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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九 章   求 助

1.

马凤英在埋头整理着账目。马超龙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在马凤英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用手指抠着脚丫，说：“姐，我搞报刊亭的计划受阻了，亭子一放下去就被城管抄走。现在已收了报贩这么多的押金，真不知该怎么办？”

马凤英用一本收据压在刚才查看的那页帐目上，抬起头说：“我当初就劝你不要轻信康道阳的话，你就是不听，现在我也没有办法。我们是不是再去找找市里和区里的领导，争取他们的同情。”

马超龙继续抠着脚丫：“我去找过了，没有用！姐，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找文书记出面，请他给市里的领导打个招呼，可能会有用。所以，我想让你到关南跑一趟。”

马凤英困惑地：“你自己去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我去？”

马超龙面有难色地说：“我去不好！那一年为农机厂搞贷款的事我去找过他，他连见都没见我。你去找文静，要她出面去找文书记帮忙，这样就好说话一点。”

马凤英：“我可以答应你，但是你也要听我一句劝告。不要再受姓康的摆布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最好叫他走人！”

马超龙：“姐，现在大家既然在一起做事，要紧的就是齐心协力。你对道阳的成见太深了。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马凤英：“我看你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地方，会有你后悔的时候！”

马超龙：“唉呀，你怎么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道阳的计策，我们能弄到这么多的资金吗？眼下的任务是把这个项目搞成功，关键就看你的了！”

马凤英赌气地合上账本，把珠算盘子一推：“别拿这些话来压我，我也是为了你好。说吧，我什么时候走？”

马超龙抠着脚丫，眼睛看着马凤英说：“当然越快越好罗。”

2.

激烈的舞曲伴随着闪烁的灯光在大厅内疯狂地冲撞着，一对对扭动的身影沉醉于歌舞的节奏里面。这是一个燃情炽欲的世界。

康道阳左手搂着张苇的腰，右手抓着她的左手，两个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着。

张苇仰望着康道阳，带有几分讥讽地说：“哎，这一次你为马老板揽了一大笔押金，他应该重重奖励你才对！”

康道阳不无自负地：“话是这么说，可是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呵！你说是不是？”

张苇：“我算什么，打工妹一个，只不过是他手中一颗无足轻重的卒子。”

康道阳：“马老板还是很欣赏你的！”

张苇：“哼，谁稀罕他的欣赏，我越来越讨厌他了。他根本就是一个只顾自己，强迫别人服从他，又言而无信的人。跟着他不会有什么结果，一旦找到好单位我就离开这里！”

康道阳：“连我也不想理睬了吗？”

张苇瞪了他一眼：“……”

康道阳：“别急嘛！我们出来就是为了赚钱，只要他每月有这么多的薪水给我，别的就不去想了。”　

张苇：“康道阳，别人说你有些捉摸不透，我也觉得你是一个谜！那一次在报刊批发中心，你发那么大的火，真让人害怕。”

康道阳使劲搂紧了张苇：“我真的给你这样的印象吗？”

张苇挣开康道阳的手：“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你有点变化无常！”

她走到舞池旁边的沙发前坐下来喝着饮料。康道阳也跟了过去。

张苇放下饮料，说：“阿康，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康道阳在张苇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喝了一口饮料，说道：“张苇，你知道吗？马老板在市内的报纸业务开始萎缩，他正准备向外地扩大卖报网络。”

张苇：“向外发展业务这是正确的选择。”

康道阳：“他为什么要走这一步你就不知道了吧！”

张苇默默地看着他。

康道阳：“你也清楚，他连一家正式的公司都不是，一切都是假的。你看，公章是私刻的，工商执照是伪造的，资金也是东骗西骗弄来的。这次我们弄到的那笔押金，迟早要还给报贩。现在报刊亭搞不成，报贩肯定会来退押金。为了寻找出路，他只有向外发展。但是那样网络撒得太宽，更不好管理，甚至连报款都无法收回，我担心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倒掉，到那时，马老板只有负债逃跑。我这是一种假设，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趁现在还有些钱的时候，劝他开设一个股票账户，用那笔押金炒股，生出更多的钱来。凭我对股票的了解，在股市里盈利是不成问题的。有了钱就什么事都好办了，马老板也不用为报刊亭的事伤脑筋了。你看我的想法对不对？”

张苇：“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头头是道的。我对股票一窍不通，只是听人家说股市的风险很大，弄不好就会倾家荡产，还有人为炒股跳楼呢！”

康道阳：“把握得好绝对没问题！”

张苇：“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康道阳：“我想这事儿还得我们俩来操作，因为你会用电脑。你要是同意，我就去正式跟马老板提出来。”

张苇：“我可有言在先呵，亏了钱我不负责任！”

康道阳：“你纯粹是个傻瓜，怎么会让你负责呢？再说我也不可能亏损呵！”

张苇：“那好吧！”

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康道阳和张苇又双双步入了舞池。

3.

马凤英的到来是文静所始料不及的，她一听是为了马超龙的事，心里就微颤了一下，就像在平静的池塘里扔了一颗石子。这种感觉当然是一瞬即逝的，她毕竟已到了难得激动的年龄。

马凤英：“超龙的这个项目还是很好的，要是上面有人帮他，肯定能够搞成。”

文静想了想说：“凤英姐，你先别急！我去跟我父亲说说看。他现在离休在家，外面的事很少过问，我的事他都不想管呢！唉，上一次你说超龙在海大读书时摔伤了腿，他现在怎样？”

马凤英：“他的身体倒没什么事。但是他的家却不像个家了，尹丽萍给他管了一段财务，两个人天天吵架，超龙叫她回去了，要我来帮他，他们终究过不到一块，早晚要离婚的。两个孩子都在海星市，海波给超龙开车，马艳在海大附中念高三。超龙比过去更加放荡了，他脾气很坏，有时整夜不归，我的话他一句也不听。他倒是常常提起你……”

文静：“他的性格还是那个样子吗？其实，丽萍还是不错的，人长得漂亮，也很聪明，性格也好。”说过之后她又感到这句话太虚伪了。

门开了，卢宁走了进来。他礼貌地与马凤英打招呼，就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马凤英笑着说：“卢宁都长成大人了，在哪里工作？”

文静：“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被海星市检察院录用了，明天就去报到。”

马凤英：“这可是份好工作呵，你们卢宁确实不错！”

文静：“这孩子从读书到找工作，都是他自己努力，没让我们操心。”

马凤英羡慕地：“真是个好孩子！哎，他明天就去报到吗？正好可以跟我一块走！”

4.

文玉涛靠在沙发上看报纸——看报纸和侍候园子里的花草是他在家中的两项不变的嗜好。

门铃响了，丁桂兰走过去开门。

文静带着马凤英走进客厅。

马凤英手里提着礼品：“文叔叔，丁阿姨，你们好！我来看您来啦！”

丁桂兰望着马凤英：“你是……”

文静赶紧介绍道：“她是马超龙的姐姐，马凤英！”

丁桂兰：“哦，快请坐！”

文玉涛摘下老花眼镜，对马凤英点点头。

马凤英将礼品放在茶几上，在文玉涛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文静挨着她父亲坐着，放低声音说：“爸爸，凤英姐是来找您办事的！”

马凤英急忙笑着说：“文叔叔，我弟弟在海星市搞了个给下岗职工再就业卖报纸的报刊亭计划，是个很好的项目，现在遇到一些麻烦，想请您出面给海星市的领导打个招呼，请他们关注民生，予以支持！您看这事……”

文玉涛一脸茫然地看着文静她们：“你说清楚点，什么报刊亭计划？”

马凤英赶紧将一份关于报刊亭的资料递给文玉涛。

文玉涛看过资料，说：“这个问题呵，你们一开始就搞错了，知不知道？个体户搞报刊零售是可以的，但是你们要在一个城市的街道上大规模地设置报刊亭，这属于公共设施范畴了，只能由政府部门经整体规划后统一实施，任何单位或个人都无权浸占公共场所，这是国家法律规定的。我劝你们趁早撤消这个机构，退还全部押金，依旧从事报刊零售业务。对不起，这个忙我是不能帮的！你把我的意见带给马超龙，要他本本份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

文玉涛起身向卧室走去，他回头对文静说：“你来一下。”

文静跟在父亲背后进了卧室。

客厅里的马凤英分明听到文玉涛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静儿，你也是一名国家干部，像马超龙这样的行为明明是违法的，你怎么还把他姐姐带到我这里来呢？简直是乱弹琴！”

文静：“爸，给他办好手续不就是合法了吗？”

文玉涛：“邮政局是干什么的？一条狭窄的街道你也占他也占，还成何体统？还谈什么城市规划？”

马凤英满脸的不自在，如坐针毡。

丁桂兰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听见。直到文静神色黯然地走出来，马凤英便匆忙与文玉涛夫妇告辞，与文静一起闷闷不乐地离开了文家。

5.

马凤英与卢宁同坐一趟火车返回海星市。

在文玉涛那里碰壁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所以她并不怎么难堪，一样的谈笑风生。

卢宁眼睛注视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田野，好像在想着心事。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深沉中略带着一些稚气。马凤英与他说话，他总是礼貌地应答着。

马凤英削好了一个苹果，递给卢宁：“卢宁，吃个苹果吧！”

卢宁侧过头来：“伯母你自己吃吧，我不要！”

马凤英硬递给他：“吃吧，我再削一个。”

卢宁接住苹果，又把它放在小餐桌上，对马凤英说：“伯母，您在海星市干什么工作？”

马凤英：“我们是一家送报卖报的公司，我是会计。”

卢宁：“哦！”他点点头，又望着窗外。

 马凤英：“卢宁呵，你在检察院工作，路子宽，又懂政策，以后有些事还得请你帮忙呐！”

卢宁淡然地笑一笑：“……”

火车开始减速进站，渐渐停稳了。

卢宁从行李架上取下两个皮箱，提在手里。

马凤英伸手欲从卢宁手上提过自己的皮箱：“卢宁，让我自己提吧！”

卢宁：“没事，我帮您提！”

他们缓缓往车门走去。卢宁一米八几的个子看上去很是养眼，马凤英暗自感叹着文静生了这么一个既英俊又懂事的好儿子。

出了车站，卢宁将马凤英的皮箱递给她，说：“伯母，我往这边走了。您慢走呵！要不我送您过去吧！”

马凤英接着皮箱：“不用，不用，谢谢你！以后常联系呵！”

卢宁手提皮箱大步向车站广场右边走去。

马凤英微笑地望着卢宁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群之中。

6.

回到办公室，马凤英没有马上到楼上的宿舍里去，劈面就跟马超龙述说这次关南之行的情况。

 “超龙，文书记要我转告你，不要再搞报刊亭，把报贩的押金退回去。”马凤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对马超龙说。

马超龙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没有作声。他脱掉鞋子，又用手去抠着脚丫。

马凤英皱起了眉头，她站起身来一步跨上去，飞快地拨开马超龙的手，大声说：“你抠什么呀抠！臭不可闻，好难看的你知道吗？”

马超龙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看着马凤英。

马凤英指着马超龙说：“你这个样子是干正经事的人吗？好事都给你弄砸了！”

马超龙延着笑脸：“你有什么好主意？说说看吧！”

马凤英：“老老实实继续卖你的报纸，别搞什么报刊亭了。”

马超龙：“笑话！好位置都让邮政报刊亭占去了，我们的报纸销量在一天天减少，不搞报刊亭我们吃什么？我还指望你从关南会有好消息带回来，原来如此。浪费了我的车旅费！”

马超龙站起来往外走。

马凤英：“你给我回来！你这个混蛋，是你要我去的嘛，现在反说起我来了！”

马超龙已经走出办公室，勾着头向街道那边去了。

7.

送报专车在街道上漫无目标地行驶着，马海波一面开车一面问父亲：“到哪里去嘛？老这么瞎转溜什么呀！汽油不要钱买是吧？”

马超龙靠在座位上，想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到海星歌剧院吧！”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组号码：“喂，是彭大记者吗？我是老马呀，是这样的，我请你吃午餐，有空吗？好，半小时后在海星歌剧院餐厅门口见！”

他收起手机，对坐在后面的康道阳说：“我还想请彭舸写篇文章，把我们建立全国卖报网络的事吹一吹！”

康道阳：“这当然可以。但是我们目前主要的问题还是报刊亭，那么多做好的亭子都不能安装出去，魏老板在催我们付加工费，报贩们也在逼问什么时候能开业，办公室里的电话都快响炸了！”

马超龙：“拉回来的那十个亭子放在哪里？”

康道阳：“放在海韵公司的停车场里，一个亭子每天要交二十元钱的管理费。”

马超龙：“实在是伤脑筋的事。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康道阳：“我看我们干脆采取运动战的方式，先把亭子放出去，要报贩们开始营业。反正基层的城管没什么问题，我们每月交些管理费给他们就行了。要是上面来检查，我们就暂时把亭子挪走藏起来，等检查一过再搬回去。”

马超龙笑着说：“道阳，我确实没有看错，你的点子比我多多了。行，就照你说的去做。这件事由你全权负责，你就是游击队长！”

8.

马海波将方向盘往右一打，汽车拐进了海星歌剧院前面的大广场，汽车在停车线内停妥。

马超龙，康道阳和马海波等人跳下汽车，向歌剧院旁的餐厅走来。记者彭舸肩上挎着一个长背带的背包，早已等候在餐厅门口了。

马超龙大步走在前面，他用手拍着彭舸的肩说：“大记者，让你久等了！”

彭舸笑了笑：“约我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马超龙扶着彭舸的肩膀往餐厅里面走，他们在一张餐桌旁坐下。

马超龙对彭舸说：“上次那一篇写得很好，效果很不错。这次我想请你再写一篇，关于我投资开辟全国报刊零售网络，搞集团化经营的事。我正在筹建一个全国报刊零售协会，这样也可以把你们的海星日报推向全国去，我要搞个大手笔行动。”

彭舸看着马超龙，只是笑着，一双腿在餐桌底下不停地晃动。

马超龙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在手上拍了拍，递给彭舸：“这是上一篇的酬金，说好的两千！这一篇发表后给你这个数。”他伸着四个指头，然后接着说：“如果我的报刊亭和全国零售网都搞成了，年底我再给你一头金牛！怎么样？唉——，我现在正是最困难的时候！”

彭舸：“你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嘛？”

马超龙：“应该的！应该的！”

康道阳和马海波端来了自助餐，四个人坐在餐桌边吃了起来。

马超龙一边吃一边说：“这里的自助餐很好吃，我最喜欢吃那种印尼炒饭，很香的。”

彭舸推了推眼镜，默默地吃着饭。

吃过午餐，几个人从餐厅里走出来。

在餐厅门口，马超龙用手掌擦拭了一下嘴唇，对彭舸说：“大记者，我用车送你过去吧！”

彭舸亮出一把钥匙说：“不用，我自己有车！”

马超龙羡慕地：“你自己会开车啊！”

彭舸走向停在车位上的一辆白色“丰田”：“干我们这行就要学会开车。”他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马超龙：“彭舸，抓紧一点。拜托你啦！”

彭舸“嘭”地关上车门，对他们扬了扬手，轻松地发动汽车，悄声而去。

马超龙回头对康道阳说：“道阳，我还要到海星日报发行部去与韦主任签协议，你跟海波先回去。”

马海波：“下午要不要我来接你？”

马超龙：“不要！我自己回去。”

 马超龙挎着他的背包，微倾着身子一颤一瘸地向人行道上走了。

康道阳和马海波开车返回办公室。

9.

马超龙在海星日报大厦门前犹豫了一会，用手搔了搔头皮，还是走进了大楼。他没有去乘电梯，而是踏着楼梯来到二楼韦清泉的办公室。

韦清泉坐在电脑前修改着一份文稿，马超龙用一只手掌搭在他的肩上，笑着说：“韦主任，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冤家路窄呵！怎么样？这发行部比批发中心清闲多了嘛。”

韦清泉没有理会马超龙，而是走到办公桌边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水。

马超龙也跟了过去，向韦清泉递了一支烟：“说正经事，上次批发中心那件事实在是对不起，开始我确实不知道。手下人太鲁莽了，多有得罪。今晚我请你吃晚餐，向你赔不是！”

韦清泉讽刺地说：“你是名人，有通天的本事，向我赔什么不是？”

马超龙：“韦主任，你别笑话我了，我是真心的！”

韦清泉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你到底有什么事？”

马超龙在沙发上坐下来，向左右看了一眼，说：“海星日报改版后销量大增，我想趁此机会在全国扩大零售量。准备以海星日报社的名义，召集全国的报贩来海星市开会，成立一个全国报刊零售协会。我已起草了一个邀请函，你先过目一下。然后盖上你们发行部的公章发出去。另外，到开会的那天还请你在会上给报贩们说几句话！你看……”

马超龙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文稿递给韦清泉。

韦清泉：“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去找社长？”

马超龙：“我已经找过钟社长了，他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行为，与报社无关，所以我才来找主任你的。以报社的名义开会，号召力大得多。再说，我也是想进一步扩大你们报纸的销售量呐，又不是什么坏事！”

韦清泉：“你们开这个会纯粹是为了卖报业务吗？有没有其他目的？比如违法犯罪的内容。”

马超龙：“开玩笑，那怎么会呢！我们是要成立一个全国报刊零售协会，你看资料都在这里。”

韦清泉起身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说：“这样的会以我们报社的名义不太妥当，就用你们公司的名义嘛，你不是已经打出了海星日报读者俱乐部的牌子吗？”

韦清泉走到窗边去关窗户，拉上百叶窗帘。

马超龙见韦清泉正背对着这边，就趁机飞快地将他办公桌上的一沓印有《海星日报社发行部》函头的空白公函纸装进了自己的背包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到仿真皮沙发上。

韦清泉关好窗户，转过身说：“对不起，我要下班了。”

马超龙站起身来说：“走，我请你吃晚餐！”

韦清泉：“不必了，我家里还有事。”他等马超龙出来就拉上办公室的门，径直走进走廊对面的洗手间。

马超龙站在走廊里踱着步子。

当韦清泉从洗手间出来，马超龙就用双手拢住他的臂膀：“走吧，我的大主任。吃一顿饭有什么关系嘛，我确实是真心来向你道歉的！”他不由韦清泉半推半就的推辞，拖拖拉拉地将韦清泉拥入了一辆出租车里。

10.

马超龙放下电话，瞥见马海波搂着一个小姐从门口走过去，便喊道：“海波！海波！”

马海波没有答应。

马超龙又喊了一声。

马海波站在门口，闷声闷气地：“做什么嘛？晚上又不送报！”

马超龙生气地：“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马海波在门外与小姐嘀咕了几句，便走进马超龙的办公室。

马海波：“什么事？”

马超龙：“我正在筹建一个全国卖报网络，到时候由你来负责这项业务。你要抓紧时间熟悉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交往。”

马海波：“我还是开我的车吧，对那些事不感兴趣！”

马超龙：“你也不小了，应该干点正经事，不要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我让你负责全国卖报网络，就是要锻炼你的生存能力，知不知道？”

马海波用眼睛瞟着门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含含糊糊地答道：“嗯，不就是卖报嘛！”

马超龙：“不是原来那样的卖报，而是要把报纸卖得更远，数量和种类更多。这里面牵涉很多事情！”

马海波焦燥地：“反正是卖报纸，我知道！没别的事我走了！”

马超龙气恼地望着儿子，然后拿起电话筒开始打电话。马海波趁机溜了出去。

11.

街道上还很少行人和车辆。

马海波驾驶着送报专车在晨曦中疾行。马超龙和康道阳坐在车上。

康道阳向前探着身子：“老板，我们那些亭子又放回去了，我已经通知他们今天开业。”

马超龙望着前方说：“好，我们现在就把报纸送过去。这下就好了，你负责报刊亭，马海波负责外地网络，各人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接着他得意洋洋地说：“从现在起，我要做一个东方传教士，把福音送给全国的报贩！”

马海波面带不屑的神情说：“吹什么牛啊！把现有的业务保住就不错了，其他地方的报贩过得比你要好，要你传什么福音？笑话！”

马超龙：“你不懂！”

马海波：“我不懂你还要我搞什么网络？”

康道阳笑着说：“海波，你爸是要培养革命接班人了！”

马海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双眼注视着前方，不再说话。

马超龙紧棚着脸，冷冷地望着窗外。

车轮在路面上飞快地旋转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扑着白霜的树叶都在晨光中耷拉着小小的身子。

汽车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晨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