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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136
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1082        作者:南南4433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14-05-18 21:48:26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二天,中秋书法大会如期举行。夲来定的是上午十点先召开大会,日夲在北平的军政首脑和临时政府高官们要来的不少,连日夲华北方面军司令多田俊也答应出席,并致开幕词。可是,由于这两天冀东方面频频告急,八路军东进的四纵和共产党冀东特委发动的武装暴动的队伍,席卷了十几个县。头天晚上北平的石景山发电厂、长辛店火车站等地又同时遭袭。日军华北的最高领导层只好上午紧急召开临时军事会议,拟调整军事布署,研究新的对策,以作应对。书法大会说到底,也就是个面子会,这面子哪有里子要紧呐?大头都来不了,只好改日程,参加会的来了先开饭,然后边写边展边等。反正一下午时间呐,什么时候大头儿们到,什么时候开会。周正节倒是能随机应变,只是把月蓉居上上下下忙了个不亦乐乎,也让来参会的人们喝茶喝得都胀了肚,等吃等得都起了急。

 齐月轩是准时准点到的,还特为地倒饬了一下。刮了脸,吹了头,蓝长袍罩着青马褂,一条黄金表链挂在胸前,领口、袖口,连脚上的袜子都是雪白透亮。迈着方步进得门来,手里还晃着把尺把的檀骨扇。周正节一见他这打扮儿,心就放下了一半,觉得他今儿是来摆份儿露脸的,不像是捣乱砸场子的。等寒暄几句一坐下,他那一半儿心也放下了。齐月轩坐在桌前,只品茶不说话,一般的点头一笑就过,太熟实在脱不过的也多是嗯、啊、是、好地敷衍。等好不容昜上了酒,上了菜,他更没话了,就是闷头自己喝。

周正节凑到他身边,低声笑道:“老兄,看来今儿个,你是还是听了我的话,少说就对了。”

齐月轩也还了一笑:“嗨,角儿有在后台欢使的吗?好不好台上见。”

“啊?……噢,好,好,台上见。”周正节听了个似懂非懂,随口应了一声。

见人陆续起身离了席,齐月轩也跟着向外走。出了月蓉居的门,沒两步就到了墨香斋。一进这悬着横幅的大门,齐月轩就像是出了上场口,精神劲儿立马就像变了个人。

墨香斋的一楼摆上了大大小小的七八个书桌、长案,已经有人在那儿写上了。左边靠墙搭了个小戏台,一堂文武场围在台下,小月蓉着了彩妆正在台上唱着昆曲《惊梦》。

齐月轩也不怕搅了人家的戏,笑着大声道:“嗨,这场合别唱昆的呀,温不拉唧地没听头。”

“那依您唱什么呀?”旁边有人问。

齐月轩鼻子一擞:“哼,不唱《抗金兵》,也得来《贺后骂殿》呐。这日子口

儿,不开打,还不骂几声番寇,奸贼?”

这话说得没人敢接茬儿,周围的人都装没听见,赶紧散了。

齐月轩倒若无其事,打开折扇呼搧着奔了右边的书案,这儿瞅瞅,那儿看看,在一老头儿身后停住步。这人他认识,过去在女子师范教过国语,现在在临时政府秘书处供职。桌上一个横幅已写完,四个隶书大字——日夲之邦。

齐月轩看着虽没说话,可嘴皮子“嗞滋”地直吧唧。

那老头不悦地回头看,见是他,才挤出点儿笑:“哟,齐少爷,老朽这是意不对,还是字不好啊?”

齐月轩一嘬牙花子。“是真看不明白,蒙您指点。”

“这……有什么不明白?”老头儿指着字幅,晃着脑袋道:“大日夲何为日夲?是乃日之夲源,日誕之国,故而日夲之邦也。”

齐月轩笑出声:“您这幅字要交上去,非拍马屁拍蹶子上。日夲人一细琢磨,这里明骂暗骂可都有啊。”

老头听得一惊,忙问:“何,何以见得?”

齐月轩收起了笑,煞有介事地道:“中国字可讲究象形,您看这夲字,上边一横像地平线,立着一人字,倒像竖了个坟头,您还在下边摆了个十字架,您说这是不是暗骂?”

“那……日夲人不,不也是这么写?”

“嗨,日夲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您不是中国人吗?再说这日字……”

“日字该,该怎么写?”

“甭写,照膏药旗画一个圈就得,保险沒毛病。暗骂就不说了,可这日字儿,在中国话里可是个最脏的字眼儿,捎爹娘,带祖宗,前头可都有它。这,还不够明骂?”

齐月轩话还没落地,就招来一阵笑声。那老头儿可笑不出了,瞠目结舌,噎得直咳,连鼻涕带眼泪都出来了。

齐月轩一转身,却又到了另一个桌前。一个穿皇协军军官也写着一个横幅,“武運长久”四个字已写好,正提着款儿。

齐月轩拿眼一扫,问:“哟,您这吃日夲军粮的,怎么也反日反战呐?”

那军官吓得一哆嗦,纸上就涂了墨疙瘩。气得刚要发作,抬头见是他,才把到嘴边的粗口咽回去,換了细的。“齐少爷,您可别吓唬我,别的我不敢说,这句谁也挑不了眼。这是日夲人自己的词儿,到处都有。”

齐月轩冷笑一声:“哼,您别不服气,我说给你听。这武字拆开,下边是个止,上边是戈,止戈什么意思?不是停战就是投降啊。運字上面是个军,下边是走之儿,连起来说,不就是让皇军别打了,快投降,好听叫走人,不好听叫滚蛋吗?”

那军官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地就把那字给卷起来了,又惹得四周一阵想笑不敢笑,又忍不住的笑。

齐月轩却冷眼扫了一下,哼了一声,像是对众人,也像是自语地道:“哼,中华几千年多少诗文可写,偏跟日夲人学,生造些不伦不类的玩意儿,等挨了踢,才知道马屁拍不得。”

周围的人听得面面相觑,又是沒人敢搭茬儿。

这时,周正节走了过来。“月轩兄,您少白话两句,赶紧写自己的吧。”

齐月轩腕子一抖,把折扇合上,笑道:“得勒,不帮你把关了。我写的可是个巨幅,八尺宣得三张,铺中间长案上,看我如何笔下龙蛇,狂草一回。”

“行,行,”周正节只得应着,又向手下人招招手。“赶紧,笔墨伺侯着。”

齐月轩这才大步走向正中间的长案走去。


与此同时,学士府的正院却又演上了另一出儿。董彩屏正坐在学士府正院北房的中厅里,刘成龙隔着八仙桌坐在她对面。一个沉着脸冷眼相视,一个怂奸奸地陪着笑。

从早上伙计给她报了信儿,董彩屏就觉出蹊跷,她知道这不是江湖上的绑票。前思后想,左右掂量,还是认定除了刘成龙,没别人。打发走伙计,她就直奔学士府。可刘成龙不在,正院里只有只大狼狗拴在那儿,汪汪直叫。问前院里他的手下,只说是他昨晚出去布置戒严就没回来。董彩屏又到了西院,沒敢告诉齐月轩,只悄悄和月娥说了。月娥听了也急得够呛,虽然说这事是刘成龙所为,她半信半疑,可还是带着董彩屏把学士府各个院,每间房都找了一遍。也没见刘成龙,说明他手下没瞎说,也只好和她一起坐那儿等。足等了一上午,也没见刘成龙回来。因为惦记她爹的安危,才让董彩屏一人继续等,她去墨香斋看看。她走了沒多会儿,刘成龙才算露了面,这也是刚进屋,屁股都没坐热,话也刚开头。

只听刘成龙问:“嫂子,您这板着个脸来,是干吗呀?怎么您一人来呀?我哥呢?”

董彩屏冷笑一声:“哼,刘成龙,你甭装傻,你心里还不明白我找你干吗?”

“哎呀,我这刚回来,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把我都说糊涂了。”

“我来就是管你要人,把你哥交出来。”

“你找不见你爷们儿,跟我要得着人吗?”

“哼,反正我就找你要,见不着人,我就这等。你走哪儿,我跟到哪儿,让你一会儿也不得消停。”

“嘿,看不出啊,”刘成龙看着她,笑笑直摇头:“您这一品红,怎么也学会耍赖撒泼了?我哥就让人绑了票,又碍我什么事?凭什么跟我……”

董彩屏沒让他说完,就打断:“凭什么?就凭你刚那句话。我进来可没说过内情呐,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被人绑了票?”

刘成龙这才知道自己说突撸了,愣了愣,赶紧又说:“嗨,我哥……找不着,您这急哧白脸的,还不得让人往,往这儿想?”

董彩屏话跟得紧。“甭找补了,馅儿都漏了,再包也包不磁实。”

“哎,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和我没关係。“刘成龙又回了一句,可声已经没了底气。说完,舒了口长气,闷着头不再作声。

董彩屏瞥了他一眼,“你呀可真成,我看你倒像耍赖撒泼,敢作不敢当,算什么男人?”

“我是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说这有人信吗?他再咋着,也是我哥……”

“哼,你还知道,他是你哥呀?心里没鬼,你定着眼看着我。”

“看怎么着,你,你还能吃了我?”刘成龙虽嘴还硬,可一抬眼,撞见董彩屏冒着火的目光,还是下意识地闪了闪。

董彩屏笑出了声,直笑得刘成龙的脸胀成了猪肝儿似的,没等他的话出口,又猛地刹住了笑:“我知道你今儿下这狠手为什么,不就是想知道齐家那点儿老底儿藏在哪儿了吗?冲你现在这德性,我就敢说,你从你哥那儿,根夲就一个字也没掏出来,瞎子点灯,白费了蜡。夲来嘛,我倒是想和你透点儿底,可你不认账,那就怪不得我了。”说着,她站起了身,道:“我走了,就让你哥在你那儿待着吧。打他个血漓糊拉,再剐他个零七八碎,算你有种。”

这话可着实地捅在了刘成龙的肋岔子上,噎得他一口气顶在嗓子眼儿,差点儿憋过气去。昨晚,他手下把趴墙根儿听来的话向他一学舌,把他气得恶向胆边生,这才导演了绑架这一出,把高望田关在了他私占的一个宅子里。自己虽没敢露面,可让手下假冒绑匪审了他一个上午,也沒问出个所以然。听董彩屏刚才的话音儿,好像她也知底,所以刘成龙一个激灵,马上回过范儿来,紧跨两步,拦住了要向外走的董彩屏。

“嫂子,别走啊,您总得听我把话说完吧?”

董彩屏一瞥,只蹦出一个字;“说。”

“哎,一句两句真和您解释不清,坐下说?”刘成龙话还没说完,院里那狼狗又叫了起来,他朝外一看,算找着了话茬儿。“您看,我让馆子送的菜来了,我陪您吃着、喝着,再说着,不好?”

董彩屏见他一个手下引着个伙计,拎着大提笼上了台阶,笑笑说:“嗯,这还差不多,我现在是双身子,大人经得,肚子里孩子还叫食呐,我才没空饿着肚子听你白话。”说着,她大大方方,回到桌前坐下。

刘成龙连声应是,催着伙计摆上饭菜,等两人出了屋,刚要伸手让,不料董彩屏早己经开了吃。

她头也没抬,边嚼着,边说:“说吧,我听着呐。”

刘成龙闷了半晌,吐了口长气,才道:“嫂子,哥……的确在我这儿。”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向董彩屏偷瞥了一眼,见她不惊不恼,连紧嚼的嘴都没停。他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才又开了口。“不过,您放心,我可沒怎么着他,好吃好喝待承着,不就是想让他给我透个底嘛。”

董彩屏依旧吃着,没搭茬儿,没吱声,连眼皮都没抬。

刘成龙见她这样,叹口气,又说:“哎,这我也是出于无奈。齐家是惦记把我剔出去,可这是他们一边儿说了算的事吗?我不能白白让他们巧使喚这么多年,就冲我叫这么多年的爹,也不能落个两手空空啊。我就不明白,哥怎么就分不清远近亲疏?就是当了齐家的管家,不还是他是主子,你是奴?杨志兴倒管了一辈子,可除了可怜,还落什么了?哥不为他自己想,不还得为老婆、孩子想?可哥非不和我站一头儿,我落下了,能不给他留一份儿吗?我……”

董彩屏没让他再往下说,摆摆手打断,把嘴里嚼着的咽下,才冷冷道:“你用不着跟我解释这么多,我爷们还让你关着呐,我没心思听。你就给痛快话,什么时候放人?”

“嗨,那就是一个电话的事,不过……”刘成龙故意刹住口,笑着盯住她。

董彩屏冷笑一声:“哼,不就是问藏宝那地方吗?哎,你哥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你就是关他一辈子,许他金山银山,他也不会告诉你。你麻利儿地放他走,我给你透底。”

刘成龙看着她,却把牙花子嘬得直响。“这么机密的事,连月娥都不知道,能……”

董彩屏一笑:“这,你就不明白了,向来是男主外,女主内,你哥管的是外场生意,女人才是钱匣子,保险柜。别忘了,我也是打学士府上的轿,你不想想,成婚那天,杨叔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说我像当家的奶奶?”

刘成龙想想,刚嗯了一声,牙花子又嘬起来了。“不过嘛……是不是按规矩来,一手钱,一手货?”

董彩屏一听这话,脸上的笑立马收得干净,眼盯住他,像小刀子似地喇人。“这,不还是土匪绑票吗?怎么,我要是不告诉伱,你还要撕票?行了,甭费话了,要是贖票,我不赎,你爰咋着咋着吧。”

“那……我要是放了人,你再来个不认账,那不瞎了?”

“你放了他,我不还在这儿嘛,一个換俩,你不更把握?我们是小老百姓,不得不防你点儿,你现在正横着走的时候,还怕什么?”

刘成龙又惦量了一下,笑了笑:“好,就依你,亲的己的还能放我的鸽子?”说着,他就起身进了里屋,接通了电话,大声吩咐:“老蔫儿吧,我是刘成龙,你把人给放了,别露了身份,甭问那么多,赶紧。”

董彩屏听得真楚,这才松了口气,坦然一笑。


齐月轩写的这幅长卷已经快大功告成了,他的狂草果然书得龙飞凤舞。逎劲、雄浑之中又不失俊朗、清逸,浓淡相间,错落有致,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斗笔大字滿满写了三张八尺宣。虽然他脱了马褂、长袍,上身只一件衬衣,可早己被塌透,脸上的汗也不时落下,在纸上留下一个个的水印儿。有的地方连墨迹都阴了,不过倒更显出几分洒脱、自然。旁边着看的人可不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叫好的、兴叹的,低声议论的、只观不语的都有,不过没几个人能读得顺溜认得全。

周正英早就来了,还挎着相机,她是专门来采访拍摄的。虽然,她也没看明白齐月轩这篇《字赋》写的是什么,可从他的神情举止中就看出有些不妙。悄悄地上前递过个手帕让他擦擦汗,乘机说了句“悠着点儿,別惹祸。”可齐月轩一见是她,理都没理,随手倒把手帕给撇到了地上。弄得周正英挺尴尬,红着脸挤出了人群。

连远远儿看着的小月蓉都看出不对劲儿了,低声和身旁的二师兄直嘀咕:“你看,今儿齐少爷这是唱的哪出儿啊?”

“看不明白,夲来是丑儿戏,怎么还老死乞白赖地叫板呐?

“呸!您什么眼神儿呀?我看呐那劲儿是憋着来唱《碰碑》呀。”

“哎哟,那可不得了。”

正这时,松崎原山带着山口走了进来。他没马上往里走,在大门口停住,环视了一下。整个的大厅立刻静了许多,在中间围观的人们也纷纷散去。

周正节忙迎了上去,笑堆得无可复加。“松崎先生,可把您盼来了。”

松崎只点点头,没说话,笑也很吝啬。

周正节向外看看,小心地问:“多田峻将军……没来?”

“我看不一定能来了,等半个小时吧。”松崎随口答了一句,径直向正中的长案走去。

齐月轩已把下款都题完,名章也已盖上,他瞥见松崎走过来,又拿个闲章在印泥盒里沾着,装作沒看见。

“齐先生。”松崎倒先笑着招呼。

“哟,这不是松崎先生嘛,”齐月轩嘴里应着,可手沒停,闲章已盖好。他看松崎出神地眯着眼端祥着案上的字,一笑问:“松崎先生,你看……如何?”

松崎“嗯”着点点头:“好,写得好,有气势。不过我却认不得多少。”

齐月轩一笑,向周正节一瞥:“您……给念念?”

周正节连忙摆手:“别,别,今儿你这草书写得也忒狂了几分,我也认不全。”

松崎笑道:“那……就劳烦齐先生一颂,大家眼福耳福不都有了?”

“好,那……我就自斟、自饮,自醉一回。”齐月轩说着,凝神运气酝酿了少倾,就要开口。

这时,小月蓉却一把拉住了他:“还念什么呀?看懂看不懂的,自已个儿琢磨去就得了。你要嗓子痒痒,我陪你唱一段,不好?”他边说,边就要卷案上的纸。

周正节一见发了急:“你这儿裹什么乱?松崎太君在这儿……”

齐月轩瞪了他一眼,用犀利的目光把他的话打断,而后朝小月蓉一笑,说:“月蓉啊,我写了几十年,就这回写个巨幅,别挡我露脸,搅我痛快呀。”

小月蓉还想说什么,可齐月轩已抚平字幅,高声念了起来。

“《字赋》,字源于远古,创于苍颉。始盛于三秦两河之间,后传遍东瀛、西域、南疆、北地。

字接天之灵,受地之厚,秉石之刚,承水之秀,传人之正气。”

听到这儿,松崎和周正节对视了一下,都面呈悦色,众人也一片悄声议论。

齐月轩继续念:“字形谓之方矣。竖须直,横须平,不直则倒,不平则倾。点须小,勾须短。点大则以客欺主,勾长定居心叵测。撇捺岂可恣意伸之?如手入他人衣袋,脚犯别家宅院。不是你的地方,怎容你放肆张狂?”

松崎好像听出点儿弦外之音,微微皱了皱眉。周正节的心更揪了起来,眼直向松崎偷瞟。厅里一阵鸦雀无声。

齐月轩心无旁骛,朗声又道:“字意谓之理矣。意可深、可浅、可雅、可俗。但不可捏造、不可粉饰、不可荒谬、不可颠倒。若指鹿为马,指刀为笔,指血为水,指恶为善,指凶为亲,指人为草芥,于是非不辩,于字理不合,于人性不符,于天道何容?

字用谓之广矣。可写诗、可论著、可书史、可记帐。国之号、地之署、物之称、人之名均出于字。予百业以兴,予时代以进。天下无文,骄阳当午若长夜梦噩;世间有字,斗室草庐亦海阔天空。字本为善物,但若用于恶,也可诽人、伤人、毁人、杀人!”

齐月轩扫视了一下,见松崎的脸色己变得很难看,微微一笑,又念:”字品谓之有四矣。下品无骨,躯干不挺,臃肿委颓,乃“墨猪”也,为天下人所不齿。中品无柔,间架虽硬,但乏厚重,乃“瘦驹”也,非纵横驰骋之骑。上品则刚柔相济,寓刚于柔韧之中,蕴力于圆润之内。不计一划一字之得失,而求整幅通篇之气势,乃“灵蛇”也。锋芒自在潇洒,流畅之中。如若能把欲念抛尽,生死度外,无欲、无求、无忌、无畏、只待一泻,才乃“神龙” 也。恰似决堤之洪奔腾而下,尽显摧枯拉朽,气吞山河之磅礴大气。这,才是字中极品。”

此时,许多人好像忘了禁忌,竟低声议论、赞叹起来。

齐月轩稍顿,朗声又道:“弹指间千年已过,挥毫处万言难书。史间多闻焚书暴行,文字冤狱。玷污字者,有不识字而只露獠牙之兽类,更有识字之权贵。因畏字之威,惧字之伟,而欲灭之,毁之。想令天下人皆愚昧无知,而甘屈于暴政。此比兽类更甚,乃人中虎狼也。然焚书、造狱之人而今何在?早是一撮粪土。而字还在,强权难灭其生。字在国在,根存族存。人间之善恶、美丑、真伪皆可尽载于青史,或留丰碑,或留耻柱。”念到这儿,他突然提高了嗓门,举起双臂,竭力喊出,“奇哉!壮哉!伟哉!中国字!中国人!中——国!”

寂静,一丝声响都没有。似乎一切都凝固了。齐月轩挺直身躯,伸张着双臂,像一尊雕像一般。

突然,人群中迸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和掌声。

山口气急败坏地猛拍了一下桌子,用日语吼叫一声。话音未落,就有几个日本宪兵应声跑了进来,一下子屋内又静了下来了。

齐月轩长吁了一口气,神情十分坦然、轻松,冷冷地一笑,笑出心中的得意、狂傲、率真和不屑。

松崎铁青着脸,向那几个宪兵挥挥手,待他们退了出去,才向齐月轩一阵冷笑:“哼哼哼,齐月轩齐先生,真不愧是个才子。好一篇淋漓犀利、指桑骂槐的文章。不过我看来,只是声嘶力竭,黄昏绝唱。”

齐月轩盯住松崎,平静地道:“才子?!多蒙您抬举。倒是黄昏绝唱,您说得对。今儿我来就是要给自己个儿正正名,立一块中国文人的招牌。“

松崎原山狞笑着,一字一顿地道:“哼,沽名偏作匹夫勇,岂不蚍蜉撼树?”

齐月轩知道他出了个上联,匹夫和蚍蜉谐音,这是想泄愤,显才带找面儿,一箭三雕啊。齐月轩只冷冷笑了几声,下联就脱口而出:“呸,掠土只行武士道,当然无是生非。”

松崎一愣,还没搭话,齐月轩竟接着又道:“不就是个谐音对儿吗?下联不随口就来,还有呐,称霸敢顶天皇冠,难道舔黄很香?哈哈哈……”他几声放肆的大笑,笑得众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松崎低声咆哮:“你,你是找死?”

齐月轩一笑:“哼,今儿来就没想活。”说着,他掏出一个小瓶,拔出塞儿一饮而尽。

松崎微怔:“这……是什么?”、

齐月轩笑着把空瓶递过去:“鹤顶红,您不尝尝?“

松崎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呆了。

小月蓉上前拉住齐月轩,满眼噙泪。“齐少爷,您这,这是干什么?”

齐月轩淡淡一笑:“月蓉,你不是说我身上差点儿那刚劲儿、挺劲儿吗?今儿这出儿还行吧?”

“好!好……”小月蓉咽呜着泪下。

“哈哈哈哈……”齐月轩一阵朗声大笑,一阵毫无忌惮,毫无畏惧的大笑,边笑着边向门口昂然走去。

山口见了刚要上前拦,却被松崎拉住。他朝众人一笑,像要作出个若无其事的样子,可那笑是生挤出来的,比哭都难看。

“哥几个,走着!”随着小月蓉这一声喊,文武场响起了“呛,切切切”的锣鼓声和高亢的曲牌。屋外强烈的阳光与屋内的阴暗形成强烈的反差,齐月轩高挑、嬴弱的背影在逆光中竟显得十分挺拔、伟岸。


刘成龙有点等得不耐烦了,从打完电话让放了人,董彩屏就改了口。说就告诉他在哪儿,他自已去也一准找不着,等吃饱喝足,就亲自带他去找。刘成龙虽心里疑惑,可也不好马上撕破脸,只得先将就着。着着董彩屏吃得倍儿香,自己是一口都咽不下,只好拿酒碗对饭碗,喝着闷酒陪她。等那边三碗饭下了肚,这边一瓶酒也快见了底。

终于,董彩屏撂下了筷子,胡撸着胸口,笑道:“这人呐,吃饱了就犯睏,我先回去忍一觉再说,行不?”

“不行!”刘成龙气得把酒盅往桌上一墩,棱起了眼:“你……真拿我当凯子?”

董彩屏倒不急不恼:“嗨,着什么急呀?我夲来就双身子,又吃这么撑,你不让我消消食,能走得动路吗?”

“那……”刘成龙压了压火,才又说:“干脆你还是告诉我地儿,我自已去。”

“好,可我说完就走,找不着别怪我。”

“想得美!我找不着,你甭想走。”

董彩屏看着刘成龙那张让酒和怒催红的脸,笑了,笑得十分苦涩。“成龙,你……就不能收手吗?”

刘成龙紧咬着后槽牙,说:“你们合着伙逼我,都逼我到这份儿上了,还收得了手吗?”

“那好,你竖着耳朵听。”董彩屏说着,抄起一根筷子,拿起端鼓键子的架式。

刘成龙愣愣:“你要干什么?”

董彩屏笑笑:“我唱大鼓的出身,说的没唱的好听,给你唱出来,既知情又就酒,怎么样?”

“哎,行……吧。”刘成龙吐出口长气,才点了点头。

董彩屏嘴里哼着过门儿,拿筷子在碗边敲着点儿,唱了起来。

“有个将军不知名,

久经沙场有军功。

蒙冤归乡从民意,

借粮反把祸端生。

屈死獄中人传颂,

谁人不说他是真英雄?.”

过门当中,刘成龙倒咧嘴笑了:“你可真扯得够远,不过倒像是给我亲爹编的鼓词儿,我爱听,唱,接着唱。”

   哪用他说,董彩屏己接着唱道:“母子进京把亲寻,

娘死半路,苦儿哭不赢。

到了京城舅不认,

可怜他十冬腊月路上横。

天有眼,被个粪夫救了命,

认作义子未更名。

义父待他胜亲子,

义兄也当同胞生。

虽都是寻常老百姓,

可一身铁骨作铜声……”

董彩屏的唱虽声不大,可声随情舒,如泣如诉,让刘成龙也不由得沉浸在一幕幕往事之中。突然她收住尾腔儿,又插上段京白贯口。“这苦儿,性慧聪,敢发狠,有心胸,闯江湖、入门中,作帮主、买卖兴,霸粪业,镇北城。”这儿又接着唱:“好一代枭雄!”

刘成龙笑出声:“好,这词编得不赖,就是照我这模子描的。”

董彩屏却冷冷一笑:“还有呐,”她没加过门接着就唱:

“不料想,这苦儿一朝发迹就忘了夲,

忘了苦、忘了穷,忘了恩、忘了情,忘了国家忘祖宗。

认贼作父当东洋的狗,

却在亲人面前耍威风……“

“别唱了!”刘成龙喊了一声。

董彩屏理都不理,声倒大了起来;

    “天若有眼天当惩,

地若有灵地早崩,

就是乌龟王八能长寿,

你也是千夫所指落骂名!”

刘成龙见她唱完,愣了好一阵儿,才倒匀了气,却摆出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睖睖眼:“别停啊,接茬儿唱,接茬儿骂呀。”见董彩屏喘着粗气没吱声,又问:“哼,那……该着说正事了吧?”

董彩屏见他这样,冷笑一声:“哼,骂你就是正事,没别的。明告诉你吧,人家的东西藏哪儿,我从来不打听,压根不知道。就是知道,也决不会吐一个字儿给你。”

刘成龙这下可像个麻雷子,点了就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狞笑把脸都拧得变了形。“不跟你发点威,你真拿我当病猫啊?我也明告诉你,我从来沒冲着你是什么嫂子。高看你一眼,是因为你长得像我表妹彩屏,她是我小时候定过亲的媳妇。你一个臭娘们儿,一唱曲儿的,还敢跟我叫板?还……一个字儿不吐?哼,我倒要看看你吐不吐?!”说着,他一把抓住董彩屏的胳膊,就往里屋扯。

“你要干什么?”董彩屏边使劲挣着,边喊。

刘成龙把她胳膞一拧,稍稍用了点儿劲,就把她身子挟离了地,大步就往里走。可还没到里屋门口,突然,刘成龙“哎哟”叫了一声,松开了手。

董彩屏踉跄两步,靠住隔断才稳住了身,她手上竟有一把锋利的剪刀。

刘成龙咧着嘴摸了摸肋下,收手一看,竟沾了一手血。“妈的,你还敢跟我玩横的?”他骂着又往上前。

“别过来,再……”

董彩屏话还没说完,刘成龙已跨到了身边,闪过她刺来的剪刀,叼住了她的腕子,顺势用力一拧,往前一送,剪刀竟插进了董彩屏的前胸,血立刻就涌了出来。刘成龙一松手,她就瘫倒在地下。

刘成龙红着眼哼了一声,刚要转身,不觉惊呆了。原来董彩屏竟然扶着隔断,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剪刀还插在她胸前,血还不住地流着,已把半个前襟都浸红了。她死死盯住刘成龙,发出了几声冷峻、凄厉的笑。

“你……还笑?”刘成龙想发狠,可声倒发了颤,显出几分怯。

董彩屏收住了笑:“哼,我当然笑,我笑的是你打今儿起,心里就一块干净地儿都没了。”

“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不还……老惦记眷你那表妹吗?可这点儿念想也……让你亲手掐了。”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刘成龙吼了起来。

董彩屏看着他,又是一笑,笑得满眼闪着泪花。她强挣着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就是和你……定过亲的董彩屏!”

刘成龙一听惊得抖了一个激灵,就呆得像个木偶泥胎。很快他恍过神来,用目光在董彩屏的脸上紧扫,突然一声叫:“彩屏,奡是你?!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董彩屏咬着牙一笑,“我宁可……死你面前,也不会认你这样的畜牲。哼,你以后……连作梦,都会总是恶梦!”

说完,她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已被血浸透的纸包,这里是二十年前,刘成龙送她的榆钱儿,这是她一直珍藏的念想。她打开纸包,把它抛向了半空。随着粘着血的干榆钱儿飘洒着落下,她腿一软,又倒在地上。

刘成龙这才醒过范儿来,一边大喊着:“快来人!赶紧送医院!”一边上前就往起扶。

一个手下闻声跑进,正要帮着抬,高望田出现在门前。一见这情景,他发疯似地冲了过去,一脚就把那手下踹飞了起来,重重地砸在隔断上,撞出了一个大洞。刘成龙转身想跑,也让他揪住,朝下巴狠狠兜了一拳。刘成龙倒退了好几步,撞在桌子上才稳住身。那手下爬起,掏出枪来,刘成龙却一把拦住,沮丧地带着他溜了出去。

高望田也顾不得再追,抱起了董彩屏,泪如雨下,晃着她,喊着:“莺儿!莺儿!”

董彩屏又睁开了眼,偎在他的怀里,笑了笑。“望田哥,我早该告诉你,我……不叫魏莺,我……就是董彩屏。”

“嗨,甭管你叫啥,你是我老婆,是咱孩子娘。你千万挺着点儿!”高望田说看把董彩屏抱起。

董彩屏依偎在他的怀里,还想说什么,可已没有了气力。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周身痉挛似地抽动了一下,就闭住了双眼。

“莺儿!莺儿……”高望田边喚着她,边向外跑去。


齐月轩出了墨香斋,几道警戒线竟都没拦他。走出二三十步,一直等着他的月娥才迎上来。她没看到里面的那一幕,以为爹没事了,流着泪笑着搀上齐月轩就往家走。齐月轩夲想告诉她,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他很享受此时月娥依偎着的温暖,生怕让一句话冰了孩子的心。而且他心里也有些嘀咕,不知为什么自已喝了一瓶鹤顶红,怎么就不疼不烧不恶心,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他哪知道,他喝的根夲不是鹤顶红,只是被杨志兴和老张换了的一瓶红颜色儿水呀。就这样走着、想着、疑惑着,两人己到了学士府外的老榆树下。他俩都沒察觉,有两个便衣特务正就在身后不远尾随着。

这时,高望田抱着董彩屏从府门里跑了出来,正和二人碰了个迎面。

月娥被董彩屏浑身鲜血惊出一声尖叫。

齐月轩急着问:“这……是怎么啦?”

“嗨,还不是成龙这王八蛋。”高望田骂了一声,可脚步一点儿没停。

杨月娥这才醒过神,紧跑几步,追了上去。正巧来了辆洋车,她忙拦下,帮着把董彩屏抬到了车上,又一溜小跑,也紧随着洋车而去。

齐月轩目送洋车驶远,才气冲冲上了台阶,一眼看见门上悬着的“学士府第”的大匾,竟突然像发了疯,冲进府门,抄出顶门杠,使出全身的力气向那大匾捅去。“咔嚓”一声,大匾晃晃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还什么学士府第?现在这儿是妖洞魔窟!”齐月轩喊着一声,竟仰天大笑,一阵刺耳、凄厉,悲怆、愤懑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齐月轩没再迈进府门,却踉跄着步子,走到老榆树下,抬头望着它偌大的树冠,怆然泪下。一时,百感交集的惆怅和茫然,让他觉得好乏、好累,他靠住老榆树的树干,才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子。他没觉得疼,只觉得天地都有些晃,身子越来越轻,似乎要飘上树梢,飘上天空。恍惚中无数的人,无数的景一下涌来,频闪着、叠印着……一切都是匆匆而模糊,只有耳畔那儿时就听的那首童谣那么甜脆、清晰。

“榆树钱儿蒸饽饽,

穷人见了乐呵呵。

树上长钱不能花,

填饱了肚子先不饿……”

    此时,刘成龙正蹲在正院的院当中,手捧着一把带血的干榆钱儿,脸上竟也有两道泪痕,也许他的耳畔也响着这首熟悉的童谣?在这偌大的庭院中,他团着的身躯更显得孤独、猥琐、渺小……

这时,狼狗吠了两声,接着“嗷”地一声惨叫,就翻倒在地上直蹬腿。刘成龙这才起身看,见狗肚子上竟插上一柄飞刀。正愣着神,听见背后有声响,刚转过头,更惊得目瞪口呆,小脸儿煞白,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叫了声“爹!”

枪响了,虽只响了一声,学士府里外就都乱了营。

院外的齐月轩也被这枪声和喧闹声惊得恍回了神,他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刚要进去看个究竟,两个一直跟着稍的便衣特务从后面蹿了上来,架起他就走。

可还没走几步,一辆两边都挂着“防疫”字样白布的带篷卡车飞驰而来,在他们面前猛地停下。从车上跳下四五个穿白大褂,戴白口罩的,不由分说,就把齐月轩和那俩特务都拖上了车。人还没站稳,车就一闷油门蹿了出去。齐月轩一头就栽到了车楼子上,摔了个大仰壳,等被人扶起,才发现那两个特务已经被按倒绑了起来。

齐月轩忙盯住扶他起来的人,问:“这是拉我上哪儿呀?”

“送你出城。”听声像个女人,虽戴着大口罩看不清脸,可那俩大眼睛却挺眼熟。

齐月轩又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笑眼一瞥,没吱声,可齐月轩认出来了,这是周正英。一时,齐月轩竟又犯起了迷糊,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是作梦?还是醒着?

                                               笫二部终


                                      2011年9月至2013年9月

                                              于北京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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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赵凯 评论 (评论时间2014-08-26 10:45:37)  
目前的感觉,节奏太慢了。但老兄的大手笔,的确让人敬佩!
赵凯 评论 (评论时间2014-08-26 10:43:53)  
老兄还应该有第三部的计划吧?目前已经过百万字了。如此大的篇幅,写了以抗战为主体的历史。我觉得,应该写人物的完整一生,能更彰显跨度美。
南南4433 评论 (评论时间2014-05-18 21:50:36)  
    这是第二部的最后一章.总算发完了.真希望网友们能给点观感,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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