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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丰，八路军二纵队驻地

    喜庆的事情接踵而至。奉中共中央和集总的命令，八路军第二纵队政委黄克诚率二纵队三四四旅、独立游击支队、华北抗日民军第一旅，出壶关越过平汉线，到达冀鲁豫与冀鲁豫支队会师。听说老朋友黄克诚到来，早已得到消息的杨得志、崔田民依然感到喜出望外，他们上前依次握住黄克诚、张玺、田守尧、朱程的手说：

    “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听说你们在对石友三、丁树本的讨逆战役中打了个很大的胜仗，我们高兴得不得了。中央让你们扩大队伍，待命回山西，你们不仅扩大了队伍，还建立起冀鲁豫根据地，打通了华北、华中两个根据地的通道，真是不简单！集总让我向你们祝贺！”黄克诚笑着说。

    “唉，这哪是我们冀鲁豫支队的功劳啊，是冀中、冀南程子华政委、宋任穷司令员指挥有方，各兄弟部队同心协力的结果！”杨得志说。

    “我们的根据地建立起来了，这才是最大、也是最好的结果！”黄克诚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

    杨得志热情地把黄克诚让进屋，吩咐通讯员倒上茶水。杨得志为黄克诚递上一杯开水，迫不及待地问：“老黄，你介绍一下，晋察冀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还有左权参谋长，他怎么样？”

    黄克诚笑了：“别急嘛！关于晋察冀根据地的情况，以后我会慢慢给你介绍。还有太岳根据地的情况，由张玺同志给你介绍。我看嘛，你还是关心左权同志的近况。毕竟是老战友了嘛！我们在晋察冀的时候，也很想念你，尤其是彭老总回去后，说你们这里非常困难，连中央和集总都为你们捏了把汗，你们不还是坚持下来了吗？”

    提起冀鲁豫初期的状况，大家不由感慨了一回。

    黄克诚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杨得志：“你不是惦记左权参谋长吗？这是我临行前他给你写的信！”

    左权、杨得志、黄克诚是原二纵队的指挥员。左权任二纵队司令员，杨得志任副司令员，黄克诚任政委。杨得志拆开左权的信。信是左权用毛笔写的，字体刚劲有力，内容简短。看到左权的信，杨得志依稀看到他熟悉的面孔，听到了他亲切的话语：

   “得志兄，现在二纵队大部分已经回到平原地区。中央与集总决定我不再兼任二纵队司令员了。由你担任这个职务。请你务必把部队带好。我很想念你和同志们。我们不久就会见面的，到那时再畅谈吧！……”

    杨得志没有想到，在他期待与左权重逢的日子，左权牺牲在山西辽县麻田，时年三十八岁。为纪念八路军这位优秀的指挥员，民主政府于左权牺牲的当年，即1942年，把山西辽县更名为左权县。

    当天夜里，八路军二纵队的指挥员们，一直畅谈到深夜。他们对中华民族的抗战事业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最后黄克诚关切地问：“得志同志，你今年也该三十岁了吧？”

    杨得志感慨地说：“可不是，我1911年生人，今年正好满三十岁，想不到哇，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三十岁的人了，又是二纵队司令，个人问题还没解决吧？”

    “长期和日顽武装做斗争，还真没考虑过这一问题。”

    “是到考虑这一问题的时候了。日本鬼子，我们这一代人打不走，还有我们的子孙，子子孙孙打下去，一定能打垮日本鬼子！世界上的事，我们这一代人是干不完的，还需要子孙继承我们的事业，你一直不考虑个人问题，如果其他人也和你一样，革命岂不无后来人了吗？你该讨个‘押寨夫人’了！”

    “不光我一个。我们的好多同志都顾不上考虑这一问题。你们这些成了家的人，不也是天各一方嘛！”杨得志分辩说。

    “这两个问题不一样！”黄克诚说，“鲁迅先生曾经讲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日本鬼子、国民党反动派诬蔑我们共产党人共产共妻，你这个司令员带头过单身生活，小心别人恶毒攻击你！中央和集总也都十分关心你的个人生活，要我帮你把这个问题解决掉、解决好。”

    连中央和集总都关心起自己的个人生活来了，杨得志十分感动，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崔田民笑呵呵地说：“当时，我们在鲁西南开展工作的时候，一个叫刘杰三的响马，娶了三个老婆，因为他尊重我们，积极抗日，我们就委任他为当地游击队的司令。有些同志很想不通，找到司令员、参谋长和我提意见，说刘杰三一人三个老婆，纯粹地主、老财，霸占民女！怎么能当八路军领导的游击队司令呢？”

    提起这事，卢绍武、刘震也不由笑起来。刘震说：“还是司令员会做工作。他问那些同志，你是先动员他抗日好，还是先动员他退掉三个老婆再去抗日好？你先动员他退掉老婆，他未必和我们一块抗日！参谋长说得更好……”刘震说到这里，抬头望一眼卢绍武。卢绍武接着说：

    “我对同志们讲，我们是打土豪出来革命的；人家刘杰三是拉队伍占山为王的；我们是共产党员，是党培养、教育多年的红军战士、八路军战士，是为打日本到敌后开辟根据地的；人家刘杰三在我们来之前还不知道抗日是怎么回事咧！三个老婆有什么要紧？带着三个老婆去打鬼子的人我看不多，刘杰三能做到这点，是难能可贵的！可我们这些人不能这样！司令员、政委、我和你们大家现在都没有老婆，日后也只能一人娶一个老婆，我们是共产党员嘛！”

    崔田民感慨地说：“这里的土皇帝和牛毛一样的司令，封建意识很重，都喜欢霸占民女，娶他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山东曹县的葛四穷种，人都半身不遂了还娶了三十多个老婆；河北濮阳的槐花子，投靠我们后还非要来个十全十美娶第十个老婆。——这些人因为民愤极大，有的被我们镇压了！”

    黄克诚说：“卢绍武同志说得好，我们是共产党员嘛！我们不能象葛四穷种、槐花子、刘杰三一样娶几个、几十个老婆。但共产党人也是人，也一样有七情六欲嘛！因此解决个人问题，不能仅仅依赖组织上，更多还是要靠个人去努力。大家不要在战场上是英雄，生活上个个都是逃兵哟！”

    1940年4月30日，冀鲁豫支队与二纵队三四四旅、独立游击支队、华北抗日民军第一旅汇合，整编为八路军第二纵队。杨得志任司令员，黄克诚任政委，卢绍武任参谋长，崔田民任政治部主任。同时，他们在内黄县南丈堡村召开会议，宣布成立冀鲁豫军区，下辖直南、豫北、鲁西南三个军分区，二纵队政委黄克诚兼任军区司令员，崔田民兼任政委。经北方局批准，会议成立由黄克诚、杨得志、张玺、崔田民、信锡华、安法乾、晁哲甫组成的七人军政委员会，统一领导并处置冀鲁豫党政军的日常工作。黄克诚任军政委员会书记。黄克诚离开冀鲁豫后，军区司令员由杨得志接任，军政委员会书记一职由崔田民接任。

    1940年5月，经集总和北方局批准，冀鲁豫抗日救国总会妇救会组织部长申戈军与杨得志结婚。

    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婚礼。没有花轿，没有婚纱，没有大红的窗花和红烛，没有繁文缛节，只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两颗赤诚的心，和冀鲁豫党政军民热情真切的祝福。

    这一天，梅姨有幸参加了杨得志与申戈军的婚礼。她从田野上采集了一大束野花，献给申戈军，表达自己由衷的祝福。

    那束野花，一直被申戈军保存在一只清水瓶中，鲜艳地开着，直到日本鬼子对冀鲁豫地区进行“五·五”大扫荡。

    第二次讨逆战争结束后的冀鲁豫，象春天的花草一样充满生机，令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回忆起时，总是充满温馨和幸福。

 二纵队暨冀鲁豫军区军政委员会：

    目前，华东、华中形势危急。中央决定，抽调二纵队主力由黄克诚同志率领即日赶赴皖中，与新四军会师，合编为第四、第五纵队。二纵队主力走后冀鲁豫支队将孤军奋战，困难较大，如不能坚持，可去苏北地区发展根据地，与新四军第五纵队共图发展。

                               第十八集团军总指挥部

     读完电报，黄克诚握住杨得志的手，伤感地说：“得志、田民、绍武同志，我们刚相聚又要分别了。中央和集总说得对，我们走后，你们将孤军奋战，困难很大，同意中央的意见，去苏北地区吧！也好相互照应。”

    杨得志说：“克诚同志，你就放心走吧！去苏北，是中央体谅我们的困难，爱护我们。开辟冀鲁豫这块根据地不容易，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的同志用鲜血换来的，我们不能离开这里！”

    崔田民说：“司令员说得对，我们不能轻易放弃这块根据地，把我们的父母兄妹交给日本鬼子！我们至死要捍卫她！”

    卢绍武说：“政委，你就放心走吧，我们在这里已经两年多了，有广泛深厚的群众基础，比较容易开展工作。相反，华东、华中的形势比我们困难，更需要你们去工作！”

    1940年6月7日，奉中央和集总命令，黄克诚率二纵队主力三四四旅和新二旅五、六团，彭明治、朱涤新率苏鲁豫支队，分别离开冀鲁豫和湖西抗日根据地，南下华中，执行开辟华中抗日根据地的战略任务。冀鲁豫军区司令员由二纵队司令员杨得志兼任，二纵队政委由政治部主任崔田民接任。苏鲁豫支队走后，三四三旅黄河支队进驻湖西地区。留在冀鲁豫的主力部队仅剩二旅四团、军区独立团、华北抗日民军第一旅（实际兵力仅有一个团）。冀鲁豫边区的抗战形势进入困难时期。

    冀鲁豫军区军政委员会决定，代表全区指战员和人民群众向中央发电，要求继续留在冀鲁豫边区，开展对敌斗争。

    中央批准了他们的要求，指示杨得志、崔田民在原有部队的基础上，组建新的第二纵队。根据中央指示，杨得志、崔田民把南进队（即赵谭支队）与当地的几支游击队合编为新三旅，下辖七、八、九三个团，加上新二旅的四团和独立团，组成新的二纵队。

     “同志们，中央考虑到我们冀鲁豫根据地面临的困难，要我们去苏北开辟根据地。但冀鲁豫这块根据地我们不能丢！冀鲁豫根据地是我们冀中、冀南和华东、华中根据地的交通枢纽，又是连接山东、太岳根据地的要冲，如果我们放弃这块根据地，就等于阻断了几大根据地的交通联系。如果我们坚守这块根据地，就等于在敌人的心脏楔进了一根钉子。因此，冀鲁豫这块根据地，我们不仅不能放弃，还要扩大发展！”在新二纵队成立大会上，杨得志司令员慷慨陈词，“我们新的二纵队刚刚成立，建制仅有五个团，兵力不过两千，但我们周边的敌人，却十倍、二十倍大于我们，生存状态十分困难！”

    杨得志走到作战地图前：“在平汉铁路安阳、新乡和陇海路商丘、开封一线，日寇三十五师团想伺机消灭我们。国民党第一战区豫北总指挥兼豫北专员杜淑、河北政府主席庞炳勋也伺机要咬上我们一口。被我们驱逐出直南的国民党第三十九集团军石友三不甘心失败，也会乘机反扑。冀鲁交界处的王金祥、齐子修部，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和我们争地盘。这些敌人，随时都会纠集在一起，吃掉我们。所以，同志们必须认清形势，做好长期、艰苦的准备，随时和敌人拼死决战！”

     会场上的指战员们异口同声：“请毛主席放心，请中央放心，请集总放心，我们将以死保卫冀鲁豫！”

    接着，指战员们在杨得志的带领下，高唱《游击队之歌》：

我们生长在这里，

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

无论谁要抢占去，

我们都和他拼到底！

    激越的歌声气冲霄汉……

    二纵队成立后不久，二纵队新编三旅旅长韩先楚接到集总调令，离开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回延安抗日军政大学担任一大队大队长。

    五·五大扫荡

    黄克诚率二纵队主力挺进华中的消息，很快被国民党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石友三获悉。石友三十分高兴，当即派其胞弟石友信去开封，勾结日寇对冀鲁豫抗日根据地进行第一次大规模的围剿、扫荡。这，就是冀鲁豫抗战史上著名的“五·五”大扫荡。

    1940年6月3日，日寇坂垣司令官指挥驻新乡、开封的三十五师团、驻商丘的第四旅团，步骑兵共八千余人，乘坐一百七十余辆汽车和坦克，向清丰、濮阳、内黄一带合击。6月5日，日三十五师团在濮阳县城西南桑村集一带，与我二纵队新三旅八团遭遇。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旅长韩先楚命令三营长张海月率领全营战士，苦苦激战了一天，毙伤日伪军四百余人，击毁敌汽车二十五辆，三营战士全部壮烈牺牲。在平原地带，坂垣师团从未遇到过如此顽强的抵抗，料想遇到二纵队主力，电令山东兖州、泰安、河北邯郸、豫北安阳、江苏徐州的两万多日伪军分十二路火速围击濮阳、清丰，并于6月10日即阴历五月初五这天对我二纵队形成合围之势。

    大敌当前，形势十万火急。

杨得志当即召开二纵队全体指挥员会议，研究作战方案。

    卢绍武向指挥员介绍说：“这次坂垣调动他的优势重兵，显然是一次有组织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其目的，不是单纯的占点占线，而在于消灭我军主力。其战术，是分进合击与突然袭击相结合，夜行晓袭，走小路、住小村，对我实行夜间包围，白天袭击，一旦遇到我们攻击则死守待援，等到白天反扑。敌强我弱的形势是十分明显的，以我现有的人马与敌决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我认为，应该根据敌人的行动特点，分散行动，粉碎敌人的阴谋！”

    杨得志站起身来：“参谋长说得对，我们当前最重要的任务不是与敌人决一死战，而是保全力量，拖住敌人，减轻兄弟根据地的压力。毛主席说过，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既然坂垣要消灭我们，拉出这么大的架势，我们也不妨和他捉一回迷藏。纵队决定，针对敌人的特点，我们一是要行动轻装、秘密、迅速，让敌人只能看到我们的影子，抓不到我们。二是加强情报工作，侦察工作要日夜进行，情况要确实可靠，以免和大队日寇遭遇或误进敌人的包围圈。三是部队要化整为零，多分散、多移动，四处迷惑敌人，使敌人摸不清我们的行踪，找不到我大部队的去向。四是不攻城，不占村，打一阵就走，千万不可与敌人打胶着战，不可贪大吃不掉反被敌人所伤，要随时做好准备与敌人打遭遇战，消灭其有生力量！”

    坂垣师团的这次大扫荡，整整持续了十七天，二纵队有近七百名战士伤亡，歼灭日伪军两千余人，彻底粉碎了鬼子消灭我二纵队主力的企图。“五·五”大扫荡结束后，清丰、濮阳、内黄、东明等县城，再次沦陷。日本鬼子在滑县、浚县一线，设置据点三十多处，初步形成了对我冀鲁豫根据地的分割包围，使冀鲁豫根据地的范围比大扫荡前减少了四分之三。国民党三十九集团军在日伪军的支持掩护下，重新占驻濮阳、清丰、范县、观城。石友三与齐子修部联合，试图切断我华北、华中、山东抗日根据地的联系。

    冀鲁豫的抗战走入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