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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枪打飞鸟

        于大爷儿三人来到客厅，在一张紫檀木茶桌前，分宾主依次落座，仆人赶紧过来献茶。客厅里的摆设相当讲究，颇有古色古香的味道，有经典的线装书籍，有别致的文房四宝，有圆润的古玩瓷器，有精美的盆景木雕。在客厅迎门正中的墙上，挂有一幅寓意很深的山水画。

        画面的远方是起伏的山峦，山脚下隐约可见一株古树，古树下有一缕炊烟和一间茅屋；屋前坐着一个纺线的女子，还有一个背柴回来的樵夫；中景是绿色伸展的草原，十几只牛羊正在吃草，神态悠闲身姿各异；近处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朝霞辉映得金光闪闪波光熠熠。

        溪水旁有母子两只梅花鹿，可爱的小鹿正在引颈喝水，小鹿的倒影清晰可见，水面荡起弧形的波纹；壮实的母鹿竖起警觉的耳朵，一双明亮的眼睛向远处张望，专注的神情流露着机敏和慈祥。画外有副对联，上联是：鹿有千年寿，下联是：心担寸步忧，横批：未雨绸缪。

        在这幅山水画的下面，摆着一张高脚的紫檀木八仙桌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把紫檀木太师椅。桌子上正中靠墙的位置，有一个精致的紫色木雕镜架，镜框里摆着于大爷儿的肖像，是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读书时，显得英俊威武的全身黑白照片，照片放大有一尺来宽两尺多长。

        在这幅照片的两边，各有一个精致的镂花刀架，刀架上各放一把日本军刀，刀柄和刀鞘装饰的镂花非常精美，军刀是按照比例缩小成一尺多长。这两把特制的军刀，是当年在军校毕业之前，一把是于大爷儿的恩师，佐藤俊秀所赠，一把是于大爷儿的同学，宫野一郎所赠。

        虽然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时，于大爷儿的学习成绩非常出色，可他自从毕业回国之后，却一直没能在军界任职，这的确是件遗憾的事情。当年，腐败无能的满清王朝，已经江河日下摇摇欲坠；等后来到了中华民国，军阀混战民不聊生；从而红尘看破，一直弃武经商。

        就在三人喝茶当中，龙云阁把自己的身世，还有那菊花青的来历，以及丢马找马的过程，坦坦荡荡毫不隐瞒，简明扼要述说了一遍。

        于大爷儿听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说道：“好，云阁，明人不说暗话，响鼓不用重锤。事虽至此，还可挽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龙云阁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千元银票，双手递到了于大爷儿面前，十分诚恳地说道：“前辈，云阁也是寻马心切，这才冒昧前来打扰，如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老海涵。您老若能忍痛割爱，物归原主成人之美，云阁理当感激不尽。实在不成敬意，还请您老笑纳……”

        于大爷儿连连摆手，不禁哈哈大笑，特别爽快地说道：“云阁，不可不可，你也太客气了。不过请你放心，两匹宝马良驹，理当完璧归赵，老夫分文不取，千万不要勉强，我是坚辞不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钱财都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着就该通情达理。”

        龙云阁赶紧躬身施礼，非常敬佩地说道：“前辈，您老是非分明，难得如此仗义，今日一睹您老的风采，晚辈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过这张千元银票，就算晚辈一点心意，您老无论如何也得收下，再说您还付出两百大洋，分文不取我也过意不去，这是晚辈应该孝敬您的。”

        于大爷儿十分认真地说道：“云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心意老夫领了，银票坚辞不受。再说，你在路上拦住骡马，我还没有表达谢意，咱就这样两情相抵，我看也算公平合理。云阁，正好有件大事，我要和你商量，如果真把老夫当做前辈，那我就认定你这个贤侄。”

        龙云阁见于大爷儿坚辞不受，只好又把银票重新揣进怀里，接着单腿跪地拱手一揖，大声说道：“伯父大人在上，请受侄儿一拜。”

        于大爷儿见状急忙起身，迈步上前赶紧双手相搀，非常动情地连声说道：“贤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龙云阁这才站起身来。

        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只听大掌柜的站在门外说道：“老爷，按照您的吩咐，厨师已经把饭菜全都准备好了，请趁热入席……”

        于大爷儿向外说道：“好的，我们这就过去。”接着站起身来，向龙云阁和刘凤会说道：“云阁，凤会，我们现在就去小餐厅……”

        只见这小餐厅里边，装饰清雅餐具齐全，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给人一种温馨之感。三人来到一张方形的餐桌前，再次分宾主落座。餐桌上已经摆满十几道菜，鸡鱼肉蛋，野味山珍，煎炒烹炸，焖溜炝炖，应有尽有。仆人刚刚打开酒瓶开始斟酒，满屋就飘荡着清香的酒气。

        一斤装的乳白色细瓷酒瓶，看着非常别致，高装细脖大肚，类似茶壶形状，前边有密封的瓶嘴，后边有精致的瓶把，瓶身是李白举杯邀明月的图案，上边是篆体双城二锅头，下边是楷书于家小烧锅，左右分布均匀，上下搭配得当。仆人斟满三个酒杯，退在一旁垂手而立。

        喝酒当中，于大爷儿不无得意地说道：“这双城二锅头足有五十二度，可是我于家烧锅的祖传特产，最大的特点就是即使喝多了，只能感到腿软脚轻，绝对不会口渴头疼。贤侄，喝着口感怎样？觉得味道如何？可是不知在哪些方面，较比贵府的榆树老窖，还欠些火候？”

        龙云阁赶紧说道：“伯父，您老过谦了。您这双城二锅头烧酒，喝起来口感醇香回味绵长，可纯属酒中上品当仁不让。仅在榆树也是久负盛名，早就摆在了客栈饭馆，商号小铺的柜台之上。比起龙家烧锅的榆树老窖，若依小侄拙见，可以说各有千秋，但还是略胜一筹。”

        于大爷儿高兴地笑着说道：“贤侄，你真不愧是国高毕业的，说起话来左右逢源，让人听着滴水不漏。”

        龙云阁有些不好意思，非常谦虚地说道：“伯父过奖了，在您老面前，只能实话实说，小侄不敢妄言。”

        借着酒兴，心高气傲的龙云阁说道：“伯父，既然凤会喜欢打猎，那小侄很想和他比比枪法，就算助助酒兴，不知您老尊意如何？”

        于大爷儿正在兴头儿上，一听要比枪法，高兴地答应道：“好啊，云阁，那就依你之见，正好我也很想开开眼界。凤会，你看呢？”

        刘凤会说道：“老爷，凤会遵命就是。”他接着转向龙云阁，也很高兴地问道：“那好，既然云阁有此雅兴，不知咱俩怎样比法？”

        龙云阁说道：“凤会，外边的老榆树上，有乌鸦和麻雀的叫声，请伯父在先咱俩在后，伯父枪声一响，咱俩枪打飞鸟，你看如何？”

        刘凤会笑着说道：“那好，云阁，你打乌鸦，我打麻雀。但我不知你想要的，是一枪毙命的家雀，还是落地能飞的麻雀？”

        龙云阁感到有些吃惊，这种枪法只是听师傅说过，他故作疑惑不解地问道：“凤会，请问此话怎讲？云阁有点莫名其妙？”

        刘凤会显得非常自信地说道：“这落地能飞的麻雀，就是子弹刚从耳边擦过，同时将其震落尘埃，稍微缓过一会，还能再飞起来。”

        龙云阁半信半疑，以为刘凤会借着酒兴吹牛而已：“好，那就承让了，我来打乌鸦，还请凤会打只能飞的麻雀，给云阁开开眼界。”

        刘凤会答应一声：“好，一言为定。”

        龙云阁笑着说道：“好，一言为定。”

        于大爷儿站起身来，向外把手一扬，说道：“那好，云阁，凤会，既然如此，两位请随我来。”于大爷儿迈步在前，龙云阁和刘凤会并排紧随其后。于大爷儿刚跨出小餐厅的房门，就在一闪身形的刹那间，顺手从腰间拔出驳壳枪，看准树上的一只乌鸦“啪”地就是一枪。

        随后只听“啪啪”两声枪响，两只乌鸦一只麻雀应声落地，相互之间呈等腰三角形，相隔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因为此时有个瞬间的差异，第一声枪响是于大爷儿打的，等另一只乌鸦和麻雀们，受惊刚刚飞起的时候，龙云阁和刘凤会手疾眼快，看准各自目标同时开枪射击。

        听到枪声，大掌柜的没有带枪，和手持短枪的几个炮勇，都先后快步跑进三道院子。一看有惊无险，只见落地的两只乌鸦，侧着身子头上见血，而落地的麻雀，稍微缓了一会，却扑楞扑楞翅膀，又重新飞走了。人们连声叫好：“好枪法！好枪法！真是神枪，真是神枪。”

        于大爷儿笑着摆了摆手，对大掌柜的和炮勇们说道：“没事，没事，老夫是在乘着酒兴，和两位年少英雄切磋枪法呢。大掌柜的，炮勇表现不错，动作都很迅速，各赏五块大洋，你们都出去吧。”进来的众人答应一声，都好奇地看了看龙云阁，快步走出了第三道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