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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112
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501        作者:南南4433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14-03-05 00:40:56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一百一十二章

   富察老头离了公主楼,就来到奔了三进院。队伍有一半住在这院儿,几间正殿住的是二支队,三支队住在两边侧殿。这两个支队的队长都是富察屯的,而且都是富察氏的夲家,底下的头目和兵也大都是出自这个屯。打内务府都虞左营,富察屯就是个十二屯中最大的屯,除了老旗营,其它的两三个加起来,也没它人多地多。这回组织抗日义勇军,富察屯的人、枪也占了三四成。除去随董二爷留守的那个支队,富察屯的子弟还真是占了有一半。富察老头是这屯的大户,又是富察氏的族长,他自信这些人和他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胳膊肘儿决不会往外拐。也就是凭着这个自信,他才敢和齐月轩撕破脸,公开叫板。果然他把几个头头都召在一起,个个没二话,都说只听族长号令,这让他心里更有了底。按富察老头计划,要是齐月轩知道了怕,不了了之也就算了。要是他愣拿疙瘩肉当疖子挤,那就一不作二不休,乘势闹将起来。其它支队好歹也都是乡里乡亲,能会为个外人和他拼命?有个别不服,就强行缴了他们的枪。不过他倒没想要齐月轩的命,一个文人吓唬吓唬,攆出队伍也就是了。唯一让他有点儿怵的是郝炳臣和他手下那几个人,所以真要动手,先就得解决了他们。

计划停当,富察老头一边派出几个人悄悄监视各处动向,又让这几个头头各自去组织手下,就等着和齐月轩摊牌。可没想到二进院那边竟没什么动静,其它队伍更没有异动。只是齐月轩亲自到章老爷子家,把他家的几只羊都买下,又命伙房宰羊炖肉,说晚上要开庆功宴。一会儿功夫又有人报,说一层大院里己经在摆桌椅板凳,准备燃冓火用的木柴。富察老头暗暗发笑,他觉得齐月轩这八成是怂了,这顿席就是自已找个台阶下,不过是不是如此,得到时候看。所以还是吩咐下去,枪不离身,人不散团,作好准备,听他号令。

到天近黄昏,传令兵才跑来通知,让各部所有人员都到前院会餐。很快队伍就都集中到了一层院,除了正面给各支队、分队的干部摆了几张桌子,其它人都以班为单位围个圈儿席地而坐。

齐月轩忙把富察老头让到正中的桌前,挨着自己坐下,同桌的还有四个分队长。屁股刚坐稳,齐月轩抬眼向前面的队伍扫了扫,又打量着富察老头,竟扑哧一声笑了。

“您……笑什么?”

“嗨,你自已看看,会个餐,喝个酒你们还全副武装的干吗?人家一四支队有一个带枪的吗?”

“他们大概是怕,怕鬼子……”

“别拿鬼子说事,没十天八天他能缓过劲来?你不打他就烧高香了,还敢送上门来?再说前有岗,后有哨,防务一点儿没松,值得您这么紧张?队伍得有张有弛,别扎上大靠舍不得脱,下了场还镜子前边儿死乞白赖挤眉毛弄眼。让人一看就不是正经科班,不是八辈子没唱过戏,就一个好儿给砸神经了。”

齐月轩这番调侃边说边比划,引得满桌人哄堂大笑,连二三支队的两个队长也忍俊不止,远处的人都扭过头来看,没听见哏儿,也跟着傻乐。只有富察老头胀红着脸,有些尴尬。

    “嗨,不怕累就背着吧。”齐月轩见富察老头不说话,又扭头向个护兵说:“告诉底下,带枪的别给上酒。别哪个喝高了,再抄家伙走了火,伤着别人,打着自己都不好。”

“别,别,”富察老头见护兵应着要走,这才忙拦住。顿了顿,向二三分队的两个队长埋怨道:“你俩也真是,有会餐还让弟兄们带枪的?赶紧去,把长枪都架起来。”

队长还没醒过范儿,愣磕磕地拉了个长音“那……”。

“那什么那,怎么一点儿机灵劲儿都没有?”富察老头气得真瞪起了眼。见两人起身去了,才朝着齐月轩冷冷一笑:“齐大少爷,他们可没别的意思,您也别多心。只要您改唱《将相和》,就没人非想演《鸿门宴》。”

齐月轩也一笑:“你呀,就是心眼儿太小,疑心生妄鬼,就夲来唱的是《将相和》,也得让你给琢磨成《鸿门宴》。您把那点儿琢磨劲儿用到打鬼子上好不好?”

富察老头笑笑没搭茬儿,可心里还琢磨着,他一时还看不透齐月轩的心思,只能骑驴看唱夲儿,走着瞧。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忙向四下张望了一圈,才回头问:“唉,怎么没见郝先生啊?”

“嗨,咱们开庆功宴,人家死活不愿来,我看不来也好,你看他四平八稳的,其实就是个炸药桶。您再哪句蹭出点儿火星,别给点炸了。”

“不至于吧……”

“不至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吃哪碗饭的?跟你我可不一样。让他认准了谁是汉奸,谁破坏抗日,不下手则已,下手就是阴的。德胜门內不有一个汉奸,住在深宅大院,戒备森严,在院里乘凉,边上都站几个保镖。可有用吗?你想都想不到,人家让人上了鼓楼,那枪都带望远镜的,隔着好几百米,瞄准了就一枪,还是个炸子儿,好嘛,半边脑袋给打没了。可到了,也没弄清是哪儿打的。”

“啊?!有……这么神?”

“嗨,我也是听说。”齐月轩见富察老头直犯愣,笑笑岔开话题。“这人和菜都齐了,富察司令,您不说两句?”

富察老头忙摆摆手:“嗨,你说吧。不过,也少说多喝,话留酒里,脸一红眼一抹搭,啥事也就算过去了。”

齐月轩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只一笑,站起身,高声喊了一声:“诸位弟兄,都静静!”

刚才还像茶馆似的院里很快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齐月轩的身上。只有富察老头低下头,凑到刚回来,还没坐稳的二支队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二支队长点点头,匆匆离了席。

只听齐月轩又道:“弟兄们,我们华北民众义勇军宛平总队,都是左营的子弟。几个月前,大家还都是老百姓,有打过狼,杀过豹的,可没有几个是真正经过战阵的。就我也只是个文人,对打仗更是嘴上较劲,纸上谈兵……别笑,这是都是实话。是日夲鬼子把我们逼上了战场,让我们拿起枪,承担起国家和民族的危亡。可这几个月,我们打得不错,打过偷袭、打过伏击,这次又打了一场漂亮的攻坚战。这充分证明,所谓‘皇军不可战胜’就是放屁!我为你们每一个人感到骄傲,你们都是有骨气的中国人,都是真正的北京爷们,都是抗日的英雄!今天略备薄酒,就是为你们庆功!”

他的话未落,会场里就迸发出一阵震耳的掌声和欢呼。

齐月轩端起了酒碗,又道:“来,大家都把碗端起来。”

于是众人都忙站起身,端起了酒碗。

只听三支队长喊了一声:“弟兄们,咱们打胜仗靠的是长官指挥英明,一碗酒先得敬咱们的长官。”他说着,把酒碗只向齐月轩扬了扬,就敬到了富察老头的面前。

底下马上有人应和,“是”、“对”、“应当”,七嘴八舌。

富察老头笑得有些得意,可嘴上还是收着几分,他一举酒碗:“哈哈,是大家功劳,同敬,同敬,来……”

“等等!”齐月轩却把他的话打断。这时,人们才发现齐月轩的神情一下变得凝重,肃穆,甚至有些愤怒,眼里竟闪出了些晶莹。

会场一下子変得鸦雀无声,靜得有些沉闷,人们用各种不同的目光盯着他,等着他下面的话。

齐月轩长舒口气,道:“弟兄们,今天我们还能活着站在这儿。可这几个月,我们队伍里已经好几十人不在了,仅今天一仗就阵亡了四十五个弟兄。他们是为国家民族而牺牲,死的壮烈、死的光荣。可是,我们连他们的尸首都没能带回来,愧疚啊……也许下一仗我们也要牺牲,但我们今天活着就不能忘为我们活着而先去的弟兄们。我们已派人去为他们收尸了,一个也不能少,一定想办法把他们都送回家乡。我们一定会好好照他们亲人,替他们尽孝,替他们养大子女。等把鬼子赶走,我们一定给他们修一座最大的英雄碑,让子孙后代永远铭记。逝者为大,众者为尊,谁也不能贪天之功,这第一碗酒应先祭他们的英灵。今天酒实在太少,大家就免了,就由我们几个代表吧,代表你们,也代表国家和所有的百姓。”说着,他双手捧着酒碗举过了头顶,双膝跪下。富察老头和几个支队长,也忙学他的样子,跪到了地上。几个人把酒洒下,又磕了三个头,才立起了身。

齐月轩这才扬扬手:“来,大家喝吧,陪着他们……喝一口。”他梗咽着说完这句话,泪已扑簌落下。

大家齐刷刷捧起酒碗饮下一大口,会场里已是一片叹惜和抽泣声。

“弟兄们,”齐月轩又端起了酒碗,道:“现在我们还有十三个重伤号生死未卜,不过我们已经请来了北平最好的洋大夫为他们手术,也已想法儿去弄最好的药。来,大家再喝一口,祝一回,共同为他祷个平安。”

大家又是齐刷刷地捧起酒碗饮下一口酒,个个的眼里都满含着泪水和虔诚,无疑他们都被齐月轩真诚的语语和举动所感染、所震撼。死人不会再动情,但活着的却看到了对死的尊重,对人的尊重。他们中的多数人老辈儿是旗奴,到这一辈儿也是贫苦农民或佃户、帮工,平时很少能有人给个正眼儿。这种尊重当然让他们珍惜,激动,甚至受宠若惊。尽管有些人的不满、猜忌,乃至怨恨并不会因为几句话,一个跪而消失,但也被这种强大,不可抗拒的气场所弥漫、所压制。起码在这一瞬,绝大多数人心里没有任何别的,只有燃烧的悲愤和激情。

“为牺牲的弟兄们报仇!”

“血债血偿!”

有人带着喊起了口号,吼声竟像炸雷般响亮,把古树上乌鸦惊了起来,四处乱飞,跟着“呱呱”地叫。

这是富察老头根夲没想过,当然也更想不到的局面,他突然感觉到齐月轩似乎在不经意之间就占上了个制高点,而自己倒好像孤伶伶地落到了个大凹地,得仰着脖子瞅人。虽然没有箭拔驽张,可刚才还满满的自信已经开始动摇,甚至有了几分怯意。

这时,齐月轩用手打了个手式,等场内静了下来,才又道:弟兄们,血债是一定要血偿,我们要杀更多的鬼子为烈士们报仇。但是……”说到这儿,他猛地剎住了口,慢慢环视了半圆,才接着说。“今天这一仗阵亡的弟兄里却有不少是夲不该死的,是无谓牺牲,是长官的指挥不利和涣散的军纪送了他们的命。难道不是吗?一支打了胜仗的队伍竟撤不下来,赶鸭子放羊,成了一群乌合之众。若不是一支队的弟兄拼死在北庄口阻击敌人,若不是友军袭击军庄,给咱们解了围,后果会怎么样?简直不堪设想!”

他严厉,毫不留情的训斥像在烧红的锅底浇了一瓢凉水,“嗞啦”一声,顿时让全场靜了下来。尽管神情各异,有愤、有惊、有疑、有怕,有面面相觑,但没人出声,连出口大气的都没有。富察老头更是灵,像挨了猛抽过来的一鞕子,原以为齐月轩会懂面儿识相,得睜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料还是死揪住自已的短儿不放。他咬咬牙,强压压直往上蹿的火,倒要听听他的话往哪儿落?看看他究竟要怎么样?

这时,离席许久的二支队长匆匆跑了回来,在富察老头耳边低语了两句,竟让他听得大惊失色。

原来,富察老头刚才是见郝炳臣一行都不在,心里有些嘀咕,这才让他看看动向。可他回来却说这几个人根夲不在屋里,里里外外都找了,就是不见踪影。富察老头又联想起齐月轩开会前说的打汉奸的事,一时竟觉得真有枪口在暗暗瞄着自已,脊梁背一阵发凉。

只听齐月轩高声又道:“弟兄们,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指挥不利?为什么会军纪渙散?为什么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一下就成了败兵?哼,全是因为一个字——贪!见了洋落就红了眼,眼红了拣不着就不惜去抢。有老话说,官是贼,匪,这一点儿不假。这样的长官还能清醒地指挥吗?这样的士兵还能作到令行禁止吗?可多少金钱财物能抵得上生命啊?十几个弟兄就这样没了,他们没有在和鬼子拼杀中倒下,却这样……值吗?我们为什么拿扛枪打仗?是为抗日,为了把鬼子赶出北平、华北、全中国,不是为了拣财发家,不是为了占山头当大王。所以我们必须严肃军纪,必须给冤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必须有人承担责任。我们起事时就订立过规矩,让大家都背过,这规矩就不是招牌摆设。大家都听着;凡今天参与哄抢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中午被扒光衣服的那个汉子腿一软,竟跪到了地上,连声说:“我,我错了,下次不敢了,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他这一跪不要紧,跟着跪下了七八个,也是连声求饶。

二支队长一见大都是他手下的兵,再也压不住火,甩起了咧子:“你们的骨头就这么软?不给富察屯丢人?敢作就得敢当。规矩不光有罚,还有奖呐,打完板子发大洋,苦在前头,乐在后头,有什么呀?”

齐月轩瞪住他冷冷一笑:“哼,这些人既多数是你二支队的,最先打、最该打的就应该是你。打你个终身残废,我看你就攥着金条,恐怕也乐不出。”

二支队长让他给噎得一时没了话,吭吃了几声,刚要再说,却让富察老头从背后拉了一把。

二支队长回身见是他,愣了愣:“他……可是……”

“听完再说。”富察老头就蹦出四个字。

二支队长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头低下,可胸脯却直拉风箱。

齐月轩见他没了话,才又转向众人道:“队伍成败责任主要是长官,不在你们。都起来吧,起来,用不着讨饶,夲来也没想治你们的罪。”看几个人都站了起来,他才又道:“大家都听着,凡是参与哄抢的都必须把抢来的物品,全部上交,由总队派人统一送还。这次念你们初犯,这顿打暂且记下,但若再违军纪,两罪并罚。今后谁再敢目无军纪,决不惜。罚免了,奖照发,奖多少依章程。连同几个月的军饷,我保证在一个礼拜之内一个子儿不少的发给大家。都听见了没有?”

大概是还没省过范儿来,人们的应答声不大,也参差不齐。

齐月轩眉毛一拧,又提高嗓门儿问了一声:“听见了没有?”

这一回整个队伍才答得整齐,声音也算得高亢、洪亮。

齐月轩这才微微一笑,又道:“好,这才像个抗日队伍的样子。刚才说了,队伍的成败责任主要在长官,所以底下的错可饶,但长官疏于治军,指挥失职的错不可饶。今天我就是要惩戒长官,让所有人都长点儿记性。”

大家都让他给说愣了,面面相觑,但沒人吱声。

二支队长以为这是要拿自己开刀,刚想发难,可张开嘴还没出声,就撞上齐月轩投来的小刀子似地一瞥,生把要出口的话又给顶了回去。他像受了屈找娘的孩子,忙向富察老头说:“司令,咱们定的规矩可没这条。”

富察老头忙应:“是没,没这条。”

“没这条?好,那今儿就添上这一条!”齐月轩的话接得紧,回得坚决。“规矩不能只制下不制上,属下严重违纪也要追纠长官责任。曹孟徳马踏青苗都知道自割须发,以明军纪,我们倒不行?”

二支队一听还想分辨:“那我,我……”

齐月轩立马打断:“你甭这儿老伸脖子,你那头小点儿,还不够格。今儿既是立规矩,就得拣个最大的来。二十军棍,定打不饶。”

这下,底下没一个不愣的,特别是支队的那些人都用各异的目光盯住富察老头。

“都看我干什么?我这司令是副的。”富察老头一见发了急,冲齐月轩努努嘴:“这……才是咱这儿最大的头儿。”

齐月轩笑了:“我最大?”

“当然。”

“可内里你最大吧?”

“没的事。”

“最大也得有人服,不然……”

“谁不服了?有一个算一个都服。”

“那你也服?”

“嗯……服,服。”

“哈哈哈……”齐月轩几声大笑,高声道:“好,既然大家还信我、服我,这顿打是想脱也脱不掉了。来人,军法侍候!”

话音刚落,院里侧房的门就开了,有几个人应着跑了过来,其中有两个还扛着肩担。大家定神一看,原来都是郝先生的手下。

齐月轩麻利地脱下长袍,扯过一只条凳,在上边趴稳才招呼:“来,打吧,二十下,数着点儿数。”

刚才看呆了的人们这下才恍过神来,纷纷议论起来,虽都没敢大声吼气,可几百个小声嘀咕加一起,也是“嗡”地一声,像惊起了一窝蜂。

拿着扁担的也不敢下手,举了几下又放下,急的齐月轩直嚷:“赶紧打呀!”

这时郝炳臣紧走几步,抢上前来,凑到齐月轩耳边,低声说:“行了,见好就收,还真打呀?”

“屁话,压根儿我也没想玩虚的呀。”齐月轩沒好气地回道:“这叫立威棍,能打出个齐整、威武的队伍来,我挨四十都值。”

“那……你受得了?”

齐月轩一笑,声变成了蚊子叫:“没事,我……我让洋大夫给屁股上打麻药了,要打赶紧,别一会儿药过了劲。”

郝炳臣强忍着才没笑出声,心里一边骂着他傻,这麻药只止疼不止伤呀,可一边也暗自佩服齐月轩的担当和急智。“打吧,”他向手下吩咐一声,又赶紧啜上一句“悠着点儿。”

几个手下会意点点头,两个上前按住齐月轩的身子,两个就抄起肩担,“呀”地一声喊得挺响,肩担也抡得挺高,可却落下很轻,“啪,啪”两下,还没有拍苍蝇声大呐,让底下不忍看的一双双眼又聚焦过来,拎起的心猛一放,竟迸出一阵哄笑。

这下齐月轩可真急了,“干什么?让你们这儿演戏呐?狠狠打,谁不用力,打完我就打他。”

那俩手下一听这,也只好动了真格儿的。可随着第一下刚重重地拍到他的屁股上,齐月轩却疼得大叫了一声。他心里明白,麻药有点儿过劲了,可这时候往哪儿退呀?也只能挺了。他咬紧牙,绷住劲,再疼也没再叫出声。会场里一下静极了,再没有一丁点儿说笑声,连大喘气的都没有。

郝炳臣狠狠地瞪了富察老头一眼,只哼了一声,没说话。

富察老头见了有点儿慌,凑到近前,低声说:“哎,我明白他这打是替我挨的。”

“知道就好。就怕打在他身上,你不知道疼。”

“不,不敢了,我服,我是真服了。”

这时,报数的数完到二十,掌刑的才收了手。大伙一下围了过去,见齐月轩滿头虚汗,脸已是煞白,紧闭着双眼,内外的裤子都给打破了,屁股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富察老头见了,俯下身,带了哭腔:“哎哟,妈呀,齐大少爷,您可别……”

齐月轩这才睁开眼,强掙着一笑:“我死不了,我好歹比你小几岁,要換你,不哏屁才怪。长点儿记性。”

“是,是是。”

“来,扶我起来……哎哟,慢点儿。”

“快,快坐下缓口气。”

“废话,我坐得下吗?”齐月轩双手拄着桌子,一笑朝着大家道:“行了,别围着了,就留我在这儿罚站吧,都各回各位坐下,把松明、篝火都点起来,好好喝,敞开吃。”

一阵笑声,个个都笑得由衷、畅快,只有齐月轩捂着屁股,边笑边庝得哎哟。

“你伤的可不轻,还是去让大夫处理一下伤口吧。”郝炳臣见了忙劝。

齐月轩还没吱声,富察老头倒连声称“是”,忙向手下招呼:“来,来俩人,背上齐先生赶紧去。”

可是还没等齐月轩离开,山下的岗哨急匆匆跑了进院来。到了近前,就气喘嘘嘘地说:“报,报告,有鬼……子来……了。”

富察老头一惊:“有多少人?”

“一……个,可是……鬼子官。”

“就一个你们还收拾不了?还报个屁?”

“不……是,他是让……个神,神甫带来的,打着白旗儿,说要……见长官。”

“好,来的好!”齐月轩见富察老头直犯愣,忙接下话口,又吩咐:“快带他们上来。”

等岗哨应着去了,富察老头才问:“鬼子这是干吗来了?”

齐月轩一笑:“你这记性,忘了?我不是要和鬼子换药品嘛,准是有门。”

“你……到底拿什么換呐?”

“嗨,等他们上来,你不就明白了?”

“嘿,你可真够能憋的,这都……”

他还没说完,郝炳臣先笑出声。“哈哈哈,你这脑瓜怎么长的?往歪了想灵着呐,一想正事就搅糨糊。月轩中午不都说了,保证是你不要的。你想想,在鬼子军营里有你什么没要,没拉回来?”

“什么呀?”富察老头边琢磨,边紧皱眉,慢摇头,直嘬牙花子:“连军装皮鞋都给扒下来了,除了鬼子尸首,没……剩下什么呀……”突然他好像开了窍儿,瞪大了眼。“你……不会是给鬼子收尸吧?”

“还不会?就是。”

“嘿,这不成汉奸了?”

“屁话!”齐月轩笑嗔地骂了一声。“什么就汉奸?你以为汉奸那么好当?两国交兵也得讲人道,降的不杀,死的礼葬,这才是仁义之师。再说了,不拿这跟他换,拿什么換?把你这司令绑给人家?”

富察老头被噎住,吭吃了几声,才苦笑一声:“哎,这鬼子也是瞎讲究,死都死了……”

“又是屁话。”齐月轩哼了一声,道:“哼,这点你还不如日夲人,他们人战死,怎么也得把骨灰送回国,敬神社,供牌位。你倒好,尽顾着拣洋落,把自己弟兄的尸都不收。你懂吗?敬死的是给活人看的,让活着的看着寒了心,谁还愿跟你去拼命?”

富察老头被问得彻底没了话,红胀着脸把头低下了。

齐月轩柱着桌子,尽量挺挺腰板儿,大声道:“弟兄们,鬼子让咱们给打怕了,现在派人来登门拜山,大家把吃喝先停停,原地列队。都站直点儿,胸脯挺高点儿,头都昂起来,拿出点儿抗日队伍的气势来,别让鬼子小瞧了咱们。”

“是!”众人应得响亮。转眼间,队伍己经以班为单位,列成了一排排队列。虽然身上着装各色,却个个雄纠纠的没二样。身上、脸上映着松明、篝火的红光,倒像一尊尊威武的神像。

齐月轩这才指指中央的太师椅,向富察老头说:“坐呀,你这大司令得端足了架子。”

“这位得您坐呀。”

“嗨,我能坐得下吗?得了,今儿您坐中间当元帅,我就站边上来个中军吧。”齐月轩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不多时,岗哨引着来人进了院,那神甫正是陇驾庄教堂的夏洛克神甫,身后跟着个鬼子官,手里果然打着个小白旗。

到了近前,那鬼子官冲着坐在中间太师椅上的富察老头先行了军礼,然后用中国话说:“我的小井之乡,是驻军庄的日夲方面二十一混成旅大队的司务官。奉粟山大队长之命,向贵军长官送达复函,请长官查收。”说着,毕恭毕敬地半躬着身,把一封信举过头顶。

富察老头见了一笑,翘着的二郎腿一掂一掂地都透着得意,一下竟忘了身后站的是齐月轩,手一扬,大模大样地吩咐;“去,把信呈上来。”

齐月轩听了好笑又好气,可大庭广众发作不得,想忍忍真当回中军,可腿一挪,屁股就疼得钻心。而且裤子全打烂了,哪能在日夲人面前现这眼呐?幸好,一旁还有有眼力价的,赶紧把信接了,交到富察老头手里。

富察老头抽出信笺,可光线太暗,又老眼昏花,根夲看不清。于是随手往后一递,又吩咐:“来,给我念念。”

齐月轩忍着气没吱声,接过信,念道:“华北义勇军宛平总队司令阁下……”

听到这儿,富察老头才省过来,忙扭身回头就想往起站,却让齐月轩一把给按住,凑在耳边说了句“老实地坐着听,这是露脸,又不是挨骂。”

齐月轩这才又接着念:“您的致函已由夏洛克神甫面交于我,知贵军愿将我方阵亡将士遗体全数奉还。对此等人道,遵守国际约法之举,不胜感激贵军所需药品,我方理应悉数给予,只‘盘尼西林’配额甚少,难以足数,其余尽可备齐。如无不便,请于明日凌晨四时,在军庄北二里砖窑西侧交接,我方一定保证安全。拜上恭安。大队长栗山敬上。”

富察老头听完悄声问:“您掂量……行吗?”

“没问题,答应他。”

“就不怕鬼子玩猫膩?”

“放心,他不敢。”

富察老头这才大声向那鬼子司务官说:“得了,就这么着吧。不过丑话说头里,给你们脸别不兜着。这儿只是我们的一个便衣队,四面都是我们的人。不服尽管来打,别憋着交接的时候耍幺蛾子。”

“是,是,不,不会,不会。”那司务官连忙点腰哈腰紧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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