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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一枕黄粱

        前田正路和关云峰，带领他们的大队人马，从镶黄三屯回到警察署，就把押回来的这六个人，关进了监押室的空房子里。稍事休息便向镶黄五屯扑去，做法和在镶黄三屯一模一样。快到中午再返警察署的时候，又把刚刚抓回来的这五个人，也都关进了监押室的空房子里。

        遵照关云峰的安排，厨师已经按时准备好了饭菜，开始在帆布帐篷里大摆筵席。酒席宴前，关云峰频频举杯，向人们一一敬酒，对那些来自二十多个村屯，跟着参加行动的大小头目，说了好多夸奖和赞扬的话。一直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才下令允许这些人骑马回家。

        临别的时候，关云峰上前和他们一一握手，显得非常的亲热特别的动情，亲热的让人心里觉得有点肉麻，动情的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可就在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心里骂道：妈的，老子以为来开会，却让你这个狗犊子，当他妈猴子给耍了，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关云峰的这招确实够阴险的，那些村屯头目无论何许人也，只要落入他设下的圈套，让你有口难辩有话难说，不但顶上了狗汉奸的骂名，还都背上了打黑枪的黑锅，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把这些人拉上自己的战车，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等把这些各路诸侯送走之后，前田正路拍拍关云峰的肩膀，高兴地赞赏道：“关桑，你的……大大的效忠……大大的朋友，你的……大大的能干……大大的功劳，你的……这下一步的……放手的去干，我的……统统的不问……统统的不管，统统的授权……你的明白……”

        得到了前田正路的肯定和赞赏，关云峰即非常得意又受宠若惊。他挺直了腰板打了个立正，深表感激地说道：“嗨，太君，我的……明白。谢谢太君的……鼓励和夸奖，我的……誓死的……效忠皇军，我的……马上的……就去安排……”说完，他还抬手啪地打了个敬礼。

        关云峰特别高兴，觉得脚步轻飘飘的，好像如履春风一般。心想：无功难受禄，有奶就是娘，这给日本人当差，良心值几块大洋；要想青云直上，就得丧尽天良，要想飞黄腾达，别怕杀人如麻；什么他妈的狗腿子，什么他妈的狗汉奸，先当好自己的狗，就让别人骂去吧。

        我他妈的当狗怎么啦，当狗能抽大烟玩女人，当狗能吃香的喝辣的，背后戳脊梁骨有个屁用，坟茔圈子哪个是骂死的。现在，该是我关云峰大显身手，这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想到这里，情不自禁的更加觉得心里有点美滋滋的，就好像看到金钱和美女都在向他招手一样。

        因新建的警察署刚开始装修，警察们都集中在会议室办公。关云峰拍拍陆德江的肩膀，把他叫到隔壁的空房子说道：“德江啊，这次抓捕行动，你表现的很好，署长非常满意，我也特别满意。今天下午，放下手头其他事情，你要集中全部精力，先给我做好这三件事……”

        陆德江心领神会地说道：“一、要对被击毙的罪犯，写好卷宗建立档案，特别注明所犯罪行和拒捕行径；二、要对被抓捕的案犯，写好卷宗签字画押，特别注明所犯罪行和处理意见；三、要对这次抓捕行动，写好卷宗形成材料，特别注明其中目的和大致过程。对吧……”

        关云峰连连点头，十分赞赏地笑道：“德江啊，正是正是，可真有你的。那好，拜托老弟，抓紧时间安排吧，今晚我请你喝酒……”

        陆德江敬了个礼，十分肯定地说道：“是，请副署长放心好了，卑职一定尽心尽力，今天下午就能完成，我保证让您非常满意……”

        警察们都知道，陆德江的文笔很好，那么多年在警察所，建立档案整理材料，当时都是非他莫属。他的最大特点就是，不但出口成章，还能落笔成词。回到会议室的空房子，他便坐在长条桌子前，打开公文包开始写材料。可要想写好这样的材料，必须得领会上司的意图。

        傍黑的时候，会议室点燃几盏洋油灯，关云峰坐在长条桌子前，审阅刚刚写好的卷宗和材料。他从烟卷盒里抽出了一根香烟，两眼却目不转睛地盯在卷宗上，好像是聚精会神看得非常仔细。陆德江写好材料，站起身抻抻懒腰，赶紧划着一根火柴，弯着身子给关云峰点上。

        张德禄卷宗上面，有一段这样写道，该犯犯罪事实如下：一、今年一月二日，该犯纵容亲弟离家出走，前去参加反满抗日武装；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知情不举与弟同罪；二、今年二月三日，该犯亲弟伙同反满抗日武装，在镶黄三屯和镶黄五屯附近，对大日本皇军实施两次袭扰；该犯闻讯之后，串通不法刁民，送去慰劳食品；三、今年四月二十八日夜，本署采取警民联合抓捕行动，该犯肆意拒捕企图畏罪潜逃；致使还未等我训练有素之警察上前擒拿，遂被本署协助行动之人员开枪射击，当场毙命死有余辜。

        韩宝库卷宗上面，有一段这样写道，该犯犯罪事实如下：一、今年一月二日，该犯纵容亲子离家出走，前去参加反满抗日武装；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知情不举与子同罪；二、今年二月三日，该犯亲子伙同反满抗日武装，在镶黄三屯和镶黄五屯附近，对大日本皇军实施两次袭扰；该犯闻讯之后，串通不法刁民，送去慰劳食品。今年四月二十八日夜，本署采取警民联合抓捕行动，该犯在其家中被当场缉拿归案。但是念其认罪态度较好，又有检举立功积极表现，因此本署建议从轻处罚，特报请警察局从轻发落。

        吴忠信卷宗上面，有一段这样写道，该犯犯罪事实如下：一、今年一月二日，该犯纵容亲兄离家出走，前去参加反满抗日武装；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知情不举与兄同罪；二、今年二月三日，该犯亲兄伙同反满抗日武装，在镶黄三屯和镶黄五屯附近，对大日本皇军实施两次袭扰；该犯闻讯之后，串通不法刁民，送去慰劳食品。今年四月二十八日夜，本署采取警民联合抓捕行动，该犯在其家中被当场缉拿归案。但是据其认罪态度恶劣，又无悔过自新积极表现，因此本署建议从重处罚，特报请警察局从重发落。

        关云峰虽然说耍笔头子不行，可对其中的含意却完全理解，能比一般人理解的透彻。他的习惯是，只有抓住重点，就知道想要说什么，也知道应该写什么。看完所有卷宗之后，他竟突然一拍桌子：“好！这样定性，果然正合我意，真乃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德江老弟也。”

        陆德江去小铺买了两盒烟卷，回来后直接递给关云峰一盒。刚给自己点上一根，见关云峰一拍桌子，却反倒被吓了一跳，听关云峰说出下文，他这才明白过来，赶紧谦卑地说道：“副署长，看您说的，太过奖了，德江实不敢当。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可以马上修改。”

        关云峰夸赞道：“德江啊，要照这样下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一定能后来者居上。不久飞黄腾达，就会宏图大展，你说呢……”

        陆德江笑了笑说道：“副署长，那得承蒙您的栽培，属下只是遵照您的吩咐，尽量做好分内之事而已，以后全靠大哥多多提携……”

        关云峰站起身来，高兴地说道：“老弟，快把这些装进公文包，咱哥俩去前院屠户铺，弄个杀猪菜，好好喝几杯，今晚我请你……”

        陆德江也站起来，高兴地说道：“好啊，忙的到现在，都没吃晚饭呢。大哥，还是老弟我请您吧，下级请上级那是天经地义的……”

        关云峰笑道：“德江老弟，这几天劳苦功高，表现的非常出色，作为对你的奖赏，大哥我应该请你。今晚这顿酒，我是请定了……”

        他们俩有说有笑，刚要离开会议室，却听长条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急促的铃声，关云峰抄起听筒问道：“喂，请问你是哪位……”

        只听电话那头有人说道：“是我，我是于鹤于超尘，你在镶黄三屯抓的那些人，有几个是我的佃户和长工。我是在警察局长家，给你打的这个电话。告诉你关云峰，不许你假传圣旨，不准你虐待他们，就是有天大的事，要等我回去再说。”说完，那头啪地把电话撂了……

        刚接到于大爷儿打来的电话，关云峰的心里马上咯噔一下，因为于大爷儿就在宫野一郎官邸，显然已经知道了这次行动的隐情。顿时，四肢都麻木了，神情也惊呆了，好久才搁下电话听筒，如同被迎头泼了一盆冷水，就像被霜打的瘪茄子一样，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