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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第九章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645        作者:南南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09-11-26 01:59:00
关键词:成亲,闯府、变天、
编语:

                                             第九章

 

    皇上复位没几天,沈鹏就把北隅堂的堂口也重新立了起来了。堂址就设在内城,北新桥他新买的个两进院。他是怕夜长梦多,也正好乘着眼前这乱乎劲儿。按青帮的规矩,掌家的老头子本应由长辈当。可理字辈的二师叔和小师叔一枝花表明不愿出山,大字辈的沈鹏才顺理成章坐上这头把交椅。打这起,别说“三儿”这小名,就是沈鹏的大号也没几个人再叫了。门里的得尊称他老头子、老爷子,在外边官称“三爷”。

    据说这北隅堂在北京的堂口是从乾隆末年就有。正史里没记,野史里倒提到过这么一笔,不过没有传说的那么神。门里人都传是一天晚上,天地会百把号人愣从东华门杀入宫,有几个闯进了内宫门,正碰上乾隆爷的圣驾。身边的几个太监死的死,逃的逃,正当皇上命在旦夕之时,有一个给宫里送煤的汉子却抡起扁担救了驾。等太子颙琰,也就是后来的嘉庆皇帝带人赶来,那人已死于刀剑之下。后来从他身上找到本记着清帮规矩和暗语的小册子,门里人称“海底儿”,上面标明北隅堂堂号。为表彰这救驾的煤黑子,这才特许北隅堂可在京城立堂口。也就是到一枝花的师傅陈明礼因劫库丁被砍了头,这堂口才散了伙。不管是真,是假,沈三爷重立堂口为名正言顺,还直咯直令地打出了这面旗。堂中除供奉罗祖画像和翁钱潘三位祖师牌位,还在门口摆了个陈四主爷神位,旁边还立根扁担,也不知那煤黑子是不是叫这名儿。

    一枝花没和沈三爷争当老头子,但提出把京城西北脚的三庙三市划归她,作养家立身的地盘。并让沈三爷当着二师叔和几位师兄弟的面儿应下了。这所谓三庙就是指处于内城西北的护国寺、白塔寺和城外大钟寺的庙会。大钟寺庙会只在正月,而白塔寺每月逢三,护国寺每月逢七八就是庙会。庙会又称庙市,卖什么的都有。是京城的一大民俗,也是一大热闹所在。所谓三市是指德胜门内早市,德胜门外晚市和沿护城河的北鬼市。早市卖的主要是果蔬肉蛋,晚市以鞋帽杂品见长。鬼市则半夜开,天明散,只卖旧货古董。在这三庙三市摆摊卖货,都是自发俗成,一般没人收租纳税。一枝花看准了这块肥肉,想的是收摊份儿得利。沈三爷虽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为了不误大事,只能暂且应下,待自己立稳脚跟,羽翼丰满,再作计较。

    一枝花如了愿,自然心中欢喜,和七子买了一坛好酒和几样小菜回去,打算和她爹一块儿喝几盅,以示庆贺。从明天起,她就要竖杆子,拉人马,霸地盘,踢出头三脚。可刚到屋门口,就闻见一股特殊的香味,立刻让她火冒三丈,一脚就把屋门踹开,闯了进去。

    御刀刘正抱着杆烟枪,半卧在炕上喷云吐雾,猛地一下踹门声,吓得他一机灵, 烟枪都脱了手。但他很快眨眨那双瞎眼,边摸索烟枪,边嚷道:“臭丫头,你抽什么疯?”

    一枝花本来满肚子的气,却让他狼狈的样子逗笑了:“老帮子,你耳朵还挺贼。”

  “废话,除了你,就没有笫二个敢这么踹我门的。”御刀刘也笑笑,又端了起来,“不是吹,谁见着我御刀刘不得叫声刘爷?想当年……”

  “行了,”一枝花没好气地打断,“您还有点新鲜的没有?不就是给皇上剃过头嘛,给谁剃,不也是剃头,能吹出花来?”

    御刀刘被她噎得干张嘴翻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听见一枝花把酒坛撩在桌上才笑着叹口气,说:“哎,你这臭丫头呀,嘴毒心不狠,这点儿倒随我。”

  “随你?我随你就麻烦了。” 一枝花说着夺过他手中的烟枪,   “这大烟你就不能不抽?”

   御刀刘发急地又把烟枪夺过,然后向炕里紧缩了缩,不再吱声。他也知道理亏。自打搬过来,每天大肉吃着,小酒喝着,伙什使唤着,小日子也算滋润。就是钱袋是瘪的,让他有点受不了。他心里也明白闺女不是小气人,是怕他总把钱往烟馆送。可这能说戒就戒得了吗?好在皇上复了位,他偷偷跑街上给人接辫子,捞了些外快,这两天才算过足了瘾。

    一枝花看着他蜷缩着的样子,没说话,只长长叹了口气。叹出的有怜、有怨、有恨,也有无奈。她默默抱起酒坛,转身欲走。

    御刀刘听见想喊,但口中的烟呛得他咳了两声,才憋出几个字:“酒……搁下。”

    一枝花把酒坛使劲撂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响,吓了御刀刘一跳。半晌也只憋出几个字:“哼,你也算个……”

    后面的话她没说,御刀刘心里却明白。他一撇嘴说:“我不是你爹,你是我爹?你娘死是怪我点儿,可她也不是我掐死的。你能记恨我一辈子?你别没良心!你敢说我不疼你?”

  “疼我?”一枝花苦笑着,有些冲动:“多亏您疼,要不然能把我嫁给杨志兴那老头子?”

    御刀刘提高了嗓门:“你还好意思怪我?要不是你犯臊勾搭少爷,能有这出儿?当时不这么着怎么办?你要是显了怀,还嫁得出去?”

  “我根本就没想嫁!我就憋着挺着大肚子在他学士府现眼!”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呐。哼,要当初由着你的性儿,你小命儿早完了。”

  “哼,当初我就没想活……”

  “那你就死去,现在没人拦着你。”御刀刘扯开嗓子喊。

   一枝花冷笑着:“惦记着死,就偏偏命大,死不了。上吊老天都不收,关进死牢都能让我溜了……”

  “行啦,你以为你是孙猴子?那顺天府的号儿能让你溜的了?要不是我和志兴还有他爹去求老夫人……”说到这,御刀刘自觉失言,把话刹住。

    一枝花愣住,她笫一次听到这事,稍停就忙追问。几年前她从号里逃出的时候,脚镣上的锁子竟然虚隔浮摆,小号的牢门都忘了锁。顺着夹道溜出没碰到一个看守,只是翻墙跳到外面后,才有喊声。但她一阵奔跑,三拐两绕就甩掉了追兵。当时她也曾疑惑,但实在想不出谁能伸此援手。

    在一枝花反复追问下,御刀刘才道出隐蒇多年的秘密。

    当初她从祖地私逃后半年多,杨志兴也调到府里。当他和御刀刘得知一枝花被收监的消息,无奈间只好和他爹老杨管家,还有御刀刘一起去求老夫人搭救。老夫人起初不理,但在三人苦苦跪求之下,才算点了头。不过,提出个条件,让杨志兴答应一辈子不得休妻,并不能向任何人露出月娥的身世。三人只得应承,并当面立了毒誓。这些不仅一枝花毫不知哓,连齐月轩也一直蒙在鼓中。

    听完御刀刘的讲述,一枝花呆坐到炕上,没再吱声,只是两眼竭力睁大着,没让噙着的泪流下。尽管她着男装,充爷们,但终归是个女人。她之所以从关外回京城,就是心里还有忘不掉,抹不去的惦记,有月娥,有他爹,更有齐月轩。当她知道齐月轩仍孤身一人,甚至还天真地想,有朝一日,重进学士府,圆她那个少年的梦。而现在本来心里那一点儿亮,都没了,只剩下一个黑咕隆咚,不见底的大坑。

    御刀刘看不见,但他还猜不出?他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我知道你心里还放不下少爷,可有用吗?哎,认命吧,咱们家祖坟没长那根蒿子。人家齐大少爷现在是齐大老爷了,就算心里有你那么点影,能舍脸蹚这混水?我听庆王府的人说,人家齐少爷马上就要娶庆王爷的外甥女,你说,你还惦记个什么?”

   一枝花闻听,猛地一下站起,吁出一口长气:“我惦记他?!哼,我惦记……杀了他!”

 

   谈婚论嫁是人生的大事, 要碰上个合心的,对眼的就是难事, 要合心对眼又有缘分,那就是难上加难, 可要凑合还不容易吗? 要多快有多快。齐月轩的婚事从应下到过门,一共才整十天。不过少爷就是嘴一吧嗒,可忙坏了杨志兴。

    杨志兴心里明白少爷的心思,可他也愿少爷早点再娶。一是能为齐家传后;二是为断了齐月轩的想头;三也是听到风传,说少爷要让董福兴跟他打官司。他想等新少奶奶回门之后,就自己请辞。打算回祖地弄几亩地,过几天清闲日子。虽有些寒心, 但不亏心就好。

    正日子这天,可真够热闹。撒出去四百张请柬,张张不空。齐月轩迎亲的仪仗还没回,客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门内唱贺的一声跟一声,就没停过。“谢那贝子爷红珊瑚盆景贺礼一对儿!” “ 谢正式兴荀掌柜礼金二百!” 喊得嗓子都快哑了。  抄录礼单的写得手腕子发酸,引客迎宾的走得脚脖子发软,杨志兴在大门口不断地欠身寒暄, 弯得老腰杆儿直发胀.

    这时, 一枝花拎着一个礼盒来到门前, 见杨志兴站在门口, 犹豫了一下, 压低礼帽檐儿, 冲杨志兴点点头, 就匆匆顺边往里进。

    杨志兴一眼看去, 觉得面熟,紧看两眼不觉一愣, 忙迎下台阶。一枝花见他认出也不再躲闪, 坦然相对。

  “真是你?!”

  “是我。”

  “这……日子口儿你来干什么?”

    一枝花冷笑着:“来凑大少爷大喜的热闹。”

    杨志兴一板脸:“今儿这门你进不得。”

  “我偏要进。”

    她说着硬往里闯, 让杨志兴一把拉住。顺势把她手臂夹在腋下。挣了两下挣不脱, 却被拉到一边。门口的人都忙着, 大都没注意, 有个把瞟见的, 看杨志兴脸上带着笑., 也以为是在闹着玩。

    杨志兴压低着嗓门说:“你要进这门也可以。”

   “那你还不撒手?”

   “可你想好了, 进了这个门, 你就还是我的老婆, 月娥的娘。”

    一枝花轻叹了口气:“老杨哥, 你是我唯一对不住的人。可世上没有回头的箭, 你再寻一个吧。今儿我来, 不是冲着你。”

  “那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月娥托付给她亲爹、后娘。”

  “你……真不要脸。”

    一枝花迎住他的目光, 毫不退让:“哼, 我就是一贱人, 要什么睑?”

    杨志兴扫了一下四周, 又压低了嗓门:“现在可又是大清国了, 你前案未消, 就不怕再进顺天府的号儿?”

  “大不了咔嚓一下……”

  “住嘴。” 扬志兴猛打断,“只要我活一天, 别的你就休想. 今儿你敢进这大门一步, 我就是绑, 就是锁, 也不会再让你出屋半步。你自已……掂量清楚。”

    两人四目相对, 沉寂片刻。

    一枝花长舒口气:“好……今儿的热闹我不凑了, 你还不放手?”

   杨志兴松开了她的手。一枝花边揉着腕子, 边说:“哼, 不过, 我可也把话撂在这儿。我明着来你不让进, 别后悔。告辞。”说着, 她把手中的礼盒甩得老远, 头也不回, 匆匆而去。

    被惊动的人们刚要围过, 胡同口传来喜乐声,迎亲的仪仗来了。远远地就看见八抬花轿和骑在马上披红带花的齐月轩。顿时,大门口鞭炮齐鸣。

 

    当晚,天和戏园唱的是带《辕门斩子》的全本《穆柯寨》。这出戏是有文有武,唱念作打无一不全。穆桂英自然是小月蓉的活儿,这是他最拿手的看家戏。

    一个圆场后,小月蓉下到台口的侧幕条边,跟包的赶紧把小茶壶给他递上。刚饮了一口,戏园子老板就凑了过来。虽笑着,但是硬挤出来的。

   “王老板,今儿您的戏可有点水,怎么您连调门都降了?听那胡琴弦都趴啦。该要的好儿,今儿可都没要下来。我这儿可全指着您呐,下头的‘斩子’您可得卯着点。”

    小月蓉把茶壶递给跟包的,有些不悦:“您又不是不知道,后儿,齐大少爷要给皇上进一台戏,有我的《大登殿》。我这两天能不悠着点儿?您知足吧,我没给您撂就不错了。您也别睖睖眼儿,是您大,还是皇上大呀?这回要赶上皇上高兴,没准儿我还封个什么顶戴呐。”

    戏园老板却笑出了声:“得了,歇歇吧您,您就不怕闪着舌头?”

  “什么意思?”小月蓉有点火。

    戏园老板扫了一下四周,才低声说:“敢情您还不知道呐,今儿可又变了。”

  “变戏码?”

  “变天!”

  “变……天?!”

  “段琪瑞的讨逆军可进城了,那辫子兵没打就全散了。明天又指不定兴什么国呐。”他见小月蓉目瞪口呆的样子,又发笑道:“您呐就好好唱您的戏,别惦记什么顶戴了。台上您称王封后没人管,台底下您可别再顺嘴开火车。别到时候,哪句不对付了,让人家给‘咔嚓’啦。”

    说着,他还拿手在小月蓉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小月蓉一机灵,好像那不是手,而真是一把刀。

    锣鼓又响了,戏园老板一推小月蓉:“赶紧着,该您上了。“

    小月蓉这才连忙上台,仓促中,连亮相都没亮在点儿上。胡琴起张嘴一唱,坏了,怎么嗓子似乎不是自己的,沙哑得这么难听。一铆劲儿更坏了,高音全无,干吼没声。台底下一片倒好,小月蓉却愣在台上,像傻了一般。

   

    此时,齐月轩正在逃亡的骡车上。听着外面零星的枪声,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怕都忘了。

    晚上的酒席正在热闹,董福兴就跑来告之这一消息。说直系军队已经从东南两个方向进了城,辫帅张勋已经躲进了日本使馆。喜宴上的宾客们顿时都成了惊弓之鸟,一下子散了个净光。董福兴劝齐月轩也到日本使馆去避难,可齐月轩却梗着脖子说他爹死在倭寇之手,宁殉国也不能去。

    杨志兴吩咐人收拾细软,又命车院套车,这才来劝少爷回祖地。齐月轩应了,可刚过门的新少奶奶却不愿,非闹着要回娘家。齐月轩一赌气,随她去吧,还真就派人送她回家了。人能走,可偌大的祖宗家业搬不走,各处的买卖搬不走,总得有人照应。杨志兴反复权衡,还是决定自己带几个人保着少爷走。买卖让绸缎庄的李掌柜总管,院里留下严妈留守。而齐月轩却想把买卖交给董福兴,为此两人还争了起来。情况紧迫,哪有再争的空儿,无奈,杨志兴只好点了头。刚要动身,董福兴又提出件事。说这些日子墨香斋出的风头太大,怕将来保不住。并提出个主意,让少爷把墨香斋暂且过到自已名下,这样对外和学士府无牵联,内里还是齐家的生意。齐月轩觉得是个好主意,应得挺干脆。董福兴已经拟好了转让文书,立马让少爷签了字。杨志兴虽有疑惑,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犹豫再三,还是签了字,做了中保。一行人这才分乘三辆骡车,夺路奔逃。

    段琪瑞的直系部队是从东南进的城,他们只好就近奔了德胜门。大街太显眼,就一路穿胡同。眼看黑黝黝的城门楼子已在眼前,突然,从路边窜出几个直系的大兵。

    一个军官扬扬手,高喊:“停车!”

    头车的把式忙猛勒缰绳,车子还是险些撞上人。那军官边骂着,边揪住把式,伸手就打。

    杨志兴忙从中间的车上跳下,陪着笑迎上前:“哎哟,军爷,您今儿当值啊?”

    那军官边打量着他边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做生意,开绸缎庄。”

  “这时候你们出城干什么?”

  “回家呀,过了关厢就到家。随便您问谁,开绸缎庄的李玉明没人不知道。”

  “那你们打哪来呀?”

  “这不是刚散戏嘛,就天和戏园子。”

    那军官是头一次来北京,他哪知道哪儿是哪儿呀。不过看杨志兴不慌不乱,说话没打磕巴儿,脸色好看了些。他看着这几挂车,说:“喝,挺有钱呐。”

    杨志兴忙掏出个钱袋递上。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怕人生疑,才没使钱。

    那军官接过钱袋掂掂,笑着说:“不少,真想收着。不过,今儿可不行。” 说着,把钱袋又扔还给他。向后边的大兵一招手:“给我好好搜搜,别放跑了逆贼。”

    几个大兵上前挑开头车帘,军官却仍往后走。到第二辆车前,刚要撩帘,却被杨志兴拦住。

    那军官一瞪眼,话还没出口,杨志兴忙抢先说:“军爷,这车里都是女眷,不方便。“

  “少废话。”那军官边说,边想用手推开挡在车前的杨志兴。不料推了两下,却没推动。那军官火了,伸手就要拔枪,有两个大兵也挺枪奔后而来。杨志兴哪能让他拔出枪来,身子往前一靠,下一招可就要锁喉夺枪了。保镖老李头在后面已把飞镖抽出,赶车的郑子扬起了车鞭,其余的人也都暗抄家伙,准备一搏。

    正这时,后面一声大喊:“住手!”

    声音未落,两匹马飞奔而来,在车前勒住。两人翻身下马,正是一枝花和七子。

    没等那军官发问,一枝花施出“三老四少”的手式,用暗语问:“这位兄弟,大路朝天,门里门外?”

    那军官一愣:“哟,兄弟是家里人。”说着,也打出同样的手式,问:“敢问尊姓大名?”

    一枝花朗声作答:“在家姓潘,在外姓李。喜洋洋,乐洋洋,一步来到三义堂。承你老大打个好字旗,兄弟年青,望高抬龙膀。”

 “老大,今年运粮船有多少板?”

 “天有365时度,人有365骨节,船有365块板。外加三块,头顶的屋板,身背的纤板,脚踏的跳板。”

    那军官的脸色好看了些,稍顿又问:“老大什么坎?”

    一枝花一笑:“头顶十九,脚踏二十一。”

    那军官有些不相信地审视着:“我看有点翘。” 说着,伸出左手就抓一枝花的脖领。一枝花掏掌反腕,将他拧住。他右手掏出枪,未等扬起,手已被一枝花攥住,使劲一拧,枪口反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几个士兵一见,忙拉栓顶火,挺枪而对。七子的手早伸到怀中,杨志兴等人也都严阵以待。但双方都不敢动手,只是怒目相峙。

    只听一枝花冷笑一声:“小子,翘不翘,你辈份儿低说不清。你们不是国璋冯爷的兵嘛,回去问问,第三混成师陈玉龙师长,北隅京帮有没有我这个小老大?” 说完,放开了手。

    那军官倒退了两步,边揉着生疼的腕子,边又问:“老大,可知我们陈师长什么坎儿?什么帮?”

    一枝花对答如流:“他头顶二十,脚踏二十二,他是江淮泗帮。他师付上张下单一个海字,我和他同坐过贵帮香堂,算我个师兄吧。”

    那军官听到这儿,才忙收起枪,欠身陪笑道:“前辈,兄弟入帮晚,师父少慈悲,前人欠交代。今儿军务在身,家里的规矩礼容后再补。”

    一枝花一摆手:“好说。管家,赏着。”

    杨志兴连忙把钱袋递上。那军官却边推辞着,边说:“这可使不得,不合规矩。”

    一枝花笑笑:“给就拿着,算长辈给的见面封。回去给玉龙师侄捎个平安帖子,说我船停稳了,一定派人搭好跳板等他。”

    那军官这才接过钱袋,躬身说:“得,谢前辈赏。请!”

    几个士兵一见忙退到一边。一枝花和七子翻身上马,杨志兴等人也忙上了车。

    那军官抱拳拱手:“顺风顺水,前辈走好。”

    一枝花和七子策马先行,三辆骡车紧随其后,驰出城门。

    出了城,走出三四里地,一枝花勒住马缰绳,掉转马头,对从车辕上跳下的杨志兴说:“你们打这儿,超小路走吧。恕不远送。”说着,拍马就走。

杨志兴紧追出十几步,一把拉住马嚼子。

一枝花扬眉一瞥:“还要干吗?从今儿起咱们就算两清。”

杨志兴仍未松手,迟疑了一下,说:“你,就不想见见……”

    一枝花猛地打断:“不见,谁我也不见!”话音未落,她就一抖缰绳,和七子催马飞奔而去。

    杨志兴望着她背影,叹了口气。只好往回走。差点和车上下来的齐月轩撞个满怀。

    齐月轩边张望,边说:“那恩公走了?我……怎么觉得她有点像秀兰呀。”

    杨志兴发急地:“嗨,这什么时候,您还胡思乱想。我老婆我能不认得?”

   齐月轩还在迟疑,却被杨志兴不容分说地推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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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6 10:58:00)  
以后把那个标题上的书引号去掉吧[握手]继续关注你的这部小说[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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