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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齐月轩初战告捷,搅得墨香斋的门面根本没法营业。头几天还开门,后来干脆连门板都不摘,把刻字的买卖停了业。二楼印刷的业务没停,量也减了一半,只靠几家长期定户维持,散活一单也接不着。本想松崎原山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却一拖就近两年。
过年没多久,齐月轩就接到法院传票,松崎原山正式以日侨身份起诉了。清明刚过,双方对簿公堂,舌枪唇剑各不相让。两月后,北京法院作出判决:确定齐月轩所示基地老契有效,确认此基地为齐月轩所有。但日侨松崎原山是在法院原判为无主土地后使用该地,地上建筑完成并营业,己属既成事实。判松崎原山继续租借使用该地二十年,每年向地权方交租金1000元。租借期满,地上建筑归地权方所有。租借期内,地权方无权解除其使用权。限三日内拆除所有临时建筑,不得妨碍正常营业。
一心想收回墨香斋的齐月轩对这个判决哪里能服?又上告到最高法院。但一压就石沉大海,一年多不理不问。齐月轩明白松崎有日本使馆撑腰,可自已也舍下脸,舍下钱托了不少关系,连张学良都给司法部打过电话。官司打得如此窝囊,不仅他想不通,连杨志兴也始料未及。他知道郝炳臣经他介绍,和张学良见过一面后,就来往甚密,关系远超过他这个引荐人。所以他找到郝炳臣,让帮他拿个主意。郝炳臣的一番话,才把他点透。
他说:“月轩啊, 人情能拗得政治吗? 就现在的政治局势,你能得到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松崎不是个一般的日本人,日本使馆的态度早超出了对一般侨民的保护。奉系是靠日本人支持起的家,张作霖现在不想当日本人的傀儡,可也不愿归附南方的新政权。他那儿走着钢丝,能为这点小事破坏这个平衡吗?哎,要在平时,本不难解决,可你刚好碰上这么个最动荡,最敏感的政治关头。我看这事儿能拖着就好,若时势有大变,,你这儿也就有戏了。”
郝炳臣说的一点不错,民国十六年的确是最动荡的一年。这一年的政局变幻,简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这年春,南方蒋介石的国民革命军已经占武汉,下上海,占了半壁江山。北方的冯玉祥、阎锡山所部也起兵响应,出绥远、山西猛攻河南。就这时,蒋介石、汪精卫却突然相继在上海、武汉倒转枪口,对共产党人下了手。当时共产党没有独立的武装,在国民革命军中又大都是公开身份,所以瘁不及防。几十万党员和群众就这样,死在这场屠杀中。
直到民国十七年春,自觉清共大局已定的蒋介石才又摆出北伐的姿态。南北方的国民革命军统一指挥,从晋、豫、鲁三省四路夹击关内的奉军。奉军连连败阵,而日本人又乘机要挟,以参战军援为饵,想全面控制奉军。张作霖不干,又怕东北的日本驻屯军闹出事端,把前线的指挥权交给儿子张学良,就连夜乘火车回沈阳。谁料日本人见张作霖不听驭使,决定杀张换将。在皇姑屯车站埋下炸药,炸毁了专车,炸死了张作霖。张学良青年受命,除掉亲日将领,继父职成为奉军少帅。随后即与南军停战谈判,于当年冬正式归附国民政府,把北洋政府的三色旗换成“青天白日满地红”。张学良也被委任为国民军副总司令,统管黑、吉、辽、热、察、绥、冀、晋八省军务。这在历史上叫“东北易帜”。
政局的变化很快就使“墨香斋”的官司有了变化。民国十七年十二月,最高法院撤消了原判决,改判日侨松崎原山将“墨香斋”建筑、设备转让给地权所有方。按市值定价共8646元,折扣两年地租2000元,实际交付6646元。原“墨香斋”后院平房继续由松崎原山租用居住,每年房租550元。这场拖了两年的官司这才算划了个句号。收回了“墨香斋”,杨志兴就兼了掌柜。周正节的《实报》也把编辑部搬进了学士府的后花园。
重新开业那天,好不热闹,各界名流聚了个齐。当天的各大报都登了开业通告,《实报》更是来了个整版套红。典礼剪彩后,就在“月蓉居”大宴宾客。
齐月轩当然兴奋,可想起这两年的曲折,也不免有些感慨。三杯酒下肚,竟吟出一个上联:“随风一叶,扬沉起落凭天力。”
周正节也好兴致,马上接过,对了个下联:“临雨双荷,进出浊清令月钦。”
齐月轩摇摇头:“我这上联是写自己个儿。”
周正节一笑,瞟一眼身旁的妹妹正英:“我这下联是写你们俩呀。”
大家刚想笑,还没笑出声,就听郝炳臣一声长叹,自语道:“染血千山,晨暮阴晴不晓中。”
齐月轩愣了愣,寻思着没吱声。
周正节笑了:“炳臣兄,你把日辉红霞比作染血,太悲怆。而且阴晴不晓尚可,要连晨暮都不分,那不成傻子了?”
郝炳臣却苦笑一声:“哎,我分不出,你也未必。天下恐怕没有多少人分得出是早上,还是黄昏呐。”
说完,他不再理,干了杯中酒,又一个劲地夹菜,把嘴塞得满满的。
周正节不解,低声笑骂了一声:“神经!”
齐月轩看出他心中有事,当着众人不便问,只给他倒满了酒。
郝炳臣抬抬眼,只淡淡一笑,可眼中分明是红热的。此时,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了解他心事的只有他自己。
自从那年回乡奔丧,见到他多年未见的表弟,他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开始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他表弟来树仁,十五岁留学日本。学业未成,却由黄兴介绍参加了同盟会,也参加过辛亥武昌首义。后一直追随孙中山,十几年未离左右。民国十三年,孙中山重组国民党后,他在军事委员会任外联处处长。他那次是秘密去上海公干, 返回途中折回老家探望。不想正逢姨妈去世,也正遇表哥郝炳臣,两人一夜长谈。第二天,郝炳臣就随他去了广东。经他引荐,进了军事委员会装备处,协同苏联的技术人员,研制电台的监听和反监听设备。任务完成后,郝炳臣又被派回北京, 为孙中山赴京打前站。之后他又归属到复兴社特务处,去绥远联络冯玉祥部响应北伐。就奉军归附国民政府,改弦易帜中他也作了不少工作。
前几天,新派来的个上司,这人曾是表弟来树仁的手下,他的一番话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说:“来树仁是共党,去年就被处决了,以后可千万别再提。组织上对你也作过秘密考察,没查出什么,再加上我力保,你才没沾上包。今后你可得谨慎从事。别的好说,要真扯上共党,我也保不了你。”
郝炳臣表面千恩万谢,回到家却才痛哭一场。他不相信表弟是共产党,深知他只是个孙文新三民主义的忠实信徒。和他相比,自己心中的主张倒更激进,更有点共产味儿。他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国共能合作打天下,却不能合作坐天下? 为什么政见不同,就非要兵戎相见,血腥杀戮?为什么一腔报国的热血却招来无情的刀和无端的猜疑? 他所追求的自由、平等之中国就是这样的吗?……他的心有些寒,甚至闪出就此不干了的念头。可是可能吗? 这条路就是条踏上就没法下的路。甭说重归无望,就是找个人诉诉苦都不能。此时,他真有在地狱中挣扎的感觉。
所以,今天齐月轩的一个上联,才触动了他的痛处,他对出的那个下联,也就露出些心里的惆怅、愤懑和无奈。
饭后,走出“月蓉居”,齐月轩拉住他。悄声说:“炳臣兄,要不今儿你别回了。咱们……聊聊?”
郝炳臣握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没说话,只苦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也没叫车,沿着马路牙子,晃着醉步缓缓踱去。
齐月轩正想追上去,后襟被人扯了扯,回头看,是周正英。
“郝先生,怎么啦?”周正英看着他背影问。
“嗨,九成九是心里有事,又倒不出啊。”
“什么事?”她见齐月轩不答,又说:“我总觉得他这人挺难琢磨的,你……”
“嗨,时逢乱世,谁没苦衷?朋友信其良心人品足矣,别瞎打听,乱猜疑。”没等周正英再讲,他已岔开话题:“唉? 你怎么没跟你哥回呀?”
“明天学生会在北海有活动,有些宣传材料要印。今儿我和哥说了,就不回了。”
“那恐怕……不好。咱俩的事虽说定了,可……”
“去你的,尽往歪处想。”周正英嗔笑着,打了他一下,“我住我哥的办公室,不行?”
齐月轩也笑笑,没再说什么,两人并肩往回走。周正英挽住他的胳膊,他忙边抻手,边说:“别,别,家门口都熟人熟面儿,不好意思。”
周正英没吱声,只一哼一笑,倒挽得更紧了些。直到了墨香斋门口,才放开手。两人穿过店面,走后边小门,进了学士府后花园。
空旷的院里黑呼呼,静悄悄,院内只通前院的拐角处亮着盏灯,也只有夜风吹拂竹叶的“嚓嚓”声。
黑倒让齐月轩放开了胆,一把就周正英搂在了怀里,好长好热的一个吻。周正英透不过气,又挣不脱,只好在他肋下隔吱了几下,才让他放了手,松了口。
“你这就不怕家门口不好意思了?整个一伪君子。”周正英嗔笑着,“行了,我还得去交代师傅排版,你回去让桂枝给我送床被就得。”
刚把气喘匀的齐月轩见她要走,叹了口气:“哎,还有一年你才能毕业,怎么熬哇?”一伸手,又把她揽到怀里。
周正英被他大孩子似的样子逗乐:“哪还有一年? 还有……七个月零八天三个小时。”说着,她泥鳅似地滑出齐月轩的臂弯,边把一串钥匙塞到他手上,边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返身就走。
“哎,”齐月轩又叫了一声,“这后院没火,你怎么睡? 待会儿还是上前院,跟……桂枝那屋将就吧。”
“看着办吧。”周正英停住步,回眸一笑,“你……可得等我啊!”
其实哪还用她说?有她在这院,心里小爪搔心似的痒,加上酒精催的兴奋劲儿,齐月轩哪还睡得着?
回到正院,桂枝早沏好了茶,见他回来,忙打来热水让他洗脸、烫脚。齐月轩却鬼使神差似的没提正英的事,倒一个劲儿催她回屋早点儿睡。眼看着西屋黑了灯,这才又披上衣服,奔了后院。在小门旁等了好久,,竞不觉瘳,也不觉冷。好容易听见门响,他就迫不急待地迎了上去。
周正英让他吓了一跳,“啊”的尖叫一声。引得屋里一声问:“周小姐,怎么啦?”
周正英见是齐月轩,才定下神,忙应道:“没事,陈师傅,是个大老鼠。”
等屋里人上了楼,两人捂着嘴,也还是笑出声。
“好啊,你敢把我比老鼠?”
“谁让你鬼鬼祟祟,吓人一跳。”
“好,那我就来个明目张胆。”齐月轩说着,竟一哈腰把她抱了起来,大步走向前院。
周正英只挣了两下,就不动了,任他紧紧抱着,走进垂花门,穿过廊子,进了正房……
此时,高家的小院里也还亮着灯。刘成龙还没回家,月娥边缝着棉衣,边等着他回来。昨天她刚作好两件,一件己经穿在了成龙的身上,一件也给了望田,手上缝的是件婴儿穿的小花棉袄。
这两年,望田一直借住在老李头家,上午背自己分的小粪道,下午就去西直门货场杠大个儿。分给成龙的粪道,他一天也没背,包给了别人。他自己早出晚归,也不知忙什么。月娥问了多少次,他也不说。其实不问,她心里也明白,他还是不听劝,踏进帮里就拔不出脚。不过他倒是还顾家,钱不少往家拿,可每次接着他交回的钱,却都多一份儿担心。爹和严妈不放心,常过来看看,她从来报喜不报忧。这是好面儿,也是不忍让老人操心。好在两年没出啥事,过的还算平稳。嫁过来也两年了,时间把月娥心里棱角也渐渐磨得圆滑了,把过去的念想也渐渐遮盖了起来。特别是三个月前,她发现身上有了。掰着手指算,也顶多四个来月,可肚子却气吹似的一般大了起来。别人怀孕,七八个月一样不碍干活。她不行,现在已经感到有些沉重了。身上一重,啥也就想开了,认命了。
屋外街门一响,没等她到屋门口,成龙就推门进来了。
月娥忙想拿盆,给他倒水洗脸,可弯了两下腰,也没摸到盆边儿。
成龙一见笑了,忙自己从地上拿起盆,说:“行了,你歇着吧,别闪着孩子。”说着,自己倒上了水。
月娥坐回炕上,说:“今儿我爹来找你,你没在,他让你明儿过府上。”
成龙边擦着脸边问:“有事?”
“墨香斋不收回来了嘛,他想给你在门面安排点儿事做。”
“不去。”刘成龙一甩手,把手巾飞了出去,正搭在墙角的绳上。
“你怎么不识好呀?”月娥有些急,“到那儿干点啥,也比你现在没头苍蝇似地乱撞强。不图个发展,也图个踏实呀。”
成龙笑了:“嗨,要两年前,我得乐得跳脚,现在不同喽,我想开了。再好的事由也是替别人干,挣那点死钱。我呀憋着替自己干,还得让别人给我干。不这么着,一辈子也发不起来,当不了爷。”
“哼,就会嘴说。”
“我心里没谱儿,能敢说?”
“你有什么谱儿?”
“告诉你吧,朋友帮忙在德外找了块地。有五亩多呐,花280块就能盘下来。我琢磨着建个粪场。再盖几间房,雇几个帮工,咱们搬过去住。这院留给哥住,不挺好?”
“那得多少钱呐?”
“我算过,咱那点家底足够。要万一周转不过来,凭我现在的面儿,跟哪儿拆搭百八十块的也没问题。”
“那……不留出钱给你哥娶媳妇了?”
“嗨,建了粪场,就让我哥当管事。生意做起来,还能亏了他? 你怎么总拿我当小人呢?”
月娥的脸上这才露出笑模样:“行,只要你踏实干点事,我也就放心了。以后就少和帮里那些人鬼混,我爹也就说不出啥来。”
成龙一舔胸脯:“哼,女人就是胆小眼光短,这回要不是沈三儿那小子替我出面,能这么便宜谈下那块地? 以后生意想站住脚,也得借帮里这点儿威。我这半截手指头没白掉,让我琢磨出一个理。现在这世道,善不得烟抽,软就得让人挤兑, 不恶不硬还真不行。”
月娥的心又“咯噔”一声,绷得紧了,把手里的小棉袄失手掉在地上。
成龙忙弯腰拣起,说:“嗨,你放心,现在我不比从前,不会再干傻事。马上就作爹了,啥都不顾,能不顾孩子?”说着他想起什么,猛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
“嗨,想起就可笑,今儿我碰见哥,他说给咱孩子起了个名。”
“这有啥好笑?你爹不在了,就该他这个哥起嘛。说听听,起个啥名?”
刘成龙又忍不笑了:“他说要生男就叫‘心良’,要生女就叫‘良心’。这不一颠倒个儿吗?”
“刘心良……刘良心……”月娥念叨着,也笑了,“我看这俩名都不赖,意思好,也挺响亮。”
刘成龙念叨着,细细琢磨了一番,竟也点了点头:“嗯,细品也是不错。行,就它!”
一阵笑声,好久没有听到这屋里有这么开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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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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