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贾把将和法国一家公司开展联营的合同递给了领导，这是不久前和领导去法国签署的合作协议的最后文件。领导戴上花镜很快地看了看，说：“小贾，你坐会儿。有些话想和你聊聊。”小贾坐下了，看着领导。“我最近心情有些乱，总想找个人说说，”领导把合同放到了一边，接着说到：“我知道你是块好材料，喜欢学习，爱思考。我这人杂事多，平常对你的关心不够，但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希望你今后能有更大的作为。”小贾知道领导有意培养自己，也把自己看成是可信任的人。小贾说：“我知道您很忙，对我的帮助也很多，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您如果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领导说：“上次去法国，我遇到了一件事，很让我生气。你知道，那天酒宴后，我头有些疼，就回房间休息，刚躺下，就有个中国人模样的人敲门进来了。他说了几句客套话，递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说这一万美金让我给孩子买点礼物带回去。我当时就很不高兴，就拒绝了。我不是嫌钱少，我觉得中国人出去把国内的坏东西带到了国外，是给国人丢脸。我们老说输出软文化，你看看最近遇到的洋华人都是些什么德行的人？！还有，我觉得这些洋华人已经忘了祖国，他们生活在发达国家，心里有种看不起我们的情绪，觉得我们穷，素质差，贪财没有够。”

    那天晚上那人也去了小贾房间，也给了小贾点钱，还说他刚去房间拜访了领导。当时小贾也有些觉得这个人态度上比较傲慢，不过，那时小贾没有多去想。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小贾的自尊心早就磨炼的不是很敏感了。小贾明白爱国主义教育，也害了不少人，古今中外，几乎都把爱国的主旨宣扬为：捍卫疆土，捍卫国家尊严及拥护政府。而很少提及爱国里最重要的内涵：爱疆土内的人民。为什么会这样呢？统治者喜欢，主流跟风造成的。老同志爱国爱得是疆土和政府，而很多年轻人捍卫国家的尊严，其实是捍卫自己的尊严。

    小贾总觉得不少老同志思想左，其实在心里小贾还是很喜欢这些老同志的，最起码在现在出现信仰危机的年代，他们能坚持以前的传统教育，保住了那不多的思想，还是满可爱的。小贾认识一个王大爷，从他身上小贾也看到了老同志的一些变化。王大爷是去过延安的老干部，最小的女儿在改革开放不久的出国留学潮中凭借优异的TOEFL和GRE成绩获得了去美国留学的全额奖学金。在女儿申请出国的那些日子，王大爷很忧郁，女儿给他看入学通知书和签证时，他终于发了脾气，说女儿是国家花钱培养出的，应该报效国家，美国那个国家充满对中国的歧视，到那里就是去受资本家剥削去了。他当时还把通知书和护照仍给了女儿。后来他女儿定居美国后，几次邀请王大爷去美国探亲，他都拒绝了。可女儿成家有了孩子后，王大爷终于想去看看小外孙了，也加上媒体对美国的正面介绍也多了，对国内的问题报道也真实了很多，王大爷忽然发现美国怎么一下子和以前的宣传说的不一样了，于是就听了女儿的劝，带着老伴去美国待了半年。谁都没有想到，回来后王大爷变了个人，逢人就说美国怎么怎么好，国内环境，人情怎么怎么不如人家。他这一变化，邻居们可一下子接受不了，不少人遇到他都躲着走。最后，国内的两个儿子为此还和老王吵了一架。儿子说他思想自由化了，还告诉他替美国人说话，那就是不爱国。王大爷也上了脾气，说：“我爱国时还没有你们呢，我跟党这么多年，就学会了实事求是，好就是好，不好就说不好。还有，你们自己瞧瞧，家里用的，看的，那样不是外国人发明的。人家都要去火星了，我们连月球漫步还没实现呢。”“您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要是没有我们的四大发明，他们也到不了今天。”孩子也提高了声音。王大爷气也大了，“别老拿祖宗的那点家当说事了，都那年那辈子的事了。咱们还有脸一天到晚说自己是最聪明，最有智慧的民族呢，我看，除了窝里斗，什么本事都没有。！”俩儿子看老爸真动火了，也怕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吭声了。

    小贾很佩服王大爷的个性，小贾也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走极端。左的思想，右的思想都有很多好的治国道理，如果左右平衡了，国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领导看着小贾在出神，说：“你说说你的看法。”小贾嗯了一声，很快就回到了领导的话题，说：“是，我也觉得那个人不太友好。领导脸色好了起来，开始语重心长地对小贾说：“你还要多学习，且不可像我们老同志一样不求思变。我老了，见识不如你们年轻人了。”小贾赶快说：“您可是我敬重的领导，您的智慧我一辈子也学不完。”领导开心地笑了。“我们这些老同志，一辈子都是和人斗过来的，耗尽了心智，三十多岁时，我就觉得自己老得没朝气了，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有思想，有魄力。你今后要在党的理论上多下下功夫，把现代思想和党的理论发展结合起来，我对你期望很大，你要努力，别太去注意自己一时的得失。”小贾有些感动，他能感到领导的器重。“谢谢您的鼓励，我会好好努力的。”领导摘下眼镜，用眼睛盯着小贾看了会儿，说：“你知道什么是民主吗？”小贾觉得问题稍有些突兀，不过，他想领导可能是在考验他，就说：“民主就是人民当家作主，民主和轮流执政没有直接的联系。全民选举只是民主的一种形式，我相信中国会摸索出一条自己的民主道路来的。”领导说：“意思基本都出来了，我基本同意你的看法，我思考过民主，我觉得民主的核心价值观就是：让领导变成‘弱势群体’。民主的历史演变其实就是当权者和非当权者的博弈。你有时间去想想官员和公务员概念的演化，这里就有中国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博弈的成分，也体现出中国社会人们思想的变化，官与民的博弈是中国现行文化中最突出的一个矛盾体。”小贾也看了领导一眼，说：“您的看法很深刻。”

    小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心里还想着领导今天对自己说的话，小贾有些摸不准领导的意思，是想和自己聊聊天呢，还是考察自己呢？在官场混，领导的好话别太当真，最重要的是要摸清领导的意图。小贾给自己倒了杯水，开始慢慢思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