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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贞女嫁仕元是因为乳房。
     仕元是乡医，并不似其他郎中走街串巷。他正襟危坐于正堂，一袭长衫，一脸冷峻，与之二十岁出头的年龄相去甚远。
     贞女十九岁那年右乳生了肿块，奇疼。在忍耐不得打熬不住时，才对其母言讲。其母领她进了仕元的家门。
     仕元得知了病情，口中迸出一字：“脱！”
     贞女的母亲哀求：“俺可是黄花大闺女呢！能不能让她留件内衣？”
     仕元面无表情：“脱！”
     无奈贞女把上身就脱个精光，一对儿饱满的白乳赫然显现。
     仕元上手抓摸。贞女原本疼痛难忍的右乳，经仕元一摸，立即就有了麻酥酥的快感。仕元通过针灸，草药，加之将盐粒炒热伴以中药对贞女的乳房进行物理热敷，三个月后贞女右乳里肿块消失。病痛没了，贞女却多出了心病。她隔三差五地往仕元家里去，对其母曰是要学医术医道。其母就拿指头戳她额头：“你个不要脸的！老子晓得你要去学什么！”
     仕元自是对这个女弟子悉心教授，二人眼光里渐渐就有了柔和的缠绵。当然仕元照例是要给贞女复查右乳的康复状况的。在一天的午后，仕元把手按压贞女右乳复查肿块时，贞女就抓了他手按压在自己的左乳上。二人顺势倒在了床上。贞女说她喉咙也疼，仕元说有毒素，我要给你吸出来；贞女说小腹部也疼，仕元说你阴气太盛需要补补阳气。其时窗外桃花灿然一片，馥香怡人。春风拂来，桃花摇曳，风生水起。
    其母不见贞女医术长进，肚子却越来越大，就又拿手戳贞女额头：“小祖宗！造孽啊！”于是忙不迭地为他们二人操办了婚事。贞女嫁仕元的第四月就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儿子落地的哭声和村头的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村里进驻了国军。据说有一个团的兵力。那团长是个矮胖子，摸样颇似卖炊饼的武大郎。因共军追击得迅疾，武大郎团长带兵驱赶村里的青壮男人去村北挖战壕、修工事。
     团长的姨太也得了乳病。卫兵请仕元来到团部所在地。进了内室，仕元依然面无表情地对姨太说：“脱！”“什么？！”团长的眼睛瞪得鸡蛋大。仕元的态度坚决得不容商量：“脱！”待那姨太脱光了上衣，仕元就伸手抓摸姨太的乳房。团长气喘如牛，焦急地在屋里踱步。仕元开了药方，嘱咐了医治方法和服药的剂量，接过团长递给他的三块大洋就背了药箱出门而去。团长从腰间掏出手枪，抬手朝仕元打过来——“啪！”仕元应声扑倒在地。团长吹了吹冒烟的枪口：“我的女人，你也敢乱摸？！日你奶奶！”
     贞女听说后就过来用手合上了仕元睁着的眼睛，然后默默背起早已断了气的丈夫。团部里的几个人，团参谋，姨太太和武大郎团长都纳闷儿：这女人竟然没有哭号。只是死盯了团长一眼。
     这一眼，团长就感到背后丝丝冒了凉气。
     安葬仕元那天贞女依然没有落泪。仕元的父母和姐妹们私下里交头接耳，说贞女心冷。
     贞女儿子的“九天”也正是仕元的“一七”。仕元在儿子出生后买回来两大坛子老酒，足有300来斤，他说过要在儿子“喜九”那天邀请全村人来吃酒。贞女望着那两坛老酒，心下灵机一动。
     贞女依然要给儿子“做九”，虽然这想法遭到了公婆姐妹的强烈反对，但贞女心意已决。雇人来杀了家中的两头肥猪。公婆节哀叹：咳，人死，她没掉一滴泪；在丈夫“一七”里却要大宴宾客。
     村民也知是仕元“一七”，虽然被邀，大都不肯前来。贞女就把驻兵请进来。院子里摆下三十余桌，一时间人声鼎沸，猜拳行令之声大作。
     贞女去请矮子团长，那团长自知罪孽深重，借故推脱。
     酒过三巡，菜上无味，再看吃酒的官兵，一个个扑倒桌面，没了声息。
     贞女在酒里下了毒。那团长见几十余名士兵几近丧命，怒气填膺。将贞女绑在了村中那棵槐树上，剥光了衣服，找来了屠手，说要一刀刀活剐了她。由于没有战斗力，共军来得迅疾。当屠手要对贞女下刀时，共军已经冲到了眼前。捆绑贞女的那根绳子又用来捆绑住了那武大郎团长。
     贞女要宴请共军以示救命之恩。那连长执意不从，说军队有纪律，并说要给贞女报功，若不是她在酒里下毒，想这一个连的兵力如何敌得他一个团？贞女就“扑通”跪倒在连长面前。连长见盛情难却，只得带队伍进了贞女家院子。贞女搬出了第二坛老酒。这酒没毒。
     在官兵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之时，贞女掖了把尖刀摸进了关押那团长的磨坊。那团长见贞女眼冒凶光，便知自己大限已到。贞女一刀刺进那矮子心窝，然后割下人头，直奔仕元坟墓。
     这时村里人，吃酒的官兵及仕元的父母就听到了贞女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共军的队伍当天夜里接到上级命令，一声集合号响彻夜空，惊得村里的狗儿狂吠不已。
     队伍行进十余里，突然有人察觉后边有个黑影儿。队伍停下，这时便发现那黑影子竟是贞女。
     “我要参加！”贞女气喘嘘嘘。
     “回去！不行！”连长口气坚决。
     “不！行！”贞女也坚决。
     一颗启明星高悬于东南天陲，天，就要亮了。

              苍野 2010年4月于安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