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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洙泗清风

    一直以来，我都在梦和醒之间挣扎，分明就是一个双手捧着孟婆汤的幽魂，早已丧失了奈何桥上回头一望勇气。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习惯地对着青灯，抱着金经，打量着自己影子，抚摸疲惫不堪的躯体和支离破碎的灵魂。可是，佛祖依然端庄地坐在那里，脸上依然是那亘古不变的微笑。

    抱着最后的一丝虔诚，我低回在鹤鸣山的怀里，用我毫不节制的泪水，去聆听她的梦呓一样的风雨。恍惚间，一个道人拦在我的面前。他白皙的脸上镶嵌着女人的秋水和红唇，而那丝丝飘逸的胡须，一如我在风里曼舞的裙摆。我问道：“道长，您拦住我的去路，莫非是因为我的眼泪湿了您的鞋子？”

     他笑了：“姑娘，你是在等我吧？”

    “我是在等人或者找人。”

    “那人是我，可你却不知道。”

     久违的笑容爬上了我的嘴角，“虽然，你是个绝世的男子……”

    “不要在意我男子的模样，其实，我也等你很久了。”

     我只能惊讶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的心结，也知道你的来历。姑娘，用你的右手握住我的左手吧。”

    他的手温暖而柔软。握着他的手感觉那么平静，那么自然，没有任何的羞涩。

    “姑娘，闭上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吧。”

    我就如同一片羽毛，随风飞过梦里曾见的山山水水，飘落在在一个似曾相识小楼前。软软的风中，一个女子婉转地唱道：“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玉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彩云无觅处，夜凉明月生南浦。”

    我不禁应声道：“水痕不动秋容净，花影斜垂春色拖。”

    一个女子婷婷而出：“可是阮郎来？”

   “你是小小？”

    她并不搭理我，喃喃自语道：“阮郎，你可还记得‘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的誓言？”

    “记得……”

    “你可知道‘油壁车，久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的凄苦？你可知道，妾身死后，鲍仁意欲守墓之情？唉，云烟千年，郎来何为？”

    “我，我不是阮郎……”

    “唉……”那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仰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满月，两颗晶莹的泪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慢慢地，她转过身，无声无息地向小楼飘去。风中传来她秋夜幽谷里的呜咽：“来世郎为女，妾身做男儿。生生思小小，有约不可期。阮郎啊，阮郎，阮郎……”

    听着她如泣如诉呼唤，我肝肠欲断。我忍不住喊道：“小小……”随即向小楼跑去。忽然我的手一紧，眼睛睁开时，道长正紧紧地攥着我的手，一颗晶莹的露水，正在他的腮边滑落。

    我惊异地看着他：“你是……”

    他苦苦一笑，说道：“不过是一梦而已。有约不可期……”

    我呆呆地看着他乘着山风，飘然而去，慢慢朦胧在鹤鸣山的薄雾里。

   “小小……”我挣扎着追上去，却一个跟头摔下山谷去。忽然之间，我解脱了，就那么平静地在云雾中漂浮，所有的尘世的心事，在云雾里一幕幕上演，而后远去。鹤鸣山的风是那么凉啊。

    忽然，我看见鲍仁站在谷底，拿着一把钢叉，狞笑着：“薄幸人……”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唯有一帘清风明月，夜正深沉。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唉，好在只是一场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