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凯
• 醉玉如雪
• 李宣章
• 雅风当月
• 史春培

• 洙泗清风

        第十八章 哭笑不得

        镶黄三屯当天夜里，三位死者各挨一枪，有的撇下了妻儿，有的抛下了老幼。而关云峰，是在不同的时间，选择不同的地点，却用相同的方式，采取相同的手段，为了嫁祸于人，为了官报私仇，为了邀功请赏，为了另有图谋，草菅人命，暗打黑枪，禽兽不如，丧尽天良。

        在受害者的三家院里，关云峰这个狗娘养的，都是趁众人把注意力，集中到当事人身上时，躲在一旁暗下的毒手。当他三次快步来到死者近前，确认已经绝气身亡的时候，还要装腔作势地大声骂道：“妈的，混蛋，谁开的枪，他是警察局的要犯，命令我们得抓活的……”

        新官上任的陆德江，接受关云峰的指令，在镶黄五屯屯子里，同样打死了两个人，其实他也不是什么好饼，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在回警察署的路上，心里直犯嘀咕：妈的，关云峰这小子，真他妈够损的，他想借刀杀人，反倒让我开枪，表面对我信任，实际抓我把柄。

        陆德江的爷爷是个大地主，镶黄头屯有名的陆家大院，就是他爷爷当年盖起来的。他读过私塾进过学堂，曾跟老爹学做过生意，只是不太愿意和商人打交道，整天讨价还价跑东跑西，好像也没有什么奔头，压根就没有什么出息。得想个办法讨个官差，那样才能出人头地。

        正好赶上奉系军阀时期，双城警察局要扩编警察，只凭一张令人满意的答卷，就混进了镶黄头屯警察所。关东军占领奉天后，陆德江觉得这年月，只有学好日本话，才能巴结日本人，特请来老师，专教他日语。关东军占领双城后，他又和关云峰一样，换上现在这身狗皮。

        别看平时对关云峰，俯首帖耳言听计从，可心里却非常不满，耿耿于怀暗中较劲。关云峰几次下套，陆德江不得不防：妈的，你别得意忘形欺人太甚，老子只是暂时听你使唤；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虽然老子潜龙在下，但是定能飞龙在天。

        直到后半夜一点多钟，警察署大院灯火通明。执行抓捕行动的两队人马，在署长和副署长的带领下，押着各自抓获的所谓要犯，全都耀武扬威的满载而归。所得收获：在镶黄三屯，击毙了三人，抓获了四人；在镶黄五屯，击毙了两人，抓获了三人，共击毙五人抓获七人。

        用关云峰的话说：误伤人命纯属意外，拒捕潜逃罪有应得，这次行动旗开得胜，但愿明天马到成功。目的基本达到，死者贱命归西，关云峰对这次杰作，喜笑颜开非常满意。在我的一亩三分地，在我的管辖区域里，谁敢和我作对，除非不想活了，我就是阎王殿和鬼门关。

        关云峰四十多岁，是镶黄头屯本地人。从小到谁家，手就不老实，头脑倒很机灵，却爱小偷小摸，当时家里有钱，还念两年私塾。他的爷爷本本分分老老实实，是个肯吃苦能受累的庄稼人，后来还买下几垧好地，拴上了一挂四马大车，虽不如富足大户，但也算殷实之家。

        等他爹执掌家业的时候，却因整天泡在赌场，钱耍的钻头不顾腚，后来把家里的老底，竟输了个地了场光，推牌九没钱的时候，连老婆也舍得押上。这上梁不正下梁歪，大的穿鞋小的看样，不过和他老爹相比，二十来岁的关云峰，吃喝嫖赌坑蒙拐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关云峰整天不务正业，连个媳妇都没有娶上。赶上奉系招兵买马，警察所还招收警察，他心里盘：当兵吃不了那个苦，打仗枪子没长眼睛；当警察，即神气又威风，吃香的喝辣的，到哪里穷唬一通，老百姓不敢不听。于是乎，剜窟窿盗洞，托门路说情，还真当上了警察。

        他当警察期间，好事一点没干，坏事做的挺绝：仗势欺人，敲诈勒索；贪赃枉法，警匪勾结；强奸民女，私设公堂；官报私仇，陷害栽赃。由于他巧于心计，再加上善于钻营，却从警员提到警士，又从警长升至巡官。现在竟然摇身一变，还坐上了警察署的第二把金交椅。

        回到警察署，坐在帐篷里，除了警察之外，那些各路诸侯，看着餐桌上的酒菜，低头不语两眼发呆。这些大小头目，来自各个村屯，家家都有房连地产，人人都是名声在外，可以说横草不过，连头发稍都是精神。虽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是茶壶煮饺子心里却有数。

        明明说是前来开会，可没想到节外生枝，却让关云峰这个兔崽子，把我们全都当猴给耍了。并以前田正路的名义，巧借冠冕堂皇的言辞，让你明知道是个陷阱，迫不得已也得跳下去。被他强行拴到警察署的战车，就像被绑在战车后边的蚂蚱，竟然稀里糊涂地跟着瞎蹦跶。

        什么抓捕行动，我看他妈狗屁。让人打得屁滚尿流，真正的凶手没逮着，却拿老百姓来出气。抓几个人也就算了，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竟他妈的开了几枪，枪法还真挺准，一枪打死一个，结果出了人命。可这人命关天，人死不能复生，是谁他妈的没事，纯属吃饱了撑的。

        可关云峰这个狗犊子，硬说警察局早就有令，今晚的行动是要抓活的，这些警察谁也不敢开枪，那就是把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了。十里八村的乡里乡亲，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还让我们怎么做人。要是再他妈背上个狗汉奸的黑锅，那恐怕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前田正路同关云峰和陆德江，三人来到帐篷里一张餐桌前。关云峰端起酒杯说道：“诸位，诸位，前田正路署长，对我们今晚抓捕行动很满意，特别对各路诸侯的积极配合，效忠皇军的积极表现很赞赏。让我先来敬大家一杯。来，干。”说完他一抻脖子喝了下去。

        那些蔫头耷脑的各路诸侯，也都无精打采地站起身来，明知道喝的是白酒，就好像喝的是毒药，同时苦笑了一下，伸手端起了酒杯，皱着眉头面露难色，硬着头皮不得不喝，一扬脖子猛地灌了下去。只有镶黄三屯的刘大贤，和几个屯子的铁杆汉奸，阿谀奉承地逢场作戏。

        关云峰放下酒杯，清了清公鸭嗓，大声说道：“诸位，有人擅自开枪击毙重犯，不是我们警察署的本意，前田正路署长表示可以理解，对这次误伤人命的意外事件，现在宣布他已决定不予追究。请大家放心好了，只要你们肯为皇军效力，谁就是捅出天大的娄子，那也有大日本皇军给你顶着。喝完酒吃完饭，警察要对在押案犯连夜突审。你们各路诸侯，酒足饭饱之后，抱些谷草铺在地上，到空房子好好的睡一觉……”

        坐在长条板凳上的刘大贤觉得，这可是个表现自己的最好时机，于是大献殷勤地说道：“关副署长，镶黄三屯，归我所管，请您和署长放心，只要是惩治刁民，只要给皇军效力，我刘大贤二话不说，自当愿效犬马之劳，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睡，那也死心塌地尽职尽责。”

        关云峰点点头，却掏出一张纸来，清了清公鸭嗓，提高嗓门念道：“第五区警察署署长，前田正路命令：为保守秘密，以扩大战果，要趁热打铁，得乘胜追击；因此，凡今晚参加抓捕行动者，一律在警察署原地待命，大门已经紧闭，小门已经上锁，不许大声喧哗，不准擅自外出。明天早上将在镶黄三屯，明天上午将在镶黄五屯，要采取更大的抓捕行动，各路诸侯辛苦一下，务必还得继续参加，表现突出皇军有赏。”

        听到这里，除了警察和汉奸之外，各个村屯的各路诸侯，感到疑惑不解莫名其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搜捕也好，要抓人也罢，那是警察的分内之事，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看来是耗子捞木锨，这个大头还在后边，有的闷头喝酒，有的干嘎巴嘴，却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各自的心里非常清楚，这又是关云峰想出的馊主意，转眼变成了前田正路的意图。在座的各位，谁还能说什么呢，谁还敢说什么呢，让人牵着鼻子走，让人玩得团团转。明知是个窟窿桥，逼着你得往上走；明知是个绊马索，逼着你得往前趟；束手无策，哭笑不得。

        而关云峰真正的险恶用心，就是要在两次抓捕行动中，把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推到效忠皇军的最前沿，让这两个屯子的老百姓，看看他们明着都做些什么，想想他们暗中会做些什么。让他们当自己的殉葬品，让他们当自己的挡箭牌，陪着自己挨骂吧，都他妈的是汉奸。

        听到警察署的西厢房，传来警察们的刑讯声，还有受刑者的惨叫声。有人捂上耳朵，有人闭上眼睛，只有刘大贤却发出了奸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