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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无言

那一夜,如华二十二岁.

如水的月光倾泻一地,低迷的萨克司曲飘荡在房里的每个角落,烟气氤氲,蜡烛早已冷却,娇嫩的粉色生日蛋糕泛着刺眼的光。

二十二岁,如花的年华。“花?”如华冷笑出声。清冽的酒在高脚杯里荡漾,依稀是皓光的面容。许久，面容碎裂开，明明是笑，泪却静静地流了下来。

闭上眼，那天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皓光、紫苑紧握的双手，相拥的姿态……“不！”如华嘶哑出声，高脚杯碎了一地。

一

那一年，如华十九岁，刚入大学校门。周末，在校园旁边的咖啡馆里邂逅了皓光。紫苑也在，然，两人的眼里只有彼此。皓光喝了一杯咖啡，深深地望了如华一眼，转身离去。如华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良久。直到眼前晃着紫苑纤白的手，方才回神，脸，霎时红了半边。

一周后，如华知道，皓光是自己的学长，企管系大二的学生，老师眼里的优等生，学生会主席，校园里的风云人物，举凡篮球赛、联谊会，满场闪耀的是他的身影。自然，大一新生的眼里也只有了他。

二

最让如华难忘的是学校的迎新舞会。

如华本不想去，但拗不过紫苑生拉硬拽，便穿了件白色纱裙去了学校的活动大厅。

大厅里正响着一曲劲爆的迪斯科，旋转的彩灯，舞动的身躯，飘扬的发丝，似乎青春正燃放着。紫苑很快便融入，如华却悄悄走向一个角落。

热歌劲舞之后，是悠扬的萨克司曲。柔柔的曲子让如华的心也柔软起来，惬意地闭上眼，如华沉浸其中。

“不知是否有幸请学妹跳个舞？”耳边蓦然传来低沉而略带磁性的男声。

如华一震，猛地睁开眼，迎上一对带笑的眸子。是他？！如华的脸顿时抹上一层晕红。她慌乱地站起来，和皓光走入大厅。

“别紧张！”温热的语声在耳边轻喘。如华低了眼，被皓光带着轻旋起来……

就这样，一场舞会旋出了如华生命中的第一次悸动。

大学生活也因此精彩起来。皓光是贴心的，常常在晚自习后带着她在校园里漫步，说可以消除一天的疲劳，羡煞了一群大一的新生。如华的飘逸，皓光的潇洒，成了校园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周末，皓光会带如华到市里看电影、逛书店、吃小馆……三年里，大街小巷印满了两人幸福的足迹。

三

噙着笑，二十二岁的如华迎来了大四，秀丽的脸庞添了一份成熟的美。

而皓光已经毕业了。作为企管系高才生的他，很顺利地被昌华公司聘用了。几个case之后，皓光被升为业务部副经理。工作虽然更忙了，但周末的相聚仍是两人最快乐的时光。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起，如华觉得皓光似乎心事重重的，人也憔悴了许多。有时两人坐在咖啡厅里，她憧憬着未来时，皓光便会怔然许久。若追问，皓光就说最近公司里case太多，人太疲累了。如华想着以往皓光总会在她的设想上加一些让人久久回味的温馨场面，便有些隐隐的不安。

后来，有几次周末皓光推托有事不能来接她玩，让她和舍友一起过周末，如华变得郁郁寡欢起来。可几次想找紫苑倾诉心事，紫苑却似乎也忙得不见踪影。

日子在平淡中流逝，如华的面庞失去了往日的晕红……

四

绚烂的大学生活就要画上句号，炎热的七月，如华和舍友为应聘奔忙着。几经波折，如华在市编辑部当了记者。那一天，她兴冲冲地回了宿舍，舍友笑着让她请客，她红着脸说想先告诉皓光，和他分享喜悦，舍友大呼理解。紫苑却避开她的眼说有事，便仓皇地离开了。

提着在小馆里买来的各色卤味，踩着轻盈的步子，如华来到了皓光的宿舍门前，拿出皓光早就给她的钥匙，如华轻轻地旋开了宿舍门，一边嚷道：“皓光！皓光！你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皓光和紫苑正紧紧地在沙发上拥抱着，听到声音，他俩赶忙分开。紫苑站起来想拉如华的手，似乎要解释什么，但皓光轻轻地拉了下她的衣服下摆，紫苑沉默地低下了头。

如华霎那间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墙，她颤抖着问：“为——什——么？”

皓光依旧无语，紫苑忙将眼光转向别处。

泪珠滚滚滑落，如华咬紧双唇，艰涩地说：“祝福你们……”然后慢慢转身，踉踉跄跄地出了宿舍门。

宿舍里飘荡着浓浓的卤香，皓光将纸袋紧紧地抱在怀里，红了眼眶。

轻叹一声，紫苑也离开了。

五

如华日渐憔悴起来，常常看着窗外怔怔地发愣。每天飘忽地上班，似乎什么也提不起她的兴趣。回到宿舍，见到紫苑，一径躲开。

宿舍里的其他姐妹开始冷言冷语起来，“还是好朋友呢？”“你看她那个狐狸精样！”“我早就觉得她不地道了！”

紫苑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每次都涨红着脸走了。

六

日子一天天滑过，大学的同学早已经各奔东西。如华租了间房子，静静地度日，虽然知道紫苑也留在了本市，但一切似乎早已云淡风轻。

那一晚，月色如水，如华过了一个凄凉的生日。

早晨起来时，头疼欲裂，耳边却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纳闷地打开门，紫苑急惶惶地冲了进来，扯着她的手往外拉，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跟我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如华正想甩脱她的手，但看她惶急的样子，也就跟着走。边走边冷冷地说：“到底去干什么？”

“到了医院你就知道了！”如华听了竟没来由地打起颤来。

搭上车，转眼到了医院，紫苑拽着她冲到三楼，到了301室，紫苑站在门口，却把她推了进去。

“你……”如华没想到，躺在病床上的竟然是一个月未见的皓光，他闭着眼躺着，眼睛深陷，双颊瘦削。

许是听到了声音，皓光睁开了眼，看到如华，惊喜地睁大了眸子，沙哑地喊道：“如华……”

如华转身就要离开，却在听到“我只想见你最后一面”时，止住了脚步，接着猛地转身，跑到床前，颤抖着说：“你说什么？”

皓光伸出枯瘦的手，手中拿着包装精美的纸盒，说：“生日快乐！你要好好地活着……”

如华顿时泪流满面，一迭声地喊，“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你到底怎么了？”说着软软地倒在了床边。

七

醒来时，紫苑紧紧地抱着她，哽咽着说：“如华，皓光已经是肝癌晚期了，他不想给你留下太多的伤痛，我们不得已才这么做……”

如华痴痴地凝望着睡着了的皓光，恍若未闻。

……

尾声

九月的天，清朗一片，如华捧着一束花，静静地站在墓园里，墓碑上照片中的皓光正灿烂的笑着。

许久，如华轻轻地放下花束，轻扬发丝，走出墓园。

风起处，飘落一地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