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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227        作者:南南4433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10-04-15 22:44:00
关键词:日特、写匾、接镖
编语:

                                   第二十八章

    时已入夜,火车已驶过京津之间的廊坊。卧铺一等包间内,坐着两个人。靠窗坐着的是律师刘玉,斜靠在对面床上的是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

    刘玉凝视着窗外,神情显得凝重。

    小伙子起身轻声叫了声:“松崎君……”底下的话还没说,就被刘玉狠狠的一瞥吓了回去。

  “我的身份还不是公开的时候,这次进京,你我还都是中国人。”刘玉的声音低而坚决。

  “是,是。”小伙子边应着,边捣蒜似地点头。

    刘玉没再说,又把目光转向窗外。他的确不是中国人,而是日本军部在京津一带情报组织的中佐组长松崎原山。那个小伙子叫川岛秀三,刚从日本派到中国才半年。他们这次进京,是去协同日本使馆完成一项特殊任务,要劝说被赶出宫的末代皇上溥仪秘密前往天津。

  “刘先生,”川岛耐不住,又凑过,“我不明白,宣统已经退了位,从政冶上早已经没有了地位。我们此行……”

    刘玉微微一笑:“他终归是皇上,只要他活着,就有利用的价值。现在西方各国都不愿接纳他,这个时候,我们日本若伸出援手,不正是雪中送炭吗?军部的意图我不清楚,但我能预感到,他会是我们大日本帝国介入中国事务的一个招牌,一面旗帜,一个重要的棋子。所以,此行务必谨慎。”

    川岛点点头,顿了一下说:“刘先生,您的中国话讲得真地道,比我这个帝国学院中文专业的学生还好。不过,好像有点东北口音。”

  “不错,”刘玉的脸松驰了些,“我父亲是庚子年前就来中国经商的,我就生在中国。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我六岁时,她就病故了……”

    他没再说下去,眼中似乎有点湿润。

  “对不起,我……”

  “没什么,”刘玉打断川岛的抱谦,舒了口气:“哎,一边是父亲的国度,一边是母亲的故乡,一衣带水呀。”他苦笑了一声,神情又变得严峻。“也就是这一衣带水,却注定了中日两国必然的争斗和血腥,一山不能容二虎啊。大日本帝国是天神之国,传到日本的中国文化在神的指引下,已经得到充分的优化。骨子里透着懦弱,一盘散沙的中国完全不是对手。无论从生存还是从信仰,日本只有把中国当跳板,才能走向世界。从感情上,我心里也矛盾,可优胜劣汰的法则是无法改变的。日本没有选择,你我也没有选择。”

    说到这,刘玉长吁着又把头扭向窗外。川岛盯着他,猜度着,但也没再吱声。

 

    仅过了三天,北京的各报纸就都登出了未代皇帝出走天津,到日本租界避难的新闻。但这内里的来龙去脉,具体过程,当时谁也说不清楚。一时传言四起,怎么编的都有。后来经知情人透露,才大概知道个端猊。那天晚上,溥仪是称病请大夫,化装上洋大夫的轿车去了西交民巷的德国医院。进去径直奔后院,进了一墙之隔的日本使馆。连夜就乘使馆的车,混在日本外交人员中,到前门火车站登的火车。到夭津先是在日本驻屯军部住了几天,而后才被安排在日租界里的张园。他陆续从宫中偷运出来的无数珍玩文物,也在日本人帮助下运到天津。中国方面是接到日方接受避难的通告,才知道醇王府门前设的警卫都白设了。因不愿得罪日本人,也只好随他去,不了了之。这个天衣无缝的出逃计划的制定、实施都是刘玉,或称松崎原山的杰作。

    完成了这项任务,刘玉却没离京,他又接到新指令,让他驻京发展情报工作。建站设点得有个合适的地点,他在六国饭店住了几天,也乘车把北京城转了个遍。上峰提供的几处站址他都不满意,却对后门大街“墨香斋”原址那块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墨香斋”被烧以后,原地又建了一溜平房,沈三爷把它租给个外乡人,开了个小饭馆。当年周正节曾托他为“墨香斋”的事打官司,内情他了解。当时,沈三爷和董福兴就只有楼权没地契,这里边大有文章可作。现在又赶上北京闹兵变,沈三爷不知和哪位军爷结了仇,家都让人给砸了。幸亏他人溜得快,这阵儿不知躲在哪儿去,不敢露面了。经过反复酎酌,刘玉觉得机会难得,他打算争过这块地,再按原样重建个楼,恢复原有的刻字、印刷。这样有合法买卖作掩护,便于长期潜伏,又可闹中取静,广结社会各层。主意打定,他一边报告上峰,一边着手找人探路。于是,他想到了周正节。

    周正节是个颇有经营眼光和才干的人,几年前他创办的《实报》现已是京城数得着的大报。不过,自打“墨香斋”被烧,他没了可靠的印刷厂。再加上这几年局势动荡,总和踩钢丝似的,虽没倒壁,可也是勉强维持。

    刘玉让手下把周正节约来,三杯酒下肚,才自已的想法讲给他听。周正节也想靠他的印刷支撑,自然满口赞同。并给他出了个主意,新买卖还叫“墨香斋”,来个新楼老字号。过去齐老爷题的老匾烧了,可以再请齐少爷题一个。这样不仅显得有传承,而且争这块地也更出师有名。刘玉也觉这招儿好,爽快地答应给2000块大洋作润笔费。让周正节代为引荐,登门拜访,可周正节却给挡了驾。他说齐大少爷最好面儿,家里又有杨管家那么个阴阳脸,生人愣撞,若碰了钉子就再没回旋余地,还是由他全权代理为好。刘玉想想,觉得有道理,也就应允。

 

    周正节当晚就去了学士府。这么多年的朋友,他还摸不准齐月轩的脉?润笔费的事他只字未提,只投其所好,在古玩市场花100块掏了一册宋朝蔡京的帖。

    齐月轩见他送帖,忙展开细瞧。可端详了许久,才说:“这件东西有一眼,不过不是真迹。”

  “何……以见得?”

    齐月轩道:“这纸墨都对,只是印泥却不是宋时的蜜印。另外字写得虽好,也颇有蔡体味道,可笔划间少了点流畅随意,缺了些华美的神韵。”见周正节有些沮丧,又说:“虽然不是真品,但也算高仿。若不是深谙书法,就是古玩行混了多年,也背不住打眼。你……花多少钱买的?”

  “一……一千!”

    齐月轩笑了:“若是真迹,就这价也算你拣了个大漏。仿的嘛,可就连100也值不了。”

  “你看这事弄的,本来想送你个稀罕,倒……嗨,那我拿回去得了,再找件好玩意儿送你。”周正节忙伸手卷画,却被齐月轩拦住。

  “行了,留下吧,算你心到了,以后不懂别花那冤枉钱。”

    周正节点头应承,连连夸齐月轩有眼力,有造诣,一通奉承话倒把齐月轩捧得比得个真迹还舒坦。

    猛然,齐月轩觉得蹊跷,问:“唉,正节,你送这帖,是不是想讨点什么?”

  “是有这意思。”

  “要什么?”

  “想求您写几个字。”

  “嗨,举手之劳,还值得你这么破费?”齐月轩站起身,边铺上纸边问,“说,要写什么?”

  “就大号斗笔写仨字——墨香斋。”

    齐月轩一愣:“你写它干吗?”

    周正节不紧不慢地:“嗨,有个朋友想在原先‘墨香斋’那块地上,按原样重建个买卖,还是搞刻字印刷,还想打‘墨香斋’的老字号。”

  “那块地不让沈三又盖了饭馆了吗?他能争到手?”

  “这朋友有路子,八成行。”

  “是谁呀?”

  “是天津来的一位大律师,叫刘玉。前几年府上想争回‘墨香斋’,不还找过他嘛。”

  “噢,我听杨叔提起过,不过……”齐月轩还是有些犹豫。

    周正节正要说什么,杨志兴从厅屋跨进书房。他已在外边听了有一阵了,进门就说:“少爷,这是好事啊,重建的‘墨香斋’虽不是府上的产业,但也是扬的祖上的字号。这块地归了谁,也比让沈三儿那小子霸着强。咱不争利,还不兴解解气吗?”

  “嗯……倒是这么回事。”齐月轩想想,终于点点头。

    不一会儿,墨香斋三个硕大的行书字就写好了,不像老匾的字那么浑厚遒劲,却多了些飘逸潇洒。仨人都乐了,当然最乐的是周正节。

 

    俗话说:逢安有钱杆儿硬,逢乱有钱心虚,这话一点不假。北京一兵变,前街开酱园的岳老太爷就坐不稳了,整天提心吊胆,吵着要回老家。晚上睡觉,把钱箱子、首饰匣子都得放被窝里抱着,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一惊一乍。七十多岁个老头儿哪架得住这么折腾?几天下来,就瘦得像大眼灯似的。作掌柜的儿子实在拗不过,也只好找人送父亲和小妈回乡。随车带那么多细软,又兵荒马乱,哪能放心?为保险,他找到原来在学士府当护院的老李头。

    老李头自学士府裁人就回了家,没什么正经营生。也就仗着街面上认识点人,又有些功夫,替人出个头,了个事的混饭。送岳家老太爷回乡这活儿,给钱不少,他当然一口应下。可跑这么远路,一人不行。找个天桥的假把式,还不如不找,可上镖局求,又要价太高。猛然,他想起了高贵庚,论本事、论胆量那都没的说。而且人家以掏粪为生,偶尔应回镖是搂草打兔子,不指着。心里有了准,他兴冲冲直奔高家。

    高家门虚掩着,老李头推门进院,却见院里屋里都没人。约摸着是还没收工,就掏出烟袋,蹲在屋前等他。

    一袋烟功夫,门响了,正是高贵庚推着粪车进了院。见老李头,他忙把车靠在墙根,迎上前:“哟,老李头,稀客。我听说你找我,活儿没完就赶紧回了。走,快进屋。”

  “不进了,就这说吧,没两句话。”

  “好,啥事?你说。”

    老李头卖着关子,故意拉着长音问:“你……想挣大钱吗?”

    高贵庚干脆地:“不想。”

  “不想?!跟钱有仇?”

    高贵庚笑笑:“天底下没有挣钱不掏本儿的,挣大钱得有大本儿。我没大本儿,还能指望挣大钱?”

    老李头也笑了:“嗨,挣这钱不要本儿,是前街的岳老太爷要回山西代县,找俩人保个镖。我算一个,你算一个,人家给30块大洋,咱俩二一添作五。定我收了,怎么样?”

    高贵庚想想,说:“钱是给的不少。可眼下这兵荒马乱的,岳家回乡又少不了财物,能好走?这买卖不要本儿?咱的命就是本儿。接了人家的定,这命就是人家的啦。遇见刀山火海,就也得闯啦,去不得呀。”

    老李头被噎住,眨眨眼,抢白道:“说得也对。不过,老高哥,干啥没风险?成天吃饱了睡,还保不齐噎死睡过去呐。你这胆儿是越来越小,命可是越来越金贵了。”

    高贵庚苦笑着摇摇头:“我这胆儿从来也没小过,命也从来是条贱命。只是有这俩儿子累着,我豁不出去啦。”

    老李头没辙,只好叹口气:“那……好,算我没说。”

    高贵庚倒有些不过意,忙说:“要不,你到虎威镖局去……”

  “哼,那就都让人家挣了。”老李头没好气地打断,“得了,你忙吧,我再去寻摸个人。”

    高贵庚见他要走,忙拉住:“老李头,没把握就推了,可千万别硬撑。你没单挑过沉重,得找个路熟,场面熟的搭伴。走代县别图近,走小路,再奔南。小路上的小毛贼好对付,走大道,遇见乱兵就庥烦了。”

    老李头哪里听得进,敷衍地点着头向外走,高贵庚也忙往外送。

    这时,一个小伙子急匆匆闯进门,险些和老李头撞个满怀。不是别人,正是刘成龙。

    他也十七了,正长个的时候,身板儿不如望田魁梧。可脸庞棱角分明,剑眉大眼,文静中更显出硬朗。不知为什么,见面只冷着脸子叫了声“叔”,呼了声“爹”,就径直奔进了屋,又赌气重重地撞上门。

    老李头好久没见成龙,到嘴边的话都没容说,脸上有些挂不住。没说什么,只瞥了一眼高贵庚。

    高贵庚火了,冲屋里吼了一声:“成龙,给我出来!”

    成龙从屋里走出,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高贵庚气更大了,两眼瞪得溜圆,走上前去,却被老李头拦下。

   “怎么啦?傻小子。”老李头问。

    成龙没吱声,半响才扬起头,憋出几个字:“爹,这学我不上了。”说完,就转身又想进屋。

  “站住!”高贵庚喝道:“上炕还得有钟点儿呐,这学说不上就不上?当着你李叔,你小子给我讲清楚,到底为啥?”

    成龙梗着脖子,就是闷不作声。老李头知道高贵庚的雷公似的脾气,忙好言劝:“成龙,你上这学,你爹你哥可都不易。有什么赶紧说,别让大人急。”

    成龙这才低声说:“校长今儿在全校大会上点了我的名,说我穿得像叫花子。学校规定了,以后统一作长衫,不穿不准进校。还说要涨学费,缴不上的就除名。”

    高贵庚一愣:“那……得要多少钱?”

  “长衫加鞋,还有学费,一共11块……”成龙说到这,眼中闪着泪,迎住义父的目光:“爹,咱家上不起了,不上了吧。”

    高贵庚像被人抽了一鞭子,脸上的肌肉痉挛似地抖了一下。长叹道:“哎,孔夫子的庙门都这么势利,这天下还有干净的地界儿吗?”

    一时爷俩都无话,都避闪着对方的目光,半晌闷人的沉寂。

    老李头看着这爷俩,想劝也找不出句合适的话。在当时,上中学在普通百姓家,简直就是奢侈。他知道老高这份心,可也觉得不值。地老鼠的崽儿非硬撑着让他学飞,到头来要飞不了,连洞都不会打。这话他说过,可让高贵庚给撅回来了。猛然,他瞟见挂在屋里的那把剑,眼中一亮。拍拍成龙的肩膀说:“嗨,不上就不上,哭啥?程咬金大字不识一个,还当了三天半皇上呐。去,把你的剑拿出来,给叔儿练练,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成龙转身进屋,取出剑来,到院中行气亮式,就舞将起来。他发泄着心中的闷气,一招一式比往日更多了些杀气。小时爹教过他一套剑术,那时年纪小只悟个皮毛。还是进高家后,义父逼着他每天晚上练功,把拳、刀、棍法都传给了他。招招式式都是实用的,没有一点儿花架子。对望田,高贵庚却只让他天天站桩、走趟、碰树、撞墙,练了好几年的排打。后来磨不过,才教了他一套后发制人,反擒拿的招数——“十八缠”。

    老李头看着成龙剑光中骄健的身影,不禁赞道:“好,老高哥,你把你高家刀揉进了刘家的剑法里,既有剑的灵气,又有刀的厚重。除了你这儿,还真没见过。”

    高贵庚没吱声,只淡淡一笑。

    片刻舞毕,成龙背剑收式。不待他走过,老李头迎上去,拍着他肩说:“好小子,凭你现在的身手还愁撑不到饭?老高哥,要不这次我带成龙走这趟镖?”

    成龙不等义父回答,忙问:“李叔,到哪儿?”

  “山西。”

  “我去。”

  “屁话!”高贵庚脸又沉了下来,“这刀口上的饭好吃?有我活一天,就轮不到你。”

  “反正学也不上了,您就……”

  “谁说学不上了?咋也不能半途而废。”

  “那么多钱……”

  “嗨,不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嘛。”高贵庚说着向老李头伸出手,“拿来。”

  “什么?”

  “定钱呀。”

    老李头这才明白,忙掏出钱递上,笑出声。

    高贵庚捧着这摞大洋,也咧了咧嘴,却没笑出来。

 

    天擦黑,望田才收工回来。一进院就闻见蒸窝头的香味,好不奇怪。往常都是爹回的最晚,成龙下学得忙作业,就有空他也不会,作饭就都是望田的事。

    进屋却见爹正掀开笼,往外拣着窝头。

  “哟,爹,您怎么这么早?”

  “嗨,今儿早收了点儿。”

  “成龙还没回?”

  “我让他去割点肉,打壶酒。”

    望田眨眨眼:“今儿……是啥日子呀?”

    高贵庚把盛着窝头的盆递给他,说:“明儿一早,爹要出趟远门。快了十天,慢了半个月就回来,粪道可就全交给你了。”

  “您上哪儿?”

    高贵庚一五一十讲了缘由,望田心里有些放心不下。

  “爹,要不我替你去?”

  “就你会那两子,真遇个事,能镇得住?”

    爹一句话撅得望田不再吱声,心里却不由得怨起爹来。自己是笨点儿,可若爹肯教,也不至于啥也不会呀。成龙这几年,无论刀剑拳棍都习得纯熟。自已也算练了几年武,可就落个肉硬皮糙浑身茧子。虽然也偷着学了些,可也只知套路,拆不了式子。心里怨,脸色就不免有些难看。

    高贵庚看出他心思,猛然伸手抄起门后的棍子,就抡了过去。望田来不及躲,只得扬胳膊迎,“咔嚓”一声,棍子断成两截。

    望田还发着懵,以为是爹发了怒。没想到,爹扔下半截棍,笑出声。

  “你小子心里怪爹,是不?看见没有?这几年你也没白练。”

    望田仍不解:“可……可您为什么总教成龙打人的招,我就老学那挨打的?”

    高贵庚笑笑,叹了口气:“你呀,不懂做爹的心呀。成龙将来得谋个出身,替全家报仇。你不同,爹是不愿你招事。啥是平安呐?不会的最平安。好好练你的内功排打,让人轻易伤不了就得。爹不是还教了你一套‘十八缠’嘛。好好练,别看没一招是先手,可你要练成了,就十个八个也擒不住你。”他见望田将信将疑,向他伸出胳膊,“来,你来试把试把。”

    望田放下盆,一手拧住爹的腕子,一手猛压他的上臂。

    高贵庚轻巧地一拧身,上步回肘,就把望田的手夹在身臂之间。稍用了点力,他就疼得叫出声。

    高贵庚笑了,仍没放:“看见么?我要再转胯寸劲猛一抖,铁打的腕子也得咔嚓一声。”他这才松劲收了式,话却未停。“这招不就是第十三式‘回头望月’嘛。这‘十八缠’虽都是后手,可讲究的是柔中寸劲。虽不是上阵杀敌的本事,可防身足够了。太极推手、少林擒拿、红拳软盘的法儿这里都有,这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望田这才边揉着还隐隐作痛的腕子,边咧嘴笑了。

    不一会儿,成龙回来了。一斤肥膘肉杂着粉条白菜,满满沌了一大锅。一壶二锅头爹喝了大半,乘酒兴,也赏了小哥俩一人一杯。爷仨天南地北聊得开心,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第二天,天还没亮,望田突然被一声大叫惊醒。睁开眼,只见身旁的爹坐了起来。他忙点着油灯,才发现爹紧锁着眉,一头冷汗。

  “爹,咋啦?”

    高贵庚愣了一下,使劲眨眨眼,苦笑着:“嗨,作了一噩梦。”

  “梦啥了?”

    高贵庚欲言又止,长出了口气,定了定神,才说:“我……我梦见成龙他爹了。还有……嗨,反正一会儿是八里桥跟洋鬼子拼命,一会儿又是往山西的路上遇了匪,一会儿又是杀人的刑场……好,一场一场真真的。满地都淌血,满地滚人头……最后让一没头的死尸掐住我脖子。挣也挣不脱,喊也喊不出,就给憋醒了。嗨,咋做一这梦?不……不吉利。”

  “嗨,作梦您认什么真?”望田忙劝,“天还早,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我起了。早点去,出远门样样都马虎不得。”说着,他穿衣下了地。

  “我送您。”

  “不用,睡你的吧。”

    望田不听,还是一骨碌爬起。

    高贵庚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把布包斜挎起,又抄起倚在炕边的一柄刀,默默地走出屋。望田忙提提鞋,也追了出去。

    胡同里静极了,高贵庚放慢着脚步,但仍沉默着。望田偷瞟了他一眼,却和爹的目光碰在了一起,他眼中好像没了平时的刚猛,却是那么茫然、惆怅。

    高贵庚突然停住,一把搂住望田的肩头,搂得很紧。一声长叹,他的眼里分明认着泪花。

  “望田啊, 这些年我可没少让你受屈呀。”

  “不,我不屈。”

    高贵庚的目光,久久端祥着儿子,似乎刚发现他已长大,已是个汉子一般。半晌,他轻舒口气,才缓缓向前挪步,手还揽在望田的肩上。

  “望田啊,成龙进了咱家,就是你亲兄弟。屈也好,苦也罢,你都让着、尽着他。将来娶媳妇,我也得先给他娶呀。爹亏你的,欠你的,这辈子要还不上,你……”

    望田鼻子一酸,忙打断:“爹,扯这干什么?”

  “嗨,不知今儿怎么啦,我心里有点乱,老闪梦里那影。万一我……”

    望田一把拉住他的略膊:“爹,你还是别去了。”

    见儿子发急的样子,高贵庚却笑了:“不去?定钱都收了,这阵还敢撂挑子?嗨,没事,都是那梦闹的心里隔应,甭担心。别送了,回吧。”

    说完,高贵庚甩开大步走去。

  “爹,多留神!”

    听着身后望田的喊声,高贵庚没应,也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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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南南4433 评论 (评论时间2010-04-19 13:06:00)  
谢无戒兄评。说实在话,我这部小说虽已连播并已近出版,但我的心仍是有些忐忑。为什么?虽然无论横纵比较,我从未失自信,但现今终归是个浅阅读的时代。深刻、复杂、广阔、自然、真实,这些文学高端的追求,似乎已少人理会。读者会更喜欢激烈、简单、鲜明、刺激。静下心去写的东西,却难让人静下心看,静下心品,哎……无奈。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10-04-16 15:07:00)  
还是喜欢齐月轩!成龙大了,他和现在的许多孩子一样,到了叛逆期。刘玉的想法也许是当时帝国主义下某些日本人的代表吧。期待下回,问好先生[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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