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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家酒

    童年的时光像那树梢的柳条一样，垂到了湖水中，就成为了幻影，美丽却迷蒙。

    几个孩子正在办家家酒，这是一种小孩子才玩的游戏。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高大一个瘦弱，两个女孩，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他们就躲在一堆假山后玩这种天真的游戏。

    瘦男孩对丫鬟道：“阿巧，我们一起玩家家酒，你跟我一家。”指了指旁边一个打扮得像小郡主一般漂亮的千金小姐道：“易玲玲太淘气了，就跟惊雷堂哥一家。”

    高大的男孩子看了看丫鬟一眼，不服气地走到丫鬟面前，拽起阿巧的衣领，大声道：“我不要妹妹当新娘子，我就要阿巧，要阿巧才配当我的新娘子。”阿巧眼望着瘦男孩，眼睛里汪汪的都是泪水，她不禁呜呜哭了起来。

    瘦孩子见阿巧被夺，赌气撞上大孩子的胸口，也伸手拽着丫鬟，大声道：“阿巧是我的新娘子，你不准跟我抢！”大孩子岿然不动，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只自顾自地拖着阿巧朝自己那边走。

    那个小郡主易玲玲也哭了起来，她擦着眼睛，负起指着两个男孩子，道：“你们欺负我，你们竟敢挑一个丫鬟也不挑我，我再不跟你们玩了。”说着就噗噗噗跑开了。

    瘦孩子赶忙拉着她，劝道：“妹妹不要走开，大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在一起耍，你一回去了，爹爹一看见你哭了，就要怪我欺负你！”

    他想，爹爹每次都偏心，无论是堂哥还是自己犯错，爹爹总是会怪我。

    易玲玲小嘴一撅，没好气地甩开瘦孩子的手，独自站在一边。瘦孩子回头望了一眼尚被大孩子强拽着的丫鬟，心里都是些酸酸的味道。然后他果断地转过身不看那两个孩子，拉着易玲玲的小手道：“妹妹不要生气哦，堂哥跟你玩家家酒，你扮作我的新娘子，那我就扮作新郎官吧。”

    易玲玲还是不理他，独自低着头，瘦孩子灵机一动，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易玲玲登时就喜逐颜开，害羞着独自抛开去拣石头，采野果，拿碗碟去了。

    瘦孩子也独自走开，跑到花园里去采了一大把木槿花，然后捧着花，漫不经心走过丫鬟和大孩子身边，大孩子一脸怒意地看着他。然后他微一偏头，又发觉身边的丫鬟正眼泪汪汪地看着瘦孩子，他心里有气，索性一把抱住了丫鬟，道：“阿巧，你做我的新娘子，我做你的新郎官，我们也一起玩家家酒。”

    丫鬟仿佛刚才也看见了瘦孩子跟妹妹好了，心里一阵酸酸地，也学着他们温顺地投入了大孩子的怀抱。

    瘦孩子看到丫鬟这个样子，不禁指着阿巧鼻子道：“阿巧，你不能和她一起玩家家酒，你再和他在一起就是你不乖了！”

    阿巧幡然醒悟，死命挣扎，瘦孩子也跟着丢下木槿花，朝大孩子扑上去，拼命掰着他的脖子，大孩子顺手一滑，抓到了瘦孩子的头发，叫道：“你放不放？不放我就扯掉你的头发。”

    瘦孩子只感觉头皮一阵剧烈的疼痛，但他赌气强忍着，嘴里还在叫着：“阿巧，掰开他的手，打他的眼睛。”

    丫鬟眼神有些慌乱，这时小郡主易玲玲也来了，只见他手中拿着两个刚从厨房里偷来的茶碗和一些细碎的石沙子，头上还簪着几多小花。她一挤进这片假山丛中就看到了三个孩子打了起来。

    易玲玲大叫道：“江陵哥哥，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大孩子抢先扯着嗓子道：“这猴小子居然跟我抢新娘子，小玲玲，你来帮忙收拾你的新郎官！”

    易玲玲一听，小嘴又撅了起来，扔掉了手中的茶碗，叉腰站起，怒气冲冲地走到人堆中，扯起刚好翻身挣脱的丫鬟，二话没说，啪啪两记耳光打在她的脸蛋上。

    清脆的两响，丫鬟白皙的脸庞上顿时多了两个手掌印。丫鬟捂着脸，咕咕抽泣，却不哭出声来。

    易玲玲道：“哭啊，为什么不大声哭，你哭出声来啊，好叫你的少爷听见啊！”

    大孩子得意之极，顺势翻身，立即就压在了瘦孩子身上，并死死地扯着他的头发，道：“你服不服？”

    瘦孩子涨红了脸看着他，他的手早已转向，抓在了大孩子的脸上，他的脸上肌肉顿时显得扭曲而畸形。

    “我不服，你把阿巧还给我！”瘦孩子大叫道。

    大孩子用力加劲扯住他的头发，嚓的一声，瘦孩子只感觉头上一片湿漉漉的，头皮竟也给大孩子扯下了一大块，大孩子的手中还有一撮黑黝黝的头发。

    他再一次问道：“你服不服？”

    瘦孩子感觉头上一片麻木，他本来想哭的，但听了这句话，又强忍住了眼泪没有哭出来，他只咬着牙，大喝道：“直娘贼，没有娘的野种，老子就是不服。”这是他跟大孩子学的话，大孩子跟他一样没有娘，以前大孩子经常这样骂他，想不到今天他以其人之道，还治了其人之身，他感到极大的痛快。

    大孩子没有想到他会骂自己经常骂他的那句话，大叫一声：“滚你妈的！”砰的一脚，像踢皮球一样踢在瘦孩子屁股上，瘦孩子跟着便滚了出去，额头撞在了假山石上，只感觉头昏脑胀。

    原来大孩子刚跟瘦孩子是堂兄弟关系，大孩子跟瘦孩子的父亲学习了武功。父亲却并没有传授瘦孩子武功，而是对外物色了一个武师来教习自己的亲身儿子。

    所以瘦孩子根本无力消受，这一脚踢在他身上，那可伤得不轻。

    大孩子拍拍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眼望着丫鬟道：“不管怎么说，你的丫鬟被我抱也抱过了，既然你一定要她的话，那就还给你扮新娘吧。”然后他高傲地抬起头来，望着天空，脚踩着背趴在地上的瘦孩子，道：“易府的祖传腿法的滋味还不错吧？”瘦孩子咬咬牙，大孩子又故作惋惜地道：“可惜叔父没教你！”

    接着又道：“明天叔父就教我箭法，到时候你要再敢惹我，我就射穿你的肺！”留下受伤的瘦孩子和哭泣的丫鬟，昂说阔步地走出了假山丛。

    小郡主看着瘦孩子狼狈不堪的样子，用食指擦着脸作羞辱状，也道：“哥哥不爱和我玩，被欺负打了也是活该！”尾随大孩子也离开了。

    丫鬟见自己的少爷受伤躺在地上，竟无人问津，赶忙扶起了他，道：“少爷，都是阿巧不好，阿巧害你挨了打，你责罚阿巧吧……”她哭着替少爷揉弄额头上的伤口，一边止血。

    瘦孩子一脸泥土，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七倒八歪地仍能够站起来。丫鬟扶着他坐在假山上，瘦孩子又重新捡起地上掉落的木槿花，拍拍脸，又露出了个难得的笑颜，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仔细地给丫鬟簪着花，丫鬟也恭恭敬敬，低着头习惯地让他把花插在自己的头上。

    不一会给她簪了满头，仿佛一簇格外鲜艳的花丛般明丽。瘦孩子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欣然道：“阿巧，你说你最喜欢木槿花，我就特意为了采了来给你戴在头上，你看，你戴着木槿花多好看啊，就像天上的仙子下凡！”

    阿巧痴痴地看着他，眼里全是感动的泪花，结结巴巴道：“少爷，少，爷，让我再扮作你的新娘子好么？”

    瘦孩子听了这话，简直像吃了一罐蜂蜜，激动地拉着丫鬟的手，道：“阿巧，我们扮家家酒，你永远都做我的新娘……”丫鬟低下了头，脸色红得就像一个红苹果。

    两个孩子都不说话，瘦孩子视线便落在了丫鬟的小手上，他仔细地看着，道：“阿巧，你的手真好看……”

    也就是从那次开始，瘦孩子和大孩子的事情就深深地嵌在了瘦孩子的头脑中。

    瘦孩子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一切能重演，他一定会拿着手中的剑直接朝大孩子的胸口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