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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望月叹凄苦；对徒话当年

（2）虎啸山东

     “祖父有感于乱世间盗匪猖獗、危机四伏、行旅人人自危，因而聚合了一群义气相投的江湖朋友创立了一家‘虎威镖局’，杏黄镖旗上绣着一只鲜活威猛的白虎。镖局一开业，便成了齐鲁商旅畅行四方的呵护神。

    祖父于动荡乱世和险恶江湖中撑起了一面平安镖旗，披荆斩棘，乘风破浪，扬威近二十年。这期间前朝饱经内忧外患，已是风雨飘摇。

   满清为耗散明朝国力，分遣悍将率精兵游窜中原，掳掠袭扰，气焰嚣张。魔爪渐渐伸到山东。世道艰难，商旅人人自危，镖局能接到的生易越来越少，到后来入不敷出，镖局只得歇业。祖父时已年逾半百，他无奈地解散了镖局，回到阔别的家乡。

    乱世无净土，眼见家乡盗匪横行，乡民惶惶不可终日，本想退隐林泉、耕读为乐的祖父义愤难平，决定组建乡勇民团，训练丁勇保卫乡土。

    在祖父的首倡下，周围四乡八镇纷纷响应，组建乡勇团练，拥戴我祖父为护乡连庄会总教练，训练乡勇，防匪自卫。

   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那些山贼草寇忌惮我祖父威名，不敢贸然来犯。但祖父此举无疑是挡了他们的财路，几股草寇纠结成群，壮着胆子气势汹汹乘夜偷袭白家集，要试探试探名震山东的金刀老虎是真老虎还是纸老虎。

    正是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

    盗匪冲着祖父和他创建的乡勇团练而来，不想堡内早有防范，祖父每日坐镇堡公所，枕戈待旦。闻警集合一群青年乡勇赶到庄前迎敌。

    好汉护山村，好虎护山林。

   大敌当前，祖父不顾父老们惶惧劝阻，率领一群从未上过战场的毛头小伙子高举火把冲出寨门。一位鬓发斑斑的老者，二十几个稚气未脱的青年，面对着黑压压一群杀气腾腾的盗匪。隐在村堡高墙内战战兢兢的父老们，暗暗捏了一把汗。

    为首的强盗‘独眼龙’望着我祖父，壮着胆子色厉内荏喝道：“呔，老头儿，大爷儿刀下不,不杀老弱病残，识趣的闪闪一边儿去，让村里年轻力壮的爷们上前送死！”

    祖父道：‘老朽也有个规矩，只除首恶。今天来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徒、只要是走投无路逼上梁山才落草为寇的从犯，只要放下屠刀，都有一线生机。’

    ‘独眼龙’见身后的随从窃窃私议、士气动摇，不禁有些慌乱，急躁地叫嚷：‘切，小，小样，就就你这干巴老头儿，还口出狂言，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左右望望几个同来的头目：‘弟，弟兄们，谁打头阵？我不愿让人说我独独眼龙欺负老老朽昏昏庸之辈。’

    几个头目面面相觑，忌惮祖父威名，谁也不敢挺身而出。

    ‘独眼龙’气急败坏地说：‘一一群废物！听听我号令，弟，弟兄们，跟我一一起冲！’说着催马舞刀叫嚣着率领群匪冲向我祖父。

    祖父像一尊塑像，岿然不动。眼见‘独眼龙’马头已堪堪撞到祖父胸前，祖父忽然一声恶吼，旋身而起，一道金光闪过，接着是一片血光。

   ‘独眼龙’还没看清对方金刀从哪个角度劈来，项上人头已弃他而去，一腔鲜血喷涌而出，尸体被祖父踹落马下。祖父已跨在他那匹青骢马上，金刀挥舞，所向披靡，宛如刮过一阵狂飙，四路人马的九个头领头和身子相继自脖领处被虎头金刀迅速分割，鲜血喷涌，死尸落马。

    那些喽啰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深受鼓舞的乡村青年们群情振奋，一拥而上。

   强将手下无弱兵，尽管这二十几个青年只跟祖父练习了一个多月，面对群龙无首、惊慌失措的匪徒，个个如初生牛犊勇气十足，刀法凶猛，如有神助，杀得匪徒们望风而逃。

    乡民们一片欢呼，大开庄门，挥舞铁锨木锸大锤棍棒，高举灯笼火把一涌而出，随后掩杀，大获全胜。

    经此一役，祖父和他训练的乡勇声名大噪。方圆数百里的乡村都派人来与我祖父商议结盟，守望互助。

    祖父集聚众力，汇合了一只六七百名乡勇的民团，教授武艺，操演阵法。此刻附近的蟊贼畏惧祖父名头，已不敢上门送死。祖父组织民团主动出击，先后剿灭了气焰嚣张、称霸一方的焦毛子、孙黑虎、侯百胜三股悍匪，收服了过三枪、谭铁腿等一批绿林好汉，声威大震。山东地面的山贼草寇对祖父谈虎色变，闻风丧胆。

    崇祯末年，面对闯军流寇和满清强敌，内忧外患双重压力下，大明朝捉襟见肘、颓厦难支。

此刻满洲继位的皇太极才智谋略犹胜厥父，他在雄兵逼边的同时，不时派遣精兵悍将窜入中原烧杀掳掠，旨在扰得大明民穷财尽，激发民乱，以便乘虚而入，夺取中原。

    清兵入寇，直隶、山东首当其冲，清酋豪格刀劈蓟辽总督吴阿衡，连拔四十八城，逼得前督师孙承宗服毒自尽。清兵又从德州渡河，经临清入济南，所过之地，守将惊慌失措、一触即溃。连德王朱由枢亦被俘获。

百姓本已民生凋敝、穷困潦倒，再经清军流窜洗劫，更是雪上加霜、哀鸿遍野。

    这时祖父已年近六旬，但战火烧到家乡，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义愤填膺，与结义二弟‘陆地飞皇’戴灵彦、三弟‘铜头铁罗汉罗汉’苦行僧奔走呼号，联络各处英雄豪杰协力抗击清军；并与黑白两道各路人马结成抗清联盟，守望相助，数次击溃来犯之敌，令清兵谈虎色变，视为畏途。

    崇祯十七年，李闯王攻陷北京。还未坐稳龙庭，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兵入关，击溃闯军占据北京。清军继而势如破竹，席扫中原。

祖父虽年逾花甲，眼见国破乡危，气冲牛斗，遍洒英雄帖，柬邀山东各路义军的头领会盟泰山观日峰，响应南京尚书史可法抗御清军。

    各路义军一致拥戴我祖父为盟军首领，祖父义不容辞，祭旗誓师，统率齐鲁义军转战黄河两岸、大江南北。直至史可法殉难，南明小朝廷风流云散，祖父统率的义军也已拼杀得伤亡殆尽。

眼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祖父在一干兄弟的极力劝说下解散了义军，化整为零，息影山林。晚年隐居于崂山脚下黄花坳，与一群胜朝遗老隐姓埋名，磨刀霍霍，等待时机反清复明。

    祖父一向豪情满怀，戎马倥偬，长年四处奔波。膝下五个儿子也多忙于辅助他共赴国难，于今一起闲下来隐居田园、笑傲林泉，把寄居荒山密菁的家眷也接到一起，合家团聚，其乐融融，那段日子是我家族中最团圆祥和的一段时光。

    我父辈兄弟五人，大伯父白松鹏，二伯父白松雁，家父白松鹤排行第三，四叔白松鹰，五叔白松鹭。家学渊源之外，又得父亲好友点拨，武学各有所长，在胶东也算小有名气，并称‘白门五虎’。

    家父性好交游，江湖人称‘锦毛虎·云中鹤’，一次东游蓬莱，观看海市蜃楼。结识了大盐商‘登州侠’郑浩然，两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义结金兰。

    家父在郑家盘桓多日，每日除了下棋谈心，便是与郑浩然的一干友人会饮。期间结识了不少反清志士。

后来，家父携金兰契友郑浩然返回家乡拜见老父亲。郑浩然久闻我祖父盛名，十分敬仰，与我的叔伯们也甚是相得。见到我后触动心事，那时我正是弱冠之年，郑伯伯问过我尚未择偶，主动提议，要将独生爱女馨雪许我为妻。

家父喜出望外，两家当即换了庚帖，定下了亲事。

    那时我少年轻狂，并未见过郑姑娘，父命难违，但心中并不情愿。觉得因为两家父辈志趣相投，便把两个互不相识的青年男女捏合在一起，此事未免牵强人意。

郑伯伯看出我的心思，便决定带我回登州与他爱女会面，当面相亲。

    家父也想让我离家历练历练，于是我随郑伯伯到了他的家乡--胶东之端登州，见到了郑伯伯的千金--倾城倾国、貌美无双的馨雪姑娘。

    初次见面，只一眼，我便被馨雪的绝世美貌惊呆了。她眉如春山、目若秋水，肤如凝脂，手若柔荑，螓首蛾眉，齿若编贝，冰清玉洁，清雅脱俗，宛如画上走下来的仙女，美得让我心颤，不敢正视，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后来知道，馨雪的母亲原是江南名妓玉婵娟，被郑伯伯看中，重金赎出，结为夫妇，不幸在生下馨雪不久染病溘逝。

馨雪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郑伯伯还有一个养子杨起龙，比馨雪小一两岁。

    郑姑娘诗词琴曲、文墨丹青无不佳妙，而我只对于武术小有所长，与她谈论起诗词曲赋来，往往被她问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馨雪并不嘲笑，反而报以歉意。说因母亲过世早，加之父亲溺爱娇纵，她自幼醉心于文词琴曲，疏于女红针黹，有违妇道贤良淑德。但心性使然，却也勉强不来，望我见谅。

她心地纯良，胸无宿物。谈吐直抒胸臆，更令我大感畅怀。

    我二人一见倾心，情意缱绻，不觉数月过去，我竟流连忘返。每日除了跟郑伯伯讨教武艺，便是与郑小姐在书房中研习曲赋丹青、在花园凉亭下对弈楸枰。

   期间我与郑小姐的亲事早已公开，府中尽人皆知。男仆女婢对我这个东床娇客自然格外亲热礼敬。唯有郑伯伯的养子杨起龙总是冷眼相向，隐含敌意。

    我从仆人口中得知，杨起龙的父亲杨选生前是郑伯伯的挚交密友，临终前将幼子托孤郑伯伯。郑伯伯对他视如己出，极为姑息娇纵。

当时我也不以为意，心道：你充其量不过寄人篱下一养子，你看我不顺眼，话不投机大不了免谈。也不将他放在心上，对他的冷漠视若不见。

    郑伯伯见我与馨雪情投意合，深感欣慰。和我同归崂山黄花坳，与家父诹吉婚期。征得祖父同意后，吉日定在九九重阳。

    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乐极生悲谁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