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依旧在远方缓慢的上升着，或许每个早上都是一样的吧！天一早这间较靠前的店铺的门就开了，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把门推了起来，这夏天的早晨——阳光刺进了他渴睡的眼睛，他照着习惯打着哈欠。妻子在里屋梳洗完毕便到他了——多平淡的早上，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变化，可今天注定了将是不平静的一天，在将近八点时——木桌上的电话响了。

“喂，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呢？”李雅雯拿起电话，用那早已习惯的语气说。在一会沉默后，她不知用什样的表情喊道“杨鑫——出……出来”“好就来，就来。”过了会丈夫便出来了。妻子用已经呆滞的脸看着丈夫，他递过听筒。杨鑫接过话筒“喂……”在一瞬间他似乎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悲伤。“好——好——我尽……我尽快过……去。”他的话音颤抖了，可这源自本能的悲伤很快便平息了。

“我妈……她过身了——”妻子李雅雯微微的点了点头，之后两人便安静了，在他们的心里似乎是放松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他们叹了口气。过了好会杨鑫才说道“今天下午——我就回去。”他沉默了会，“这儿你先打理几天。”妻子点了点头。“没事的……我……很快会回来的。”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口，其实他们都清楚——老人死了，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丈夫看了看四周摇了摇头。“人总会死的呀——”他自我安慰似得叹了口气。他的老母亲从去年开始就患病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老人三天两头的便要进一次医院——但对于杨鑫这位独子来说单子一下便重了许多。在这并不宽裕的家庭里，只靠着一家小店——供养着一对儿女，一位生病的老母亲和家里的全部开销。“我帮你……收拾一下衣服！”妻子李雅雯走开了，只剩下丈夫在哪呆站着。

迟钝的时钟最终还是走上下午两点的轨道。小客车上人并不多——很难想象过节时那站着坐着的灰压压的一车人，现在的位置竟然还有空余。杨鑫在最后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看着窗外用一种呆滞的目光，无数的东西在他面前飞逝而过，他似乎都不大理会，各种奇怪的念头缠绕着他。他的母亲，为他操劳了一辈子——在他才十岁时父亲便过身了，是他母亲一手把他带大的，带大一个孩子真不容易，——他想，他俩为儿女两的学费和五万元的赞助费已经焦头烂额，虽然乡下的教育是免费的但他们不愿让孩子离开他们的身边，就算辛苦也要让他们接受良好的教育才行——他觉得头脑一片空白，似乎已经混乱了，无数的东西都涌了上来……

一路上汽车并不多，高速路变得异常通畅，他看了看窗户。“会早到一两个小时吧！”杨鑫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那半山腰上的小路，和几个背着菜笼的农夫们，过去后便是一望无际的群山和小湖泊，他知道到家后他便要劳累好些天，所以虽然他一点都不困，但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或许从他眼前过去的一切都是压抑的——让人感到绝望和恐怖。他把头靠在窗户上，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醒来时车已经到站。

杨鑫拿着行李从车上下来，马路上还有许多未干的水迹，杨鑫心情沉重觉得什么都让他厌恶极了。一下车几个拉客的便靠了上来招呼着生意，杨鑫头也不回的躲开了他们，他知道自己的开销很紧，能拿出来的就也只是那原本打算为母亲治病的一万元罢了。时间已经七点多，太阳也已经看不见了，不过天色还不是很暗。他一路上走得很慢，但始终还是到了这熟悉的老房子旁。他走近了，门半掩着，他觉得在里面微笑着的母亲正在向他招手。他走了进去，一股熟悉的味道涌上了他的鼻腔，他心里难受极了。走到内厅他的舅舅正在抽着烟。“鑫……回……回来了。”他想笑但做不到，这使他原本消瘦的脸变得扭曲了，“你妈她……死……死了！”听到这杨鑫的双眼中似乎有两股冲动的泪要涌出来了，不过他忍住了，“嗯……”天已经黑了，不过没有人去开灯，只靠着月亮稀疏的影子还勉强看的见罢了。他的舅舅——他母亲唯一的弟弟，因为右手残疾，所以早不到什么好工作，不过维持自己的生活还是可以的，他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到现在还一直没成家。

“鑫啊——要吃东西吗？”郑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我刚煮了饭，里面还有些菜。”杨鑫摇了摇头。“嗯——不吃了——”他用受压抑的哭腔说道“我……在路上吃……了”他走进母亲的房间，在那药味浓烈的木床上坐下来。他闭着眼睛，他想起在刚接到母亲死讯时，他那愚蠢的心情——他对自己憎恶极了，他咬紧牙，眼泪不受控制的自个流了下来，滴在他握紧的拳头上和裤子上。

他的母亲一个人养活他多不容易啊，她绣花绣珠，没有手工活时她便去找些临时的活干，每天七点起床到晚上十点才休息，也就这样的母亲杨鑫才有了良好的教育和生活。他想起他曾经在母亲木床上暗暗发过的誓——等母亲四十岁时一定要她安心的享福，可从二十岁出来工作开始路就不平坦，不过虽然他一个月打着一千多块的工，但懂事的他每个月还是会寄一千元回家，两年后他结婚了，母亲把他寄回去的钱一并拿出来，让他开了间小店……之后有了孩子……他的眼泪停住了，她默默地想着，母亲似乎还没享过福呀——他痛苦极了。

舅舅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进去了，他想说什么但止住了，他坐到了杨鑫的身旁，过了好久郑东终于开口了。“这个世界——他对穷人是不公平的。”他用他残疾的右手放在杨鑫肩上，他吞了好久的口水终于说道——

“是你……妈自己放弃治疗的——”杨鑫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了，他的情绪早已无法控制，他嚎啕的大哭着，他舅舅继续说道“你妈他呀——知道你没钱了——不想拖累你……她说……在她死后不要……花那么多……的钱……”说着自己也泣不成声……

朦胧的月亮，在云里忽明忽暗，远处的田野上和近处的草丛中虫子们发疯的叫喊，行人早已安静了，只有树那鬼一样的影子在风中颤抖着。

几天后母亲下葬了，她的骨灰和父亲葬在了同一个地方，在父亲的墓碑旁竖起了母亲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