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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115
文章来源:原创        访问量:513        作者:南南4433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14-03-17 22:58:40
关键词:中国诗赋网
编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杨志兴病了,病得还不轻。从午后就干咳不断,捂着胸口透不过气,憋得脸通红,好容易咳出痰来,还带了血。

           听高望田学舌,说是上午杨叔还好好的。一大早他收回了一批款,交到柜上,因为都是让众人零打碎敲拿军票換的,所以大洋、铜板、银毫、法币都有,还是零钱多,整钱少。杨叔和账房俩人溜地数了一个多时辰,笑呵呵的精神挺好。   快到中午,老张从老旗营回来了,说少爷让人回来要两千大洋发军饷,说他为欠饷已经让人打了自己二十军棍,打得皮开肉绽,惨极了。说少爷交代了,要不赶紧如数送来,他恐怕还得再打自己的板子。要拖久了或凑不够也别不来,他反正没脸活了,就赶个驴车来为他收尸吧。

           杨叔一听又急又气,跳着脚地直嚷:“这天底下还有公道吗?出钱出力倒还挨打?这队伍又不是齐家军,又不是府上的保镖家丁,大家伙儿的队伍干吗光让府上出血?照这样花钱,多大家业也得败光光。这少爷也是犯傻,就欠印子钱,也是要账的喊打喊杀,哪有自己打自己个儿的呀?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他话虽这么说,可也知道少爷是一根筋,真没准再闹出什么事来,所以马上就要包上钱亲自送去,说还要和左营那些老少较较真,讲讲理。没等他出屋门,就一阵紧了血。大伙紧拦慢劝,他才算作了罢,上气不接下气地催着老张,赶紧去送钱,也一定好好劝劝少爷,也好好訓訓那些没良心的。其实,这是齐月轩怕杨志兴不给钱,故意卖的关子,可这下可好,钱倒要着了,些立马要了人命。 等请来个老郎中一号眿,人家叹口气直摇头,问这么重的病,为什么不瞧?说他必咳喘气急,痰粘而少,胸疼咯血,颧红潮热,属肺阴虚火旺,是肺痨之症。而且拖得日久,已是十分危重。

           严妈、月娥连望田两口子这才想起,杨志兴的咳嗽可不是一天两天了,断断续续有半年多了,可一提找大夫看看,他都说没什么大不了,吃包小药压压倒也就过去了。看他平时一点儿不打蔫儿,脸红扑儿的也没看出啥来,大家这才都大意了。哎,这也怪杨志兴自已太皮实,忒能忍,也搭着一挡接一挡的事赶落着,一股热气顶上来,啥也就不在乎了。要不是今儿让齐月轩这一吓一气,还不定得拖到什么时候. 郎中马上给开了个药方,除了桔梗、生地、麦冬、百合、胡黄连,银柴胡这些寻常草也有龟板、阿胶、川贝母、西洋参、冬虫夏草等贵重补品。以青蒿一根、山药数段作引,由无根露水煎服,而且药只让抓了三剂。人家讲得清楚,说肺痨虽中医可以治,但得因循渐进,急不得。看病人年岁已高,又拖得太久,此番急性发作,只恐挺不过。若是三剂药不见起色,最好还是去大医院看洋医。现在洋医有特效药,见效快,如能先打针稳定住病灶,然后再服中药调理,辅之营养滋补,还是有希望的。

           一天三剂药服下,沒见什么效果,还是咳、还是胸闷疼,还是痰中带血。大家要送他上医院看洋医,杨志兴起初还不愿,可一听说这病传染,怕传给孩子,才勉强答应。当时的北平实行药品管制,也就是日夲军队的医院药最全,可那地界儿哪收中国人呐?刘成龙打了一圈电话,直请出了松崎出面,才算破例同意让他住到日夲陆军医院。可没想到回来刚一摆功讨好,杨志兴一听倒火冒三丈。

           他说了:“日夲人的医院再好,我也不去。人活七十古来稀,我都这岁数了,还在乎生死吗?我一辈子不求人,临了倒低头求日夲人救命?门儿也没有!你们要是非硬抬我去,那丑话说在头里,我可打小就爱撒癔症,要是半夜起来掐死个把日夲人,可怪我给你们找事。”

           都知道杨志兴的脾气是属倔驴的,话都说到这份上,谁还敢送他去呀?只好两将就,把他送进了不远的教会医院。过去这医院在北平也算不错,可就是日夲人控制太紧,药品缺乏。那儿的大夫讲,他的病很严重,又年高体弱类药物很难有效,最好打“盘尼西林”杀菌消炎。可医院里一针都沒有,若是自家有关系掏換些来,还是有治愈的可能。

           这“盘尼西林”就是青霉素,现在这是寻常的抗生素,可当时那是稀罕物。世界上只有美欧几个囯家能生产,甭说中国,连日夲也产不了。战前的北平只有大医院、大药房有卖,由于价格昂贵,一般老百姓也花销不起。中日开战以后,它被日夲人列为严禁出售的军需药品,凡倒卖的一经查出,轻则没收入獄,重则能掉了脑袋。所以不仅医院药店见不着,连黑市上都绝了迹。可着北平,只有日夲军队的医院有,而且也是锁在保险柜里,有专人管理,必须经过特批才能用的药。

           高望田哪知道这行事呀?跑遍了四九城,也没买到一支。回过头来,只好又找刘成龙,可不料他这回倒端起来拿上搪了。说弄这药只有求日夲人,老爷子日夲医院都不去,能用日夲人的药?別花钱费力再不讨好,懒得再管。高望田强压住气,好话说了一大箩,又拿出两根金条,刘成龙才算答应去试试。可刚点了头,把金条揣起来,他却又犯了醋,一棱眼又甩起了咧子。“嘿,这是谁的老丈人啊?您怎么倒比我还上心啊?”这让高望田再也忍不住火,不过只冷冷回了句,“我是替你找徳性”。说完扬长而去,把他一人干晒在了那儿。

      

           吴新民带一个班到了七王坟后,三天內又陆续有些人脱离了八路军,投奔到这里。这些人大都是九大队的,可没有一个建制班,其它部队的更是零星。手下的一个王中队长讲,他在吴新民走的第二天晚上,借吴大队长送人未归,恐怕出事为名,要带自已的中队前往接应。乘林教导员去请示上级,他就把队伍拉出驻地,出村就跑步前进,可行不多久,一总队的张志诚就带人追了上来。除了少数亲信,战士们大都不托底,根夲不知道这是要脱离八路军。一听后面的追声、喊声和示警的鸣枪声,不少人就省过范儿来。有的干脆不走了,有的掉头就往回跑,有的四散奔逃,也有的胡乱向后打着枪。只有不到半数跟着进了林子,甩开了追赶。后来一路上又不断有人走失、脱逃,所以到了七王坟,就剩下不足三十人。加上其它部队来的人和先来的那个班,拢共也就凑了四十多人,这离他们原先的估计可差得太多。

            平西发生的部队集体脱逃事件,很快就被汇报到八路军晋察冀军区。聂荣臻司令员马上就找到头天刚到阜平的赵然,向他通报了情况。这消息对赵然来说毫不意外,夲来这就是他们策划行动的一部分。只不过听说只有一个中队脱逃,又多数被追回,或陆续自行归队,还是有些没料到。夲来这次赵然奉命来军区,心里就有些虚,到了这儿,军区领导对他却沒什么异样。到的当天晚上,聂司令还和他单独聊了半宿。先表扬、肯定了五支队近来的战绩和他这个军事主官的作用,又鼓励他继续努力工作,争取早日加入共产党组织。而后也对他的独断专行,拉山头的作风,和支队党组织的对立情绪,与政工干部不团结的现象,以及违反统一战线的政策,擅自将其它抗日武装缴械的错误进行了批评。虽涉及问题不少,言辞也很尖锐,但还是看得出军区领导并没有想把他怎样。可是此时箭已出弦,哪还能收得回呀?

           赵然表面仍不露声色,说怕留守的支队领导稳不住局面,再出现连锁事件就难办了。他自告奋勇,要立刻回平西稳定军心。见他态度坚决,信誓旦旦,聂司令员也就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赵然立马就带着他的卫队出了阜平县城,一路快马扬鞕,紧往回赶。到了平西,他并没有回斋堂,而是斜插到永定河边。过了河,绕妙峰山西,又折向阳台山。等他到了七王坟,才用电台给聂司令发了封电报,称自己已接受国民政府授予的少将军衔,加入国军序列, 并应邀将赴后方参加将官训练班。从此脱离八路军,不再受晋察冀军区管治,所属部队为同等级之军事单位等等。

           此时,国民政府的收编大员周正节在两天前就已离开,带着两个随从进了城。他是去作什么公干?谁也不知道,对齐月轩都没吐露一星半点。不过从他神秘兮兮,小心翼翼,又有些天降大任,雄心勃勃的样子,齐月轩起码能断定一点,他这桩公干比他绕世撒委任状重要得多,恐怕这才是他从香港回来的主要目的。可再往深处想,却越想越想不透,索性不猜了,管他干吗去。

           周正节走了,可答应了的事,齐月轩还是办了。不过一个圈儿里扎两支部队,都是拿枪的,长刺的,还各打各的旗,实在有些难为。夲来他想把山下的岗哨撤回来,让他们全住九王坟,一个山下,一个山上,倒也两不相扰。可吴新民不干,嫌山下太暴露,不安全。双方商量了好几个来回,才达成了约定,两方共同驻扎七王坟,以阴阳两宅为界。左营的队伍还住阳宅的几层院,把下面的阴宅划给吴新民他们,两宅墙内的警戒各自负责,山下九王坟和七王坟宫门的岗哨由两方共同负责。

           赵然一到,见才拉出这点人,和他的预想差得太远,夲来心里就窝火。又一见这驻扎的格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把吴新民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这脑袋瓜子里全是豆付脑儿呀?过去除了看坟的,有住阴宅的吗?王爷的寝宫他们住,倒让咱们和死人作伴儿,人家明摆着挤兑咱,你还跟着拍巴掌?夲来计划的好好的,可你才拉出了这么几个人,让这伙子乌合之众都敢小瞧咱。再说你也不是没打过仗的雏儿,他们人多枪多,还让他们居高临下,要是他们胆肥点儿乘火打劫,你想把这几十人全得葬在这儿?”

            吴新民只低头听着,没敢分辨,见赵然拿腿就往阳宅入口走,这才跟上问:“要不要招集队伍?”

            赵然没停步,只冷冷哼了一声:“哼,你这脑袋里还真都是豆付脑。”

            两人来到阳宅的院门口,没等岗哨拦,赵然倒先停了步,主动报上姓名让去通报,规里规矩地在门外等。吴新民犯着愣刚想问,让赵然低声的一句“你少说话”,给堵住了嘴。

            齐月轩这几天伤虽见好,可伤口刚定嗄吧儿,还是不敢躺坐。一听赵然来访,他却要起身下床。

      富察老头忙拦:“嗨,何必呀?你忘了他在‘寺底下’那狂劲儿啦?这回可好,就剩下几十人,快成光杆司令了。你连国军的委任都没接,抬举他干吗?有我应付就行了。”

           “别,别,”齐月轩还是下了床,边穿着大褂,边又说:“我就怕你心里没数,嘴没把门儿。这里水太深,我都不摸底,别说你了。我是不想掺合,可他要舍得说,咱听听不好?就是一面之词,也多少能分析出点儿什么。再者说,八路也好,国军也罢,还是打抗日的旗,不没降日夲人吗?咱们既容了人,抻着人家人多人少干吗?别费了力,还让人挑咱一势力眼。得,您好人作到底,笑着出去迎迎,我不方便,就在外厅坐等了。”

           “你……能坐?”

          “不能坐不会想招儿?就坐它不挺好?

          富察老头顺他手指往墙角一看,差点笑喷了。齐月轩指的它原来是一个出恭用的坐便桇子,和太师椅差不多,也有靠背,不过矮一些,中间的面板上还空着一个挺大的圆窟窿。屁股有伤,坐它倒也合适,就是实在不雅。

          齐月轩也笑笑,“嗨,铺上点儿,谁还看得出?快去吧。”等富察老头出了屋, 又听见他和手下喊着:“快,把那个……给搬到厅屋里……嗨,解手我还上外屋干吗?铺上个军毯,我坐。”

      

不        一会儿,富察老头就把他二人让进厅屋。

           赵然一见在一旁坐着的齐月轩要起身,忙拦下:“齐先生,您有伤在身,不用客气。”

           齐月轩见他已知道,也就不再勉强,只伸手让着座。

           赵然和富察老头在正中八仙桌两边的太师椅上落了座,吴新民也坐到了齐月轩的对面。

          没有寒赵然就开门见山,问;“齐先生,我听周专员说,他是您的大舅子?”

         “不错,也是多年的文友。”

         “那……我就想不通了,您为什么不接受政府委任和收编呢?难道是我手下有过得罪,就信不过赵某了?”

         “不,不不,赵司令不要误会,我和富察司令都不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既说到不信任,我也实不相瞞,对这个国民政府和国军,我的确不敢恭维。这决不是我个人的偏见,老百姓心里都有数。九,一八之后,几个月就丢了东三省和热河,从七七事变到现在这一年,半个中国都没了。这样的政府,这样的军队,真让人实在找不到可以信任、依靠的理由。正是抵柱败朽,大厦将倾,我等民众才挺羸弱之躯,拼死支撑。赵司令这几年不也是如此?我也想不通,赵司令为什么非要改弦更张,而置平西抗日大局而不顾呢?”

          齐月轩反客为主的问话让赵然不觉愣住,沉吟许久,才叹出了一口长气:“哎,我也不想如此呀,实在是共党欺人太甚。”他说着一掌狠狠拍到桌上,把茶碗都震得蹦了起来。而后,他的话像决了堤的水,恣意渲泄了出来。从他和三十几人在昌平白羊村起事,到组建国民抗日军,再到赴冀北改编成八路军五支队,又返回平西,一年的曲曲折折,一次次的战绩、经过和部队里种种矛盾讲了个全,不过也是只讲过五关斩六将,不提走麦城。刺猬挑眼,找的也是别个的刺重点就是共产党在队伍里如何发展组织,驾空、排挤、控制、监视无所不用,逼得自己只得出此下策。这一番话直讲了快半个时辰才剎住口,可还是恨意难消,最后一句还是骂。“哼,我的队伍就这样被共党内部造党,抢班夺权。要是換了您,您能忍吗?”

          齐月轩听他问,淡淡一笑。“赵司令,我齐月轩从来无党无派,不愿参与政治。是蒙左营十二屯乡亲器重,才不得不‘廖化作先锋’。不过若我是您,倒不至如此。”

        “噢?”赵然意外地一瞥。“那……好,愿闻其详。”

         齐月轩没马上说,斟酌了一下,却问:“赵司令,您为什么要拉队伍?”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抗日。”

         “那共产党、八路军抗日吗?”

          ”嗯……也算抗日吧。”

         “那您自己算算,比一比这支队伍是叫国民抗日军的时候,还是改编成八路以后,军纪更严,战斗力更强,打鬼子更多,占地盘更大,更受百姓支持呢?”

          赵然被他问愣了,吭吃着反问:“您……到底要,要说什么?”

         “我说的是,拉队伍、搞武装既为抗日,那就应以抗日为重,个人……”

          他的话音未完,吴新忍不住插上一句:“抗日归抗日,可明摆着当了八路,就是共党当权,赵司令说话不算了。他……”

         “住嘴!”赵然狠狠瞪他一眼,把话打断。

          齐月轩倒笑了:“赵司令,我明白,矛盾就是个权字,您想您当家,他想他掌权,无非如此吧?”

          赵然没答话,只“嗯”了一声。

          齐月轩又道:“话又说回来,若是我,权字前面若加两字‘不争’,当然就不至于此了。”

          赵然哼了一声:“哼,这是站着不嫌腰疼,您要真是不爭,那为什么咱们两家不能合军,非要打你们自己的旗?”

          “因为这支队伍不是我个人的队伍,而是左营老少爷们共同的队伍,所以我没这个权利决定它的命运。凭我自己而言,倒是认为孤掌难鸣,主张择群而聚,择江而汇。群就不是一人,江就不是小水,若是把大家的队伍弄成张家军、李家军,把大家的命交一个人攥着,莫说大伙儿,我也不干。”

         “我们是私人武装?这才是正牌国军,是直接受命于中央。”

         “莫再提什么国军,更别提那个中央。前面我已说过,容不再缀。”

          赵然见齐月轩态度坚决,一时无言,沉吟许久,才冷笑一声问:“齐先生难道是共产党?”

         “不,我无党无派。”

         “那……您这话音怎么老往他们那边拐呢?”

         “是么?我所说的无非是普通百姓想说,又常说的。若是和共产党的主张吻合,不是百姓受他们影响,而是他们能顺百姓之想,言百姓之言,这倒是共产党比国民党的成功之处吧?”  

         “哼,这就是共党善于鼓惑民众,利用民众的伎俩。中国的百姓无非是一伙愚民,救中国危亡还得靠领袖,靠社会的精英。没想到,齐先生这样的文人,也如此见识。”

         “哈哈哈……”齐月轩大笑起来,笑得赵然愣愣地不知所以。他刹住笑,又道:“赵司令,你是读过书的,只是并未把书读透。中国的历史上不仅有救国的领袖、精英,也不乏卖国、害国的领袖、精英。救国者广有布衣,贱民,而卖国、害国者却只在权贵之列。一字之差,差在何处?归根到底就是对民意、大势的顺与逆呀。能应民意、顺大势者英雄也,而背民意、逆大势者则如粪土。” 

          赵然被激得“腾”地站起,张嘴就要反驳,可上下唇合闭了几次,竟半句也没说出来。一屁股又坐下,吐出口长气,才说:“哎,齐先生,我不和您谈这些大道理了,您要是亲身领教领教共党煽动、拢落人心的伎俩,恐怕就会是另有心得了。”

          齐月轩话接得很紧。“不错,我没领教过,不过话不能只讲一头。赵司令,我说句重点儿的话,您可经得起?”

          “什么话我经不起?尽管说。”

          “ 那好,赵司令,这队伍既是您一手拉起,您又是一军之长,若是有治军之道,服人之德,众归之望,谁又能煽动、得了呢?若是只求权柄,而不重军心,那落个孤家寡人,不也是自然吗?”

          这话像针刺一般扎得赵然一机灵,嗓子尖利地,有些失态地喊了起来:“架空,你懂吗?我是一点点被他们架空了,要不然我……哎……”他话没说完,竟刹住,只恨恨地叹了一声。

          此时,齐月轩却一拄茶几,站了起来,又弯腰掀开座下铺的毛毯,露出下面那个圆窟窿。大概是动得太猛,疼得他咧了咧嘴。大家都看清了这是个什么,可谁也没弄清他要干什么?

          只见齐月轩往下一指:“看,这就叫架空。为什么会架空?因为我这屁股有拃儿,坐不实。”

          赵然这才明白他的用意,脸一下子窘得成了猪肝色。

          富察老头强忍着笑,上前又铺好毯子,要扶齐月轩坐,可他的手刚触到胳膊就被推开。

           齐月轩看着赵然,叹出了一口长气,才缓缓道:“赵司令,恕我直言。可齐某实在不是要戳人痛处,而是出于珍重、惋惜呀。在我眼里,你们这些后生能舍家抛业,抗日救国,比我辈当年强出百倍。正因此,我真希望你们能审时夺势,作民族的英雄,而不是作他人的线偶。”他说到此停了停,见赵然没搭言,只悻悻一瞥,才继续说:“国共两党过去积怨甚深,现在虽合作抗日,但不可能尽弃前嫌。各自主义的优劣,政治的清浊,我不妄加评论,但当今最大之政治莫过于抗日呀。就抗日而言,国民党是有几百萬军队,却节节败退,上百万军人伤亡,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可收复一寸土地吗?倒是只有几万人马的共产党、八路军逆流而上,挺进敌后,越战越强,开辟了大片的根据地。当朝的,顶梁的难当大任,倒靠在野的,溜边的竭力支撑。谁优谁劣,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真是又写了一回《水浒后传》呐。现在当初跑得没影的国军又回来了,没来一兵一将,不给一枪一弹,用点子花花纸来钓鱼。为了抗战?扯淡!这不是重用,而只是利用,是对八路挖墙角,掘壕沟。如此下去,必有内战之忧啊。赵司令,您恐是当事者迷,已经作为国民党限共、防共,拱在前头的一个卒,竟还不知凶险。直言若此,还望三思。

           对这番激愤、犀利,但也真挚、诚恳的话,赵然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和,甚至毫无表情,连大气都不出,只是一阵闷人的沉黙。只有太阳穴上凸露、蠕动的青筋,显出他内心的震动和复杂。许久,他猛抬起头,像是想说什么,可目光一和齐月轩温暖、清澈的眼神碰到一起,竟又没出口。

           这时,齐月轩大概是站乏了,扶着茶几想往下坐,赵然一见抢先上前, 搀了他一把。待他坐稳,才轻声问:”齐先生,事已至此,您若是我,该怎么办?” 

           齐月轩未马上答,稍思,轻叹一声才说:“哎,赵司令,可我终归不是您呀。各人稟性使然,难以一概而论。还是不说我,只说您吧。”

           赵然点点头:“好,请直言。”

         “ 只能一个字‘走 ’,三十六计走为上。”

          “这……为什么?”

         “ 夲来可有回、定、走三条路,可您现在恐只有这“走”能走通。先说回,您脱离八路,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矛盾已深,关键是个权字。八路夲来就是红军,他们以党领导军队是早有传统。能为您改章程吗?不可能。爭吧,您也争不过,党总是众人之团体,总比一人当权进步。众人之力对您一人一家,输是必然。道理、实力您都不占先。为争而出,只有罢争才能回,您凭心掂量能做到不争吗?若做不到,回又何宜?再面和心不和,明争暗斗,只能把队伍彻底折腾散了,那时您还能再全身而退吗?于公于私都无利。再说这边又有国军封官许愿勾着,我也不相信,您愿回。”

   “回就不说了,可是为什么不能就‘定’在这里呢?”

   “‘定’这条路比‘回’更走不通,更加凶险。国民党给您委任,就是让您在平西限制八路的发展。京西地处山区,人稀地薄,夲就养不起多少兵。若多重政税,百姓又怎样活?而八路在这一带已成大势,‘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吧?若小、若从也许尚且能存,若大、若峙则必酿内战。兄弟阋墙 ,豆箕相煎,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帮了日夲人。胜之不武,败则自寻,明知如此,您为何非要固执而为呢?故而只有走,另去寻个发展天地。从鬼子手里去光复,不强过从同胞碗中夺食?赵司令,说句实在话,今日所讲不仅是对您说,也是说给自己。劝人劝己,对镜对照,你我一番议论倒也让自己更清楚了该走何路。还望赵司令,再三思而后行,莫给人生带来悔恨。“      

          赵然听完,又是默不作声,半晌,才向齐月轩勉强一笑:”齐先生,今日受教了。容我……再想想吧。告辞。” 说完,他没再寒暄,转身就向外走。

          等他都迈出了门坎,一直不敢插嘴,可听都听呆了的吴新民才省过了范儿,也忙追了出去。 憋得够呛的富察老头这才痛快地笑出声。“哈哈哈,可真有您的,这回可是碰上硬茬儿了。”

          而齐月轩却像根夲没听,神情依然凝重,径自叹了一口长气,喃喃道:“ 哎,但愿他能听进几句呀。”

         富察老头不解。“嗨,您至于为他这么上心?”

         齐月轩又叹一声:“哎,毕竟他是真心抗日,但青史一页,功罪往往在一念之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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