过她知道的.多年的友谊让她相信我只是被她的诉说的打动着.

(二)

平堤路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当年独树一帜的一千零一夜酒吧已经淹没在大片的霓红幻彩中.

走进去发现依然是昏黄的灯光,低迷的萨克斯曲.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服务生的脸面都很生疏.

钢蹦还坐在最亮的那盏灯下的高脚凳上.他的头发长了很多,在脑袋后面松松的扎了一束.

他吹奏萨克斯时陶醉的表情一定打动过很多的女孩子.我这样想着,不禁微笑,在角落里坐下来等他.

这个有着忧郁气质的大男孩我几乎看着他长大,上学时他总是尾巴一样的跟在我和寒寒的身后叫我,南姐,南姐.

南姐,你回来一次吧,我和我姐闹翻了,你回来劝劝她.那天他在电话里对我说.

我是寒寒和钢蹦姐弟俩走得最近的朋友.虽然知道即使 我回来也不一定能改变什么,但我还是放下手头的工作赶了回来.

当初因为文海的离开,我和寒寒曾经谈过一次,钢蹦一直沉默着旁听,我知道他对文海怀有很大的抵制情绪.这个温顺听话的孩子在寒寒与文海的情感纠葛中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好话.这个疑惑一直在两年前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也是在这个酒吧里,钢蹦告诉了我原因,让我十分震惊.

(三)

看上去钢蹦比两年前成熟了,也健壮了.他们姐弟俩有着相似的轮廓清晰的五官.只不过寒寒多了些女子的柔美和白皙.钢蹦则多了些男孩的冷峻.

服务生过来礼貌的弯腰,我摆摆手指了指灯光下的钢蹦.如果两年前,我这样坐着,就不会有人来问,那时候的服务生都知道,我和寒寒只要来了就是找钢蹦的.南姐几乎成了这里所有人对我的称呼.如今时过境迁,不由人不产生物是人非的感觉.

钢蹦名义上是这里的萨克斯手.而实际上这里的日常事务都是他在打理.在这样的城市里想要开一间酒吧,没有些背景那是不可能的.一千零一夜在开业之初很是响亮了一阵子.它的老板据说在黑白两道上也是个吃得开的神秘人物,即使我来过那么多次却也从没有见 到过.

按说象钢蹦这样内向拘谨的孩子是不应该与他瓜葛上的,何况作为亲信一样的被重用呢?寒寒不只一次的追问他,钢蹦对此讳莫如深.当然,后来钢蹦私下里告诉过我.

一曲结束时,我看到服务生伏在钢蹦的耳边说了什么,他抬头看过来,我对他微笑,他打过来一个V型手势.然后很快低下头去,吹起了<回家>.

微笑一直在我的嘴边挂着.这小家伙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两年前我离开这座城市时,他曾对我说.南姐,等你回来的那天,我一定专门为你吹一曲<回家>.

手机有了短信的提示.

姐,你回家来,赶紧哈,买根火腿肠.是小路,我的妹妹.

我看了看在专注吹奏的钢蹦.拿起便笺写了几个字交给服务生后,悄悄从酒吧退了出来.

(五)

    给你!小丫头,金锣王有这个好吗?你都多大了,还就认一门啊?我从给小路买的大堆小食品中找出火腿递过去顺便刮了一下她翘翘的鼻子.

    老姐,你是多大的款啊?给嘟嘟买这么贵的?看着小路笑得歪倒在床上.我气得哭笑不得.

    真是长不大的小丫头,这么大了还淘气,喂嘟嘟就是金锣王那也太奢侈了吧?刚回来的我还是没有习惯家里的一切,竟然把小路的这个宝贝忘记了.

    嘟嘟是小路养的一条京吧狗,雪白的毛,黑亮的眼睛,小红舌头一伸一吐的很好玩.六个月大小就被小路训练得极为听话.

    早上亲眼看到小路叫它.嘟嘟,把姐姐的拖鞋拿来.它就呼扇着两个小耳朵把拖鞋从我这边的床下叼去了小路那边.小路咯咯的笑得很得意.

    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呢?我故意逗着小路.娃娃脸的小路虽说已经参加工作了,可在我的眼里她还是个小孩子.

    哎,老姐,说起来还不是我可怜,咱们家呀,也就它心甘情愿的归我管着.嘿嘿,姐,它就听我的,别人的不听你信不信?

    不信!

    可惜我的不信付出了点代价,嘟嘟真的一点面子都没给我,我怎么招呼它也只是看我一眼,动也不动的.把小路兴奋得一个早上连唱带蹦的.

    这会儿嘟嘟看见小路手里的火腿.立刻抱着两只前爪一个劲的对着小路做着谢谢的动作,把我逗得直乐.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一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会忘记了给她的宝贝喂食.

(六)

    没有想到,胆囊炎急性发作了.

    半夜里,我的呻吟声吵醒了小路.她的关切和焦虑溢于言表.忙里忙外的给我倒水,找药,当看到我把大把的药片放在嘴里时,她有些吃惊.

    姐,你什么时候得的这个病啊?怎么家里不知道呢.她掉了眼泪.

    没事,老毛病了.笑着安慰她.心里久违的温暖和感动让我再也说不出别的来.

    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敏感的孩子吧.特殊的家庭让我很小就在大人表面的和睦与客气中读到距离与冷漠.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没有亲人可以依赖.而现在,我长大的妹妹,她是这样关心我.

    小路见我的疼痛一直得不到缓解,坚持着带我去了医院.当冰凉的液体输进血管时,我睡了过去.

    极不安稳的做着乱七八糟的梦.充斥着追赶与沉没的恐怖和惊险.一次次从山崖,从楼顶失足.身体迅速下落,头发被拉得笔直,耳边风声呼啸.拼命上举的手臂抓不到任何支撑.最后冲入水面的一瞬间,轰然击起的大朵水花压迫着呼吸,意识渐渐模糊......然后,在即将窒息的最后一刻被一只柔软而有力的手拉起.逐渐恢复的意识中,那只手食指上戴一枚金属的戒指,上面凸起一个字母深刻的留在了脑海里.

    在小声的对话中醒来,我看到了寒寒.早上她给我打电话,小路接的.告诉她我在医院里.

    几点了?我问.

    十点.然后寒寒转头对小路说.你先回去吧,折腾了一夜,回去好好睡一觉.鞠南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吧.

(七)

昨晚的值班医生推门进来问:鞠南?

我说是.他看了我一眼后示意小路跟他走了出去.

病房里安静下来.我和寒寒忽然相视而笑.她有些嗔怪地说,你的身体还是这样.真不知道你自己在外面怎么过的.

故意别转头瞄了她一眼,用近似无赖的表情表示着我的无所谓.

切.她不置可否的回敬我.行了啊,别在我面前装了.我就又厚脸皮的笑起来.

确实,在寒寒面前我根本就不用装.离开这里之前,几乎每一次疼痛发作,都是她陪着我,照顾我,送我来医院的.

南,外面下雪了.寒的声音有些兴奋.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滑雪吧.

我说好啊.

看着寒寒站在窗前的背影依然如几年前一样的玲珑有致.高挑的身材,顺滑的长发,圆润的肩膀.这让我想起那些她没有遇到过文海的日子.那时候,她这样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神看着你,你会觉得尘世间的一切污染都会被净化.而现在,我知道不能了.文海对寒寒来说是她青春里遭遇的一场劫难.

寒,你不该责怪钢蹦的.你知道他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看到寒寒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我们沉默.

我知道,是他叫你回来的.寒寒的眼神忽然热切起来,她急急的问.鞠南,你一定知道什么对不对?

对.我没有躲避,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的脸上落下来.

我已经决定了.把我所知道的告诉她.盲目猜测是一个让人心力交瘁的过程,这对寒寒是不公平的.

只是钢蹦那里,我也要有个交代.

(八)

小路不合时宜的推开病房的门,也把我刚要说的话全推了回去.

姐,我同学来看你了.是昨天给你看病的季风医生的妹妹,叫季棠.说着拉过她身后一个高高个子的女孩对她说,汤汤,这就是咱姐,那个是寒姐姐.

寒寒的眼泪还来不及收拾,就被她俩看到,两个小丫头同时一怔.小路回头冲我伸了下舌头,又对季棠使了个眼色,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寒寒身边歪头看了一下她低着的脸.寒寒不好意思的背转身去.我被小路的样子逗得捂住嘴巴没笑出声来.小路回头看我白了她一眼,才又伸一下舌头跑了回来.

姐,汤汤她哥说你最好手术把胆摘除了,以后就不会这么遭罪了.小路坐在了床边.

我招呼季棠也坐下来,不由打量着她.这个女孩长得并不出众.但她脸上的笑容释放出的阳光味道.足可以让每一个看到的人爱上这个冬天.特别她的眼睛,不大却有着婴儿般的清澈.

南姐,你也叫我汤汤吧.她大方的叫我,一点也不扭捏.

好.微笑的望着这两个丫头,心中感慨着年少的美好.我和寒寒也有过这样的年纪,只是我们那个时候好象都很故意的在外人面前保留着一种矜持.她们如此张扬而外露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

南,要不你就手术摘掉吧.寒寒走过来接着小路的话茬说.省得以后老为你担心.

我不.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胆子大,那要没了胆还是我吗?受两个小丫头的影响,我随口开了句玩笑.她们三个笑成一片.

汤汤看看了寒寒,说.寒姐姐,你笑了?呵呵,刚才是谁让你伤心了?以后谁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啊.

她最爱打报不平了.小路插了一句然后捂着嘴大笑.

笑什么笑?我一看寒姐姐就是善良温柔的人,我喜欢她,我帮喜欢的人不行吗?汤汤一本正经的转头对着寒寒说.寒姐姐,一看你就不会欺负人的,可你也不能让别人欺负了你,自己掉眼泪,我替你还回来啊.反正我的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犯人.谁要让我一小时不舒服,我就让他一天不舒服,谁让我一天不舒服,我就让他一星期不舒服,谁要让我一星期不舒服,我就让他一个月不舒服.

汤绕口令似的说了那么多后拍了拍胸口大声喘息着.累死我了,剩下的依次类推吧. 然后一下子躺倒在床上.

我和寒寒开心的大笑.这是我回来后和寒寒笑得最开心的一次了.

(九)

在我的坚持下,还是采取了保守的住院治疗.

她们三个一起离开.寒寒在出门时,回头看我的那一眼,让我心情沉重.

之后的几天,我没有再提及关于文海的话题,寒寒也没追问.住院的日子似乎变得轻松又安静.

我和季风医生之间,忽然莫名其妙的发生了一些你知我知的微妙变化.查房时他会多看我一眼,再多看一眼.这一眼一眼的扫过来,多少让我感到有点局促.我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小路和汤汤特殊的同学关系造成的.

小路和汤两个丫头之间似乎有着一些小秘密.凑在一起时总是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捂着嘴偷笑.

只有寒寒和钢蹦之间,始终有一丝剑拔弩张的火药味道..

这天上午,病房里多了一束鲜花.钢蹦来看我.

这个长大了的男孩依然有着少言寡语的沉默.我已经决定了要在这一天先和他好好谈一谈.虽然很多时候我并不知道这个孩子在想什么.曾经,我试图在他演绎的一曲曲萨克斯中找到一条可以通往他内心孤独世界的通道.遗憾的是,我做得并不成功.但我一直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的看待,我始终相信他不是个没分寸的孩子,他一定有自己原则让他在坚持什么.

钢蹦,南姐出院后就要回去上班了.你和你姐如果总是这么僵持着,我会不放心.我想你还是和她谈谈.或者知道真相对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文海已经走了这么久,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她释怀的理由,然后重新开始一切.不是吗?我试图用一种平静的方式说服钢蹦,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带上了责备的口气.当初寒寒在你和文海之间的选择是很艰难的,但最后她留了下来.你姐她本来有着爱情至上的信仰.

钢蹦似乎很难回答我的样子,又在沉默.而我也似乎一定要等到他回答的样子,坚持不率先打破这沉默.

这样僵持的气氛中我时而换了几个比较舒服一点的姿势.期间的几次抬头似乎都看到了季风的身影在门外闪过.

(十)

南姐,如果可以你就等圣诞节后再走吧。我想那时候应该你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包括对我姐。

钢蹦走后他的话让我思索了很久.我实在想不通本来很简单的事为什么弄这么复杂。

当初文海被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物的独生女儿看中,而谁要是和那人物有了过结谁就是拿身家性命在赌。钢蹦当时被人警告了,担心寒寒被伤害,所以拼命阻挡寒寒和文海的交往.这是钢蹦曾经告诉我的原因.现在看钢蹦郑重其事的样子我开始怀疑绝非是如此简单.否则的话,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文海又早就离开这座城市,又有什么不好说的呢?

好在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我这样的身体应该可以有理由向单位续假到那个时候。

窗外又下雪了.这个冬天好象雪来得特别早。独自漂在南方的两年,每到冬季便会想念星岛落雪的曰子。想念和寒无数次说起却总也未能实现的滑雪计划。实际上,这座北方的海滨城市近年来已经没有多少雪可以留住。常常都是在我们的欣喜还未及大肆释放的时候,这些美丽就不知所踪了。

给寒寒短信.寒,外面下雪了,你看。

呵,这个冬天,我只想在一滴泪里冬眠。寒的回复告诉我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在这场雪上,我无奈的笑了。一直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什么悲喜,什么苦乐,什么荣辱.....而寒寒却始终拒绝从伤感中走出来.她是一个傻丫头.

在笑什么?季风推门进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呵呵,没什么。谢谢你啊.今天很好的.然后我问.什么时间我可以出院?

他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想了想说。最好再住个三五天,不过如果你着急,提前也可以。只是你要按时,按疗程吃药。我再给你开些消炎利胆的草药每天泡水喝。

想到钢蹦希望我过了圣诞再走,而住院是我向单位续假的一个理由。我笑着对季风摇头说不用了,就再住几天吧。

好.季风看了看钢蹦拿来的那束鲜花,很奇怪的冲我笑一下后走开了。

（十一）

习惯了小路和汤的调皮斗嘴，忽然安静下来让我很不习惯．

接连几日，两个小丫头来了后和我打个招呼就忙活自己的活计．根本不把我当病人照顾的，呵呵，当然我也算不上什么病人，只要胆不疼了，和好人没什么两样．

让我没想到的是娇生惯养的小路竟然会手工编织，这不得不让我对她刮目相看．一只钩针被她使得得心应手，几天功夫，一团红毛线就变成了一件小毛衣．可我左看右看都觉得实在是太小了．

小路，你这毛衣钩得可真漂亮，就是太小了吧？谁能穿啊？一句话问出来，小路和汤笑得一起蹲在地上不起来．

季风正巧进来，看到笑成一团的两个小丫头和丈二和尚一样的我．把两只胳膊交叉着盘在胸前，作出一副严肃的面孔．

干嘛呢？干嘛呢？淘气．这里是医院啊，小点声！他瞪着汤说，一点也不淑女，小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你就养我一辈子，没良心的．亏我还费劲拔力的绣十字绣要给你装饰新房呢．汤不示弱的回敬着她哥哥．

我呵呵的笑了．有这样的妹妹你还凶什么凶啊？我的妹妹可好，钩件毛衣看样子还不是给我的．

小路和汤一下子又蹲在了地上，季风拿起那件毛衣看了看说，没准就是给你的，只是可能过两年才能用上，她提前给准备出来了．

我又一次丈二和尚了．

小路好容易站了起来，可还是憋不住的笑着说．行了行了，俺求求你俩了哈，书呆子一对嘛．告诉你们，俺这是给嘟嘟钩的．

我和季风对视一眼，在最短的时间里同时后转，大笑．

南姐，十字绣你喜欢什么花的？我好容易收住了笑，听到汤这样问我．赶紧回答说，哦，梅花．

耶！两个小丫头跑到一起击掌欢呼起来．

我只想着自己别在季风面前失了态，懒得再去想两个小丫头又在搞什么花样了．

(十二)

出院的前一天,我失眠了.回来这一段时间,什么问题也没解决,自己还住进了医院.想想身边这几个人,想想发生的一些事,心情很低落烦躁.

寒寒,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总是盛满了忧伤.两年了,我已经不愿意用执着来形容她的等待与守侯,任何一份情感走向偏执,带来的伤害都将远远大过幸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明白这样的道理.从前的善良娴静,现在的敏感抱怨,让我对她除了心疼,更多了一些惋惜.可这一切能都归过于她吗?我把希望寄托在钢蹦承诺的圣诞节上.但愿那一天过后,一切都会过去,寒寒她可以从梦中醒来.

在情感上一向愚钝的我也终于猜到了小路和汤汤的小秘密.两个小丫头显然是想促成一件好事.做为死党的她俩理所当然的希望同是独身的我与季风能够牵起手来.虽然心里感到好气又好笑,但还是很感动.妹妹大了,竟然关心起了姐姐的终身大事.

钢蹦来得不多,依然少言.这个留着长辫子,会吹萨克斯的大男孩显然成了小路和汤汤的偶像.两个丫头常会崇拜的谈起他.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有点担心发展下去会不会影响到小路和汤的友谊.好在钢蹦看起来和我一样,把她俩当做长不大的小妹妹.

季风似乎也知道了小路和汤的意图,来病房的次数更多,停留的时间更长.只是我和他在语言的交流中似乎都有着一种迟疑.我是天生的,不知道他怎么回事.管他呢,反正过几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

胡思乱想着这些,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

(十三)

为了庆祝我的出院,由季风做东安排了一个饭局.当然,我怀疑这根本就是小路和汤汤两个谋划好了的.

地点选在了岛城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里.小路说是季风考虑到我的胆囊炎.不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而那里的菜品口味清淡,还有精致的小点.

去餐厅的路上,看到几乎所有的商家都提前做好了圣诞节的准备.挂满礼物的圣诞树,笑容可掬的圣诞老人,雪花,彩灯.一家比一家漂亮.节日的气氛被装扮得很浓.

我和寒寒笑着说话,这西方的节日力量可真强大,几年之间就势不可挡的席卷了中国.

寒寒说,可不,小时候在书里知道圣诞节,那时侯还想,外国的孩子真幸福,一觉睡醒了就有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

我和小路,寒寒这样一路说笑着,到岛城大厦的时候,汤和季风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

第一次看季风脱去白大褂,我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中等的个头,干净的寸发.一副黑边眼镜给白皙的他增添了些许的儒雅.可能是因为穿着棉衣的缘故,显得比在医院里稍胖了些.很大众的一个人,说不出来好不好看.只是他的微笑让人感觉很亲切.

钢蹦一大早电话来说今天有事,这样人算是到齐了.

虽然也是星岛人,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用餐.环境真不错.透过落地的大玻璃窗可以鸟瞰整个岛城的夜景.转盘的中央有少数民族的歌舞表演,佩环叮当.每一个角落都有适度的灯光散射出来,温馨宜人.

钢蹦的缺席多少让小路和汤有些失望,她俩的情绪不是很高,安静的看着台上的表演.这样刚开始的话题还是集中在了我的身体上.

寒寒说鞠南,回去后你一定要多注意,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

好的.我夹给她一块绿豆馅的小点心.她一直喜欢吃这样的甜食,而且怎么吃也不会发胖.上学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女同学羡慕.

其实最好还是手术切除掉,这样以后就不会再发作了.季风插话进来说.

轻轻的说了一句我不.就感觉季风和寒寒一起看向我,不由笑了.干嘛你们?这是我的胆,再不好我也要留着,你们总惦记它干什么?

哈,看你说的,好象我要抢你的胆似的!季风说完,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刚来时的拘谨很快没了.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胆囊里能提炼胆红素,很值钱的.你不会想拿我的破胆去赚钱吧?我很快接了一句.

正在看表演的小路拍了一下汤说,哎,这俩书呆子能说出这么幽默的话来真不容易,来,庆祝一下.

大家哄笑着举杯.

寒寒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我说过了圣诞回去.一抬头,我楞住了.

钢蹦和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从电梯间走进来.我坐的位置刚好旋转到和他的视线相对.钢蹦也看到了我,他很快冲我使了个眼色,轻轻摇摇头.

我慌忙低头,想装作没看到他.可来不及了.小路和汤已经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他,马上站起来冲钢蹦招手,开心的示意他过来.

(十四)

那人很警觉的注意到我们,和钢蹦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两人一起走过来.

季风医生,南姐,我姐姐,南姐的妹妹小路,季医生的妹妹季棠.钢蹦一一介绍了我们.然后说,这个是我的老板姜先生.说完和我悄悄对视了一下,很快又把视线闪开.

这么短的时间里,我根本来不及仔细去想钢蹦一系列举动的反常.忙招呼他们俩坐下来.

姜老板很爽朗的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拍着钢蹦的肩膀说,小伙子不错的,我非常信任他.你们是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可以告诉钢蹦.今天因为有约好的客人需要我去应酬,就不打扰大家了,你们尽兴.回头瞅了瞅钢蹦说,这样吧,改天我来做东,请他们的客,你来安排一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好吧?

稍事沉吟了一下他又问钢蹦,哦,对了,还有票吗?

有.可是......姜先生......,钢蹦把手放进口袋里,迟疑着没有马上掏出来.

可是什么?拿来.接过钢蹦递给他的一沓票一边每人分了一张他一边说,平安夜,酒吧有个彻夜的免费狂欢活动,参加的都是我的亲朋好友,迎各位也能届时光临.

小路和汤汤马上兴奋起来.能在钢蹦工作的酒吧过圣诞这对她俩应该是个意外惊喜吧.

姜老板笑呵呵的对她俩说.到时候有圣诞礼物送给你们的哦.

真的?太好了.两个小丫头很开心.

我在钢蹦的表情里看到有着隐约的沉重.不知道他在担忧着什么还是在隐藏着什么.总之,他一定有当着大家的面不好说出口的话.

据我所知,钢蹦与这个老板的相识也是有着一段巧合和渊源的.

那时候钢蹦在上高中,寒寒考上了大学.父母的早逝让相依为命的姐弟两面临学业不保,生活无着的困境.作为弟弟的钢蹦毅然决定放弃自己的学业,供姐姐读大学.这个不得已的决定曾让寒寒伏在我的肩头痛哭不已,也正因如此后来面对钢蹦的反对,寒寒狠心放弃了与文海的感情.

从他把辍学的决定告诉我那天起,我就开始对这个沉静内敛的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坚忍刮目相看.

然而,一个刚出校门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能力呢?他只能每天背着心爱的萨克斯在街头吹着自己的忧伤,期待有懂他懂音乐的人施舍点爱心.就这样一分一角的积攒,钱赚得很辛苦.

而人生很多的变数.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有了什么样的改变.

那天,街对面一起偷盗事件刚好被钢蹦目睹.他在追赶中受伤,心爱的萨克斯也丢失,却因此追回了姜老板被偷走的包.打开看时,钢蹦被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巨大数量的现金所惊呆.当他找到姜先生,一分不少的把这些交出去的时候,姜先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巨款会失而复得.

钢蹦跟着姜先生去了一千零一夜酒吧.不久后就在所有人的不服和疑惑中全面接手了酒吧的管理,姜老板并不常回星岛,据说他的生意做到了国外,这里只是他偶而回来小坐的一个地方.至于酒吧亏了赚了姜先生也并不放在心上.

今天,第一次看到姜老板,从他这一系列的举动上看,对钢蹦果然有着不同寻常的信任.只是钢蹦,他对我的几次暗示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十五)

因为疑惑和不安,回家后,给钢蹦打了几次电话想问问.可他都关着机.给寒寒短信她说刚蹦不在家.心里忽然有一丝不祥的预感.钢蹦的两次暗示始终在我眼前晃动.他究竟什么意思呢?

心慌意乱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我越想越害怕.

姐,你怎么了?有事啊?显然小路觉察出我的烦乱.她不知道又在钩什么,抬起头来问我.

哦,没什么.我一定不能让小路知道我的担心.钢蹦的暗示显然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而且我不能在没有确定什么的时候吓到小路,她还小.

我告诉小路自己要出去一下,然后穿上大衣走出了家门.

夜晚的风很大,站在楼下我给寒寒打电话,接通的一刻又按断了.也不能让寒寒知道我的担心.虽然她和钢蹦还别扭着,但那只是赌气而已,她比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弟弟有事.

迎着风站立很久,也没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六神无主的我第一次拨了季风的电话.

风吹着衣角啪嗒啪嗒打在我的膝盖上生疼生疼的.季风温厚的声音传过来时,我满脸是泪.

别哭寄南.他说.

我说季风,钢蹦是个很沉稳的孩子,他一定是有事才会对我使眼色的.我把吃饭时看到的语无伦次的讲给季风听.

傻丫头.他说不会有事的,或许只是钢蹦的电话没电了.我才发现,原来我想要的不过也就是这样的一句安慰.

抹去冰凉的泪水,我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说那没事了,你早点休息.

(十六)

平安夜.一千零一夜酒吧.

门口的彩灯和射灯交替转换出的明亮与暗淡时而纠缠,时而松散,依然制造着一种梦幻般的迷离.

两个活人装扮的圣诞老人给进去的每个人分发着面具.小路和汤汤很兴奋,一边试戴一边四处寻找着钢蹦.

哦,对了.那天钢蹦果然没事.第二天一早他打来电话说在筹备圣诞活动,很忙.我想他这会应该依然在忙着.

临出家门前,小路执意要带上嘟嘟.开始我并不同意,怕她疯玩起来照顾不到嘟嘟,那么多人万一丢了怎么办?

不会的.小路嘟着嘴恳求我说,姐,你让我带着它去吧,你看它自己在家多可怜呢?

她把钩的那件红毛衣和帽子给嘟嘟都穿戴上,我惊奇的发现,嘟嘟竟然被这个丫头活脱脱打扮成一个圣诞老头的模样了.在我忍俊不禁的笑里,小路如愿以偿.

嘟嘟平时几乎不出门,一下子到这么热闹的地方可能有点害怕,此刻老老实实的趴在小路的怀里一动不动.

汤试了很多个面具.最后在寒寒的建议下,选了个侠客的眼罩.与她身上的一套猎装很相配.我选的是灰姑娘,寒选的是蒙那丽莎,小路本来想选个小狗的,可能被别人选走了,就选了个大脸猫.

寒寒问季风怎么没来?我看到汤汤翻了个白眼撅起嘴巴说他今天值班.呵呵,可爱而任性的小丫头.

遗憾不能与你一起度过,祝你们玩得开心!下午季风曾短信给我说.他得值班.

戴红色圣诞帽的服务生招呼着我们往里面走.看到酒吧中央已经立起一棵很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精致的礼品包,开启酒瓶的声音嘭嘭的响着,小路和汤汤开始尖叫,欢呼.

侧身走过吧台与一个椅子的窄空时,突然我手心里被人偷偷塞进一张纸条,转头看看,不知道是哪个塞过来的.酒吧里的人并不很多,只是都戴着面具,这多少让人感到有点怪异.我悄悄把手心攥起来没有声张.

在稍微安静点的角落里,找了个刚好可以坐四个人的位置.小路把嘟嘟放在桌上甩甩胳臂说,累死我了.

一下自由了的嘟嘟忽然直立起来,抱着两只前爪对着小路打拱手作揖的动作,周围一片笑声.汤得意的给嘟嘟剥块糖吃了,对寒说,寒姐姐,你看好玩吧?

好玩.我看到寒寒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久违的快乐.这一刻,我真感谢是小路坚持把嘟嘟带了来.

因为惦记着那个手心里的东西,我起身去了洗手间.

南姐,你一定要在零点之前带他们离开酒吧.是钢蹦写的.

(十七)

不再有人陆续的进来.酒吧里,气氛开始升温.

快速动感的音乐以超强分贝从耳朵直灌而入,代替了钢蹦以往的萨克斯演奏,

调酒师随着音乐节奏大幅度的甩动上肢,交替转换的灯光象是杯子里色彩浓艳的液体被他摇晃了出来,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撞来撞去.泼得墙上,地面,人的身体和面具上到处是,

一些人离开座位,跟着音乐节奏兀自摇摆.有人在碰杯,有人在玩掷色子,间或有一两声高过音乐的尖叫.

服务生穿梭着送来果盘,饮品.节日的夜晚被这样的场景形容得异常热烈.

小路和汤很快坐不住了.汤显然被调酒师帅气潇洒的动作所吸引,挤到吧台前跟着学起来.不伦不类的动作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小路端着高脚杯一边踩着节奏一边去圣诞树前看那些礼物.她刚才偷偷对我说,结束时要想办法弄一个大礼包抱回家.反正都是游戏,随她去吧,只要开心就好.嘟嘟比我想象得要老实,竟然趴在小路的椅子上睡着了.只有寒还是那么安静,一只装满啤酒的杯子被她捏在手里轻轻的转动.

没把纸条的事告诉她们,零点还早,我想让她们多开心的玩一会吧.

这样的环境里,彼此说话很费力气.我靠近寒寒坐下来,习惯性的把手放在她的长发上抻了一下.一直喜欢这样,她浓密黑亮的头发弹性十足,象一挂黑色的瀑布垂在身后.让我羡慕了这么多年.呵,可我知道,这个愁美的女子,她对爱情一直心有不甘.

我大声说,寒,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南方吧?

什么?她抬头,面具下的表情看不到.我猜想她一定是没有听清我说的话.我和她碰杯.干掉.重新倒满.

小路好象和人有了争执,我看到有人在拉她,被她甩开.那人跟上来又拉了一下,她又甩开往回走,步子很快.正想起身去看看,嘟嘟从椅子上蹦下窜了出去.那人趔趄了一下,小路把面具推到头顶回头看他一眼,得意的笑着回来,后面跟着嘟嘟.

是不是把人家咬了?我问

不知道.嘿嘿,咬了也活该,谁让他那么讨厌!小路把嘟嘟抱起来摸了一下.然后说,放心吧,老姐,咬不坏的,衣服那么厚.

寒寒笑,这嘟嘟可真没白养.

我瞪小路一眼,没再说什么.但心里的担忧却越来越重,千万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十八）

发现寒寒神色不对是在姜老板进来后，他没戴面具，直接走到吧台里面．接着后面又跟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分别戴着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面具．

敏感的察觉到寒寒的身子猛地一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男子的身材果然十分眼熟，可是怎么可能呢？

把手伸过去，寒寒的指尖冰凉，手掌心里都是冷汗．用力握了她一下，我暗暗叹气．

前面灯光骤然明亮起来，音乐声停止．姜老板开始讲话．

他说各位亲朋好友，姜某人不才，这些年来承蒙大家抬爱，虽然没能成就什么大的事业，总算也是小有作为．但是姜某时刻不敢忘记江湖上行走多年，都是各路朋友给足了敝人面子．姜某一直想要回报的，无奈没有机会时常回来，这一次圣诞节期间，小女回国，姜某借机特意举办了这个小小的狂欢活动．一方面为小女接风，一方面答谢诸位多年来的关照．

那女子这时候摘下面具给大家点头示意．我在心里惊呼，天呢，这女子长得怎么不象是中国人．微黑的皮肤，大而深陷的眼睛，厚而性感的嘴唇．她更象是哪个国家的人呢？其实那些外国人我看起来都差不多，很难分辨出他们的国籍来．

显然，惊讶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下面已是哗然声起，姜老板端起前臂做了个下压的示意后，重又安静．

大家可能有点奇怪，不瞒朋友们说，小女身上有着二分之一的泰国血统，她母亲是泰国人．姜老板扫视了一下这些人，接着说，好了，今天晚上，能到现场来的都是姜某信得过的朋友，希望大家不要见外，你们能玩得开心就是姜某最大的快乐．下面，让小女与其男友代替姜某人给诸位敬酒，走到谁的身边，谁就举杯给个面子好不好？

酒吧里一片叫好声起．我的心中不由疑惑，难道钢蹦说的看中文海的那个就是姜老板的女儿？真是晕死．

寒寒一口把酒倒进嘴里，半天没有抬头．

汤转过头来刚要说什么，见到寒寒的样子，一下子咽了回去．呆呆的看看我，又看看寒．半天没敢出声．

（十九）

灯光，音响重新恢复．酒吧又热闹起来．

那两个人已经下来，开始依次给客人敬酒，走到哪里哪里一片口哨和尖叫声．

寒寒自顾自的一杯接一杯喝下去，一会四个酒瓶就见了底．

汤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着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只有小路没发觉有什么不对，依然关心着她惦记了老半天的大礼包．

圣诞树前，几个服务生正把一些号码贴到礼包上．小路跑来跑去着急的去看了好几趟．

我焦急的寻找着钢蹦的影子，从他把纸条塞给我，到现在已经几个小时了，我竟然还没有看到他．离零点还有一段时间，可目前的状况，我已经很难能够作到带她们离开．

看着你寒姐姐，别让她喝了．我匆忙交代了汤一下，离开了座位．我需要冷静一下，还有我要找到钢蹦．

可刚走到门口我就被拦了回来，服务生说老板交代了，一会有高潮，在此之前最好不要离开．他一脸微笑，再说外面降温了很冷．他说我没穿大衣出去会感冒的．

顿时，一种恐惧深深的袭来．我脑袋嗡的一下乱了头绪，莫非我们还被软禁了不成？看着那个满脸微笑的服务生，我恨不得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可我最终什么也没做．

我去了洗手间，现在只有那里还算安静点．

打钢蹦的电话，又在关机．我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只有冷静才能想出办法．

季风，你赶紧过来，立刻．

只有季风了，我现在能找的只有季风．给季风发了短信，我赶紧出了洗手间往回走，实在不放心寒寒，她的状态让我有无能为力的感觉，我想起了文海刚离开的那段日子．

远远的，我就看到我们的位置处已经一片骚乱．

(二十)

那男子果然是文海.几年不见,依然高大英俊.我回来时,他和寒寒的面具都不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的.

场面有些尴尬.寒因为喝酒而潮红的脸上挂着似是而非的笑,那笑里有着说不出的凄楚和自嘲,她看了文海和那女子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文海铁青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寒寒.眼神复杂的转换着,心痛?无奈?委屈?我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总之一些说不清的内容吧.

文海身边那个女子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打击.胸脯剧烈的起伏着,慢慢的把脸对着海转过去.文海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依然在盯着寒寒.面具下那女子的眼神渐渐阴森冷酷起来,我不觉心下一沉.

正努力想着要怎样才能改变这种局面.汤汤可能已经自以为是的猜测到了什么.忽然起身走到文海的身边,抬起一只胳膊架在文海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凑到文海的跟前说,哥哥好英俊啊,认识一下吧,我叫汤汤.然后,挑衅的看了那女子一眼,大笑.

来不及阻止汤的胡闹.只见那女子已经把目光转向了汤,恨恨的样子.

嗨,咱们也认识一下吧.汤汤仰起头,装出一脸天真的样子对她笑.然后对着文海撇了一下嘴说,我看上这位哥哥了,不服气就来找我哈.跟着也学那女子的模样,做出一副恨恨的表情,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包吃包住,来者不拒!

"啪"的一声,铁扇公主的脸顿时在地板上四分五裂,一只耳朵蹦了两下落在我的脚边.只见那女子用鸟语对着文海大声吼了一句什么,转身就走了.

汤汤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扭着身子离开海,拉着寒说,寒姐姐,没事了.有我汤汤在,我看谁敢欺负你.来，咱坐下喝酒.

汤汤,你就别添乱了!小路生气的冲汤喊了一句,小心的看向我.

一时间,我们几个都沉默了下来.文海终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常来酒吧的人大多都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争端,没人会对此大惊小怪.很快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周围的一切又都恢复到了正常.时近午夜,狂欢的气氛愈演愈烈.

到底是小孩子,小路和汤汤很快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两个人一块又跑去玩了.

寒寒疲惫的把头靠在我的身上,不用去看,我就知道她一定在流泪.我想或许我真的该带着寒离开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