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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第七章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602        作者:南南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09-11-23 20:57:00
关键词:复辟、借粮
编语:

                                              第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北京的各主要街道上就都发起了“号外”。发“号外”的有墨香斋的伙计,也有从学士府其他店铺临时调用的帮工,甚至府里的杂役、护院也都上了街。“号外”登的就是些“张大帅拥戴皇上恢复大清,宣统帝重登大宝诏告天下”之类的词儿。不要钱,白送。过路人们都纷纷争抢,有的边走边看,有的相互议论,也有的抢了许多,一个字也不看就揣进口袋。有人奇怪,问他他不答。实在问急了,才偷笑着低声说:“这纸不赖,糊墙围子合适。”

    沈鹏带着两个手下,正沿着后门大街两边乱寻摸。干吗?奉旨查旗。头天半夜,墨香斋边印着黄龙旗,就有人边取走,挨户下发。说凡拒不挂旗的,要送官严办。谁能拿自己的脑袋不当事,这不,满大街查了个遍,还没见哪家没挂。没查着不挂旗的,却碰上把挑子摆到大街上的御刀刘。

    沈鹏走了过去:“哟喝,刘爷,您可真行,剃头挑子敢往大街上摆?”

    御刀刘听出是他,笑道:“三儿,你瞪大了眼好好看看,我这是剃头吗?我这是替大清国还老规矩,蓄辫!谁敢撵我御刀刘,那就是跟大清国有仇。

    沈鹏定神一看,果然杆子上挂着张纸,上写:接发蓄辫,一元一位。架子上还挂着几条辫子。

    御刀刘那儿还说着:“三儿,你那没毛的脑袋可麻烦。要不,给你寻摸一假头套?”

    沈鹏笑了,“你可真敢开牙。你这么胡侃有生意吗?”

“您还甭吗,我这都卖出好几根儿了。谁不会掂量呀,是钱重要,还是吃饭的家伙儿重要?你要弄个头套可没这个价,至少得五块。”

    沈鹏摸着礼帽下的秃脑瓜,想了想说:“行。不过您可得快。”

   “行,明天还在这儿,一手钱一手货。放心,我给你绷点松紧带儿,大小都合适。”

    沈鹏又笑着寒暄了几句,正要回去,一手下眼贼,瞟见胡同里有家寿材铺门上空着,没挂旗。他一指,沈鹏就气哼哼地走了过去。

  “人呐?出来!”

    听到喊声,掌柜的忙走出。

  “你怎么不挂黄龙国旗呀?”沈鹏瞪着他问,“是你对大清国不满,还是活腻了?”

    掌柜的忙陪着笑,不慌不忙地说:“三爷,您来得正好,我这儿正不敢不挂,可也不敢挂呐。您给个准话,我这儿挂还是不挂?”

   沈鹏没听明白,一睖眼:“废话,家家买卖都挂,你敢不挂?赶快挂上。”

“这可是您让挂的,要闹出麻烦来,可没我什么事。这街坊四邻可都听见了。”

    沈鹏越听越糊涂:“你……什么意思?”

    掌柜的忙答,但还是慢条斯里:“您看,我们寿材铺没见过哪家开在闹市街上,到外边问起来从不敢说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就是怕人家腻味,我这卖的是棺材、装货,都是给死人用的东西不是。我是想,这黄龙旗要挂在我这门口,挺喜兴的事不丧气了嘛。谁要告我一个妨大清国,我可担待不起。不过,我听您的,您让挂,我马上就挂。”

    沈鹏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

    掌柜的追了两步:“三爷,我到底是挂不挂?”

   沈鹏没停步,只没好气地说了句:“嗨,爱挂不挂吧。”

   他那儿走了,背后头好多看热闹的却都偷着直乐。

 

   墨香斋的生意也一下子红火了许多。本来应的印黄龙旗,印“号外”的皇差就够忙了,这一改朝换代,散活比往常也多出了好几倍。也难怪,国号都改了,凡用名帖的能不跟着改?中过举的得添上举人的功名,当过官的得添上官职品位,在旗的得添上旗籍所属,八竿子打不着的小杂货铺老板也得添上曾给宫中供奉。蛐蛐儿是不兴用名帖,要用,也得添上出自皇城根儿这几个字。广告、告示也得跟着改,别的不说,就这年号日期就非改不可。又大清了,还能写民国多少年?那不自己找麻烦嘛。不止是印活多,刻章的也多了。可甭管怎么多,机器一天印多少有数,人就是连轴转也是两只手,只能是先应皇差,其余的慢慢排队吧。

    董福兴早上才回来,眼都没合,就忙乎开了。这当口不露点脸,显点本事,还待何时呀?看见有的伙计哈欠连天,他忙拍了一下柜台大声说:“都听着,现在可又是大清国了,老规矩礼儿可一点也不能含糊。都给我放机灵点儿,手底下麻利点儿,穿戴也得齐整着点儿。不好好干,现在可不止让你滚蛋。听见没有?”

    伙计们忙强打精神应着。董福兴刚要进账房,一个伙计跑进。

  “掌柜的,东华门,西华门,前门,东四,西单那几个点的号外都发完了。车间那边问,还印不印?”

  “再加印一万,送东直门,西直门,德胜门,北新桥。”

  “还白给?”

  “废话。”董福兴板起脸,“这日子口别谈钱。少爷吩咐过,这是向皇上敬个忠心,表个孝敬。明儿的号外就登了,醇亲王、庆亲王和几位贝勒举荐,咱们少爷封了个总理衙门帮办章京,军机上行走,正三品呐。过去,中状元才赐六品朝冠,不赶上这节骨眼儿,哪有这么好的事呀。还不快去。”

    伙计忙应着走了。一个宅门管事拎着鸟笼走了进来,董福兴一见迎了上去。边施个文式安,边招呼;“哎哟,索爷。”

   索爷回了个武式安,一手高扬鸟笼,来了个大亮底。

   按大清的规矩,这请安名目多了。凡上朝敬祖,正式场合得行大安,双膝着地得真磕头。平日行的是小安,男的单腿半跪,探手躬身。女的双膝并拢,扬手半蹲。男的还分文武之别。文人行安是右腿后撤半跪,右手伸右腿外侧。武人常甲胄在身,所以不跪只欠身。右腿向侧后稍挪,手伸在两腿之间。人说的文夹挡,武咧胯,就是讲的它。那鸟笼扬起,也有讲究,大亮底就是笼底朝天,这是一种显摆炫耀。什么人养什么鸟,这一点不假。武人养鸟,除雕鹰鹞子之外,都好画眉。这鸟爪硬有力,平日练就的抓劲,就是笼子倒过来,它也没事。您一见溜鸟的人晃着膀子,把笼子悠荡得挺高,一准就是这号武人武鸟。

  “索爷,您有什么吩咐?”董福兴问。

  “给我家老爷刻个戳儿。”

  “行,用什么料?”

  “全铜镏金。”

  “多大尺寸?”

  “两寸见方。”

  “刻什么字您?”

  “承天府正堂印。”

    董福兴笑出声:“得了,索爷,您别拿我开涮啦。我们民间店铺哪敢私刻官印呐?这您得上吏部验封司呀。”

  “嗨,那衙门要在,我来求你干吗?”

  “大清国都复了,那吏部能不复?”

  “等着他得等出蜘蛛网来,我们老爷急等着回去接管。手下没兵,再没个印信凭证,人家能给腾位子吗?”

    董福兴想想:“要不,您甭管从哪儿,只要讨个公函文书来,我这儿也算有个交待。”

    索爷哪肯,仍软磨硬泡,不料被一声喊叫打断。

    一个中年人走进门。身上的长衫破着洞,洗得已看不出原色。后边翘个兔尾巴长短的小辫,准是短发现束的。他边倒背着手,迈着方步,边操着江南口音问:“怎么没人支应啊?”

   一个伙计迎上:“您有什么吩咐?”

  “看看我的章子刻完没有。”

   柜台里有人应:“这位爷,您不是刚送来一个时辰嘛。今儿活忒多,还没刻呐。”

   中年人一听就火了,又转着南方味儿的京腔道:“怎么这,就刻‘候补道员陈’这五个字比修长城还难?这次老爷要是补了缺,你们上赶着我还不刻了呐。”

    董福兴刚要过去,索爷却坏笑着抢先走过。

  “哎哟,这位爷,您这候补的着什么急呀?您……候的时候不短了吧。”

    中年人叹口气:“哎,打光绪三十三年就备候,都候了十年了。惭愧呀……”

    索爷怂奸奸地笑笑:“光惭愧没用,十年您都没咂吧出滋味儿来?就您这样也想补上缺?没银子您就接茬儿候着吧。”,

    中年人脸气得煞白,但他忍下了。只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叹道:“可怜天子之门生却不能因才而仕,苦哉!悲哉!怪哉!”

  “得,您就慢慢‘栽’吧。”索爷一旁还火上加油。

   中年人实在压抑不住,甩出一句:“哼,人品不立,无异猪狗也。”

    说着拂袖欲走,却被索爷拉住:“嘿,你还敢骂人呐?”

中年人有些怕,但还是硬挺着。情急中嘴里蹦出一串家乡的上海话:“侬说啊拉骂侬,是侬将阿拉小窥。”

    索爷一句没懂:“你……说什么鸟语?”

    董福兴忙上前把两人拉开。中年人溜得挺快,可在门口又停住,用乡音找补了一句:“侬以为侬门槛精,不过一副瘪三模样。”

    索爷虽不懂,但知道不是好话,又要上前。幸而有董福兴拦着,劝着才算没改武戏。

    嗨,这都是昨晚突然而来的变故给闹的。让沉淀了的又翻了起来,让快咽气的又还过阳来,让刚沉下心的又犯了神经,也让刚辨出点方向的又找不着北了。

 

    这会儿,学士府正房厅屋里是坐满了人。老一辈,少一辈,经常来的和几年没见的朋友都来了。

    齐月轩此时坐在他爹当年坐过的太师椅上,似乎还有点做梦的感党。自打戊戌维新以后,十几年了,他多少次梦见过今天,可又多少次睁开眼连一点亮都看不见。先皇被囚在瀛台,死了个不明不白,他不知跟着落过多少次泪。为皇上的冤,为国家的衰,也为自己生不逢时。他和大多数遗老遗少不一样,他心里把钱看得很轻,除了出人头地之外,的确还有抹不去的视天下为己任的报负和久被压抑,但仍未泯灭的激情。使劲掐一把自己的大腿,他才完完全全地相信自己是醒着。可往往梦是套着圈的,醒了有时仍在梦中。这他此时哪能想得到啊。

    一阵笑声之后,齐月轩向众人拱拱手,朗声说:“各位仁兄过奖。我齐月轩早感八股之陈腐,朝政之弊端。也曾追随康梁,思变法图强。戊戌之后,自觉补天无力,以至心灰意懒,放浪不羁,实在惭愧。这次全凭几位王爷贝勒举荐,蒙张中堂提携,才得皇上赏识。才使月轩有报效皇上,报效国家之机遇。但愿今日复国,能兴新政、行仁治、明法度、图中兴。以洗庚子、甲午之耻,以告先帝和家父在天之灵。

    一老者捋须笑道:“难得贤契有此拳拳之心。本是栋梁之材,又蒙皇上恩宠,实乃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齐月轩笑笑:“救国大计靠众人合力,岂一人能为之?诸位均是饱学多才之士,更当有一跃龙门之时。”

    周正节站起来:“还仰仗月轩兄提携,引领。”

  “哪里,共勉,共勉。”齐月轩寒暄着,突然凝住神,稍思,问:“今日早朝归来。我曾于途中口占小诗一首,各位可否愿听?”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一片应和声。

    齐月轩慢慢站起,眼中似乎还显着湿润,念道:

  “夜半云开月又圆,心中忐忑候传宣。

     春蚕将死犹作茧,冬笋已干又润鲜。

     草木仰首承恩露,鹰鹏振翅向云端。

     书生亦作匹夫勇,报国何惜一寸丹。”

    话音一落,屋里又是一片赞誉和笑声。

    只有郝炳臣早已溜出了屋,一个人在院中发呆。

   “哟,郝先生,”是杨志兴,“屋里那么热闹,您怎么一人……”

    郝炳臣勉强笑笑:“里边太闷,出来透透气。”

  “是少爷惹您不高兴了?”

  “没有,没有。”郝炳臣苦笑着:“是我自己心里迷惘。哎,想求光却看不见亮,空有志不知往何处奔呐。”

  “唉?您这话我可有点耳熟……噢,对对,是少爷常说的。”

  “这是我在一封信中写给他的。”

  “噢,”杨志兴看了他一眼,又问:“这回皇上复了位,少爷封了官,他那儿都见着亮了,怎么您还迷……迷呐?”

    郝炳臣瞟一眼喧嚣的正房,叹道:“只恐……昙花一现呐。”

    杨志兴一愣,猜度着:“您是说……”

    郝炳臣不答却问:“杨叔,您说这水能从低处往高处流吗?”

   “那哪成……不过要水车紧抽着,倒可以。”

   “那不也就一阵的事啊。”

    杨志兴寻思着刚要点头,却又停住,压低声问:“郝先生,您觉着大清不如民国?”

    郝炳臣想想,又不答反问:“杨叔,您觉着这世道是合理好,还是不合理好?”

   “当然合理好。”

   “好,那把这天下的财富比作一锅粥,是大家伙分着喝合理?还是让一个人独占了去,让有些人饿死合理?大家都是人,是平等相处合理?还是分主子奴才合理?”

    杨志兴愣了,不知如何回答。半晌吱唔出一句:“那得看依什么理了。”

    郝炳臣笑了:“是啊,这世上的理太多。上有上的理,下有下的理,不上不下有当间儿的理。有的理不敢不依,可心里却另藏着自己的理。不过要我说,既是理就得讲公平二字。没它的理就是歪理、坏理,蒙人的假理。”说到这,他煞住口,看了看不禁点头的杨志兴,才又说:“世道总会奔越来越公平去变,决不会倒回去。就有,也长不了。”

    杨志兴有些紧张,发急地:“那……那您得好好和少爷叨唠叨唠。”

    郝炳臣摇摇头,满脸苦笑:“我尽力吧。不过当局者迷,正得意的时候他能听得进?有的梦是不栽跟头醒不过来的。”

    杨志兴的眉头紧皱起,挤得额上的抬头纹更深了。他现在的心情就是刚才没学上来的那个新名词:迷惘。

 

    北京闹了个翻天覆地,可离京城也就一天路程的德州却很少有人关心这档子事。今年是百年不遇的大旱,夏收根本不用收,稀稀拉拉的庄稼还都是瘪的。一般人家早就挖上野菜,吃上麸糠秫秸秆儿了,天天都有饿死的。这时候,人们只想着如何填肚子。不求饱,只求别饿得肚子转筋,能凑合挺着活下去。

    刘坤柱家虽不种地,但存粮还有,董福兴这回又给送了些,还不至于为粮发愁。可他老婆福琴还是总惦着去北京,一来彩屏乍一走心里放不下,二来也怕粮荒生了乱,出去避避。这天刚吃完晚饭,她就又提起这话茬儿。

   “他爹,我看咱们还是回北京吧,和你说了无数次了,你不是不吱声,就是俩字不去。咱又没偷没抢,没赊没欠的,怎么就不能到京城去避避呢?”

   刘坤柱起初还是不吭气,让老婆叨唠得实在急了,头没抬就说:“要去,你带成龙去吧。我不去。”

  “为什么?不就是没官了,回去不光彩吗?”

  “屁话!”刘坤柱让老婆的话激怒,瞪起了眼:“你老娘们家懂得什么?我是怕回京城,可不只是怕人低看我刘坤柱,而是怕见老旗营的那些没了胳膊腿的弟兄,没了丈夫,没了爹的娘们孩子。”沉寂半晌,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才又说:“……八里桥那一仗让洋人给打得太惨了。我手下一千多号人,个顶个是好样的。可……没剩下几个呀。我让校尉贵庚背下来,拣了条命。可还真不如让我当时死了,马革裹尸,倒也痛快。这倒好,人活了,心里头埋了把刀。一想起这事就割得疼。我哪还有脸去京城?没脸呐……别再臊我啦……”

   说到这儿,他再也说不下去,竭力瞪大的眼中满含着泪。

   福琴也不知说什么好,愣了愣,拿起块毛巾递给他,只说:    “得,不想了,我听你的。”

    这时,成龙跑进屋,喊着:“爹,老先生来了。”

    刘坤柱这才紧擦了擦脸,站起了身。没迎几步,张志诚就搀着他爷爷张老先生进了屋,后面还跟有几个乡亲。

    几句寒暄,几人都坐下。

    张老先生轻咳一声说:“坤柱啊,今儿个我和几位乡亲来你这儿,是有事相求啊……”

   “老先生,您言重了。”刘坤柱连忙打断,“我小时候就跟您念过私塾,现在您又教犬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好,那我就不兜圈子了。今年逢这大旱,家家都是颗粒未收。村里十有八九的户都断了粮,饿死十几个了。我……”

   福琴一旁插了一句:“老先生,前儿我不让成龙给您送了些粮嘛。”

  “非也,非也。”张老先生连连摇头,“老朽今日非是为自身,本是风烛残年,还有多少时日呀?我是不忍看众乡邻蒙难呐。我虽非官非吏,但必竟读过几本道德文章,尚知仁者爱人,好义珍生之理。故而……”

    刘坤柱爽快地接过话茬:“老先生,这道理我明白。我家里还能拿出几袋粮。”

  “师傅,”张志诚站起,“您家存那点儿粮能救得几户?我爷爷不是那个意思。咱庄上的沈家在北京开粮行,有不少粮囤在仓里。我们只想让乡亲们能从沈家买些粮。

    刘坤柱点点头,又有些不解,问:“这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呀,这沈家既然开粮行,卖给谁不是卖,有什么可难的?”

    老先生苦笑着;“哎,这里的内情你不知啊。这些粮本来就是沈家打着旧主子旗号,从乡亲们手里收的。欠款欠了半年多,我和几位乡亲还为这跑了趟北京。后来,虽然还了款,可把人给得罪下了。再说沈家囤粮就是为发国难财,想运北京卖天价,在这儿哪里肯卖呀。许多乡亲跪着求都不行……哎,真是人心不古,为富不仁呐。”

    刘坤柱一听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脱口骂道:“什么东西?真是小人得志。要是我带兵那阵……”他没说下去,只叹口长气,说了声,“可恨!”

  “坤柱啊,”张老先生又说,“可着咱这村,也就你够身份,有面子,和沈家又没有过节。故而,我几人才相约来请你出面,明早一同去求沈家开仓卖粮。你看……”

    刘坤柱却面呈难色,说:“老先生,不是驳几位的面儿,这事实在让我为难。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张老先生好不意外:“怎么,你也惧他沈家的势力?”

    刘坤柱哼了一声:“他沈家纵是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那你……”

  “嗨,我刘坤柱生来就不怕阎王,却见不得小鬼。我和他沈家平日就素无往来,在这种势利小人面前,我实在低不下头,说这个求字。”

   屋里沉寂了片刻,没人说话,连喘气声好像都停了。

   张老先生突然几声笑,听着却带着哭腔:“好好,是老朽强人所难了。这人命哪里比得刘爷的面子?走,咱们走,我豁出去这张老脸,我在沈家去跪个三天三夜!”

   说着,他不用孙子搀,朝外就走。脚下一绊,向前栽去。幸而刘坤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可他刚站稳,就执拗地较着劲,想甩开刘坤柱的手。

    刘坤柱双手扶稳他,慢但动情地说:“老先生,过去您拿戒尺打过我的手板,今儿您是拿话抽我的心呐。我刘坤柱不是个无情无意,缩头缩脑的人。您说得对,什么也大不过百姓的命。明天我去。一准儿去!”

    张老先生笑了,笑得很欣慰,笑得眼中满是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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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3 21:20:00)  
复辟是一幕丑剧,秋后的蚂蚱!老百姓关心的还是民生问题。欣赏,问好!
寒江雪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23 21:17:00)  
[已阅读][赞啊]好文笔![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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