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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许大爪子

凉水湾的文革斗争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靠山屯成了全县的典型，每天都有外地的各种“星火战斗队”、“晨风先锋队”的前来参观学习，于大卫整天迎来送往，经常被请到县里做报告、讲心得，一时间成了县革委会的红人，都维新责成组织部门考核，拟直接调任于大卫为红岛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就在这个时候，没想到在解放初期逃跑的土匪头子年近六十的许大爪子许元多在长白山落网，带着手铐脚镣由县公安局押着在全县游斗后，被押解到靠山屯并将在西山坡普化寺废墟那里执行死刑。

许元多本是个猎户人家出身，在三十多年前他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出息得一米八几的个头，浓眉大眼大耳朵阔嘴巴，虎背蜂腰长胳膊长腿大脚板子，大手爪子跟蒲扇一般大小，从小到大跟着父亲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好枪法，用弹弓打野鸟山鸡百发百中，撵野猪狍子能翻过好几个山头，一个猛子在水下能游出几十米远，是远近出了名的好后生。一个冬天清晨，他带着猎枪第一次单独到靠山屯后面的山林中打猎，在经过一片红松林子时，忽然一条饿狼从后面窜了出来将他扑倒，凭着猎人的机敏他双臂护着脖子就着山势一连几个翻滚滚出十来步远，饿狼嚎叫着窜了上来，就在狼张着血盆大嘴咬向他脖子的一刹那，他那带着狗皮棉手闷子的拳头一下子捅进了狼的喉咙，许大爪子和狼在雪地里翻滚着、撕扯着，狼的爪子抓破了他的脸，但它嘴里喉咙里噎着许大爪子的棉衣袖和手闷子，怎么也挣脱不掉，上下獠牙难以咬合，许大爪子压住了狼的身体，顺手抓起一根树枝猛地扎向狼的眼睛，恶狼的优势完全丧失，但仍在乱蹬乱滚挣扎着，许大爪子快速地拔出腰刀狠狠地刺向狼的脑袋、脖子、胸膛，一股股鲜血热辣辣地直喷到他的脸上、身上，人的血和狼的血混在一起，把周围的雪地染红了一大片。狼在他的身下抽搐着渐渐地停止了呼吸。许大爪子只身斗饿浪的壮举很快就传遍了周围的十里八村，而从此以后，许大爪子所居住的山坡下的小村落就被改叫着“狼窝子”。与狼窝子相距二十余里的冷家沟有一个渔民叫冷盛海，家里养有四条渔船，雇用了十几个伙计船工，在村里村外也小有名气，见到许大爪子就喜欢地不得了，硬是托人说媒把自己如花似玉的闺女冷慧儿嫁给了许大爪子。

抗日战争时期，许大爪子连同邻屯的十几个青壮年被日本鬼子抓去当劳工，在辽北抚顺煤矿钻窑洞挖煤碳，由于日本鬼子根本就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待，没过多久，同去的伙伴中就有一多半或累死、或病死、或饿死，尸体有的被日本人用来解剖做实验，有的被抛在荒野任由野兽撕咬吞食，有的就被丢弃在矿坑里腐烂变臭。看到这些，许大爪子便偷偷地跟几个贴心伙伴们商量着，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寻机逃跑还有一条生路。有了这样的想法，平日里就多了一个心眼，留意察看矿上的卫兵岗楼地形路线。在一个晚上吃过了饭，许大爪子和五个兄弟借口上厕所，瞅着日本鬼子不留意，将两个卫兵干掉，抢了几支长枪，逃离了煤矿，但没过几天，就有三个兄弟在日本鬼子的围追堵截中丧生，另两个也被冲散再也没有碰见。许大爪子凭着当猎人的敏锐，昼伏夜潜，东躲西藏，钻深山老林，饿了就吃野果子打野鸟野兽，渴了就饮山泉水，终于在半年以后辗转回到了“狼窝子”。没想到家中的情景让他悲痛欲绝几近轻生跳崖，整个“狼窝子”没有一点人烟，四五户人家全部被烧光杀尽。

在山后临河海交汇的一个陡峭山崖上的山洞子里，“狼窝子”的另一个猎人管得天告诉他，在他从煤矿逃离后半个月的时候，一天夜里，小日本鬼子就在英纳河北岸赵家堡子的汉奸尚天亮的引导下摸到了“狼窝子”，把许大爪子的爷爷奶奶父母妻儿一家老少八口人，连同周围邻居共二十九口人全都枪杀，尸首全都用野藤绳子吊在树丫上，整个“狼窝子”被端了窝，只有管得天和侯有明进山打猎下套子才侥幸躲过，还有一件事就是在管得天侯有明收尸掩埋过程中，没有发现许大爪子的老婆冷慧儿的尸首，许大爪子听状是捶胸顿足、嚎哭不止，他悔恨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一家老小和整个“狼窝子”乡亲，他真的就想一死了之，好在有管得天和侯有明一再苦劝着、看护着，三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进山打猎的兄弟哭成了一团。

等到许大爪子安静下来，管得天擦了擦他那红肿的眼睛，抓住许大爪子的手恨恨地说：

“爪子哥，人死了不能复活，现在我们兄弟最紧要的是怎么来报这个仇，报仇啊！”

侯有明接着：“我们兄弟三个都差一点死过一回了，我们还怕什么？我看不如咱们去参加八路打鬼子去！”

许大爪子沉思着说：

“当八路不是不可以，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咱们哥三个是一样的国仇家恨，我们不如先起誓拜把结成生死兄弟，先把那个狗汉奸尚天亮给宰了，再做核计！”

“对，先把这个狗娘养的给宰了！” 管得天和侯有明都咬牙切齿地说。

当天夜里趁着夜色，三兄弟一起来到坟墓前祭拜死难的亲人，割指取血，敬天地祖宗，请天地亡灵为证，结为生死兄弟，发誓为“狼窝子”的亲人们报仇雪恨。一颗流星从天际划过，潜伏在附近的两条野狼悄无声息地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