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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一见钟情

        打扫战场时发现，两个绺子的人马，这次进攻加反击，歼灭鬼子骑兵二十六人，打死警察狗子二十一人，缴获长短枪五十多支。战斗刚刚结束，谭飞燕就甩镫离鞍下了坐骑，走到一位五十来岁长者面前，双手抱拳躬身施礼：“宋老前辈，感谢救命之恩，飞燕没齿难忘！”

        莲花寨寨主鬼见愁，骑在马上微微一笑：“老朽碰巧路过此地，乘机捞点外快而已。缴获的轻机枪，老夫就送你了，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快点撤吧，咱们后会有期。”接着回头大声命令：“弟兄们，带上缴获的枪支，给我撤！”随后就率领他的人马，撤向那片杨树林子。

        直到谭飞燕转身向前走来的时候，刘凤会才仔细端详这位救命恩人。看上去她年龄也就二十出头，身材匀称脚步轻盈，气质非凡相貌出众，白净的瓜子脸，微翘的小鼻子，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秀发，薄薄的嘴唇。英姿飒爽，顾盼生辉，神情庄重，不怒自威。

        可就在与此同时，冷若冰霜的谭飞燕，也在仔细打量着刘凤会。只见他年龄只有二十来岁，个头高挑五尺开外，长方脸宽额头，高鼻梁重眉毛，小平头黑发直立，大眼睛炯炯有神，脚蹬一双黑色圆口布鞋，身穿一套蓝色粗布衣裳，站在那里神态自若，不卑不亢相貌堂堂。

        等谭飞燕来到刘凤会面前，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你，快上马，跟我撤，究竟何去何从，进了林子再说。”说完，她向弟兄们把手一挥，就搬鞍认蹬上了坐骑。刘凤会即受人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当然无话可说，只好骑上那匹枣红战马，一抖缰绳和谭飞燕并銮而行。

        其实谭飞燕的名声，刘凤会是早有耳闻，据说和军师郁金香一样，虽年轻貌美却心狠手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可刘凤会反倒觉得，江湖传闻不可轻信，通过今天亲眼所见，称得上拔刀相助女中豪杰。即使杀人不眨眼，那也要看杀的是谁，岂能好坏不分一概而论。

        刚才和谭飞燕同骑一匹马的时候，除了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味之外，还有一种青春少女特有的气息，简直蚀骨入髓而又沁人心脾。脸上有时飘动着她的秀发，左手可以感受到她的体温。第一次零距离的接触女性，这对侠骨柔肠的刘凤会来说，又怎能不使他为之怦然心动。

        因为路程较远，今天谭飞燕特意起个大早，吃了点东西就带领弟兄们，去给原大当家的上茔扫墓。可回来途经镶黄三屯地界时，却突然听到西大甸子的方向，顷刻之间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于是急忙赶来想要看个究竟。进而发生的惊险一幕，虽然纯属巧合，也许就是缘分。

        而刘凤会的所作所为，却让谭飞燕钦佩不已。不但动作敏捷枪法精准，遇事不慌胆量过人，而且头脑清醒反应迅速，身上轻功造诣颇深。上马恰如蜻蜓点水，落地好似树木生根，此人受过专门训练，看来绝非等闲之辈。她在心里暗自赞赏的同时，还顿生几分好感和敬意。

        等钻进杨树林子来到一块空地，谭飞燕才让弟兄下马稍事休息。刘凤会刚下坐骑，就赶紧面向众人，双手抱拳躬身施礼，特别感激地说道：“在下刘凤会，镶黄三屯人，感谢各位英雄，冒险出手相救。大恩大德不敢言谢，日后要有用我之处，凤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谭飞燕微微一笑，问道：“那好，刘凤会，我想先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们屯子共有几支洋炮？第二、早上出来熟人看到没有？”

        刘凤会如实地答道：“我们屯子共有九支洋炮，常用打猎的却只有三支；因为我出来的特别早，在路上和坟地好像没有看到熟人。”

        谭飞燕说道：“我问这些，就是想提醒你，咱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关东军和警察局岂能善罢甘休。据我判断，这帮警察能来的这么快，肯定是镶黄头屯警察署的。离镶黄三屯那么近，恐怕会有人认识你，这就是我刚才下令，要对他们穷追不舍，务必斩尽杀绝的原因。”

        听谭飞燕这么一说，刘凤会才如梦方醒，为什么放着鬼子不打，却偏要追赶那帮警察，原来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若非当时不留活口，难免招来后患无穷。感激和钦佩的同时，再次一抱双拳：“多谢寨主考虑如此周到，为我提前解除后顾之忧。”

        谭飞燕接着问道：“我想再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的家里都有什么人？第二、你的职业是干什么的？若没妨碍，就请实言相告。”

        刘凤会答道：“我早年父母双亡，和妹妹相依为命，现在除了打猎之外，也给别人打打短工，只为了供我妹妹，在县城好好念书。”

        谭飞燕说道：“我问这些，还是想提醒你，危险非但没有过去，可能还会步步紧逼。你想想看，你们屯子有九支洋炮，而第一声洋炮响的地方，就在西边的柳树林子。重点怀疑目标，九支洋炮的主人，谁也脱不了干系。假如证明八人不在现场，最后露馅的只剩你一个。”

        听谭飞燕说到这里，刘凤会才追悔莫及，当时只想为了节省子弹，结果考虑不够周全。难怪她刚才就曾说过：“究竟何去何从，进了林子再说。”看来此人确实非同小可，能够深思熟虑未雨绸缪。于是刘凤会急忙问道：“请问寨主，既然木已成舟，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谭飞燕认真说道：“以我之见，只有三条路可供选择：第一、撇家舍业，跟我去桃花寨，让你坐第三把金交椅，你妹妹念书的事由我负责，这可是上策；第二、藏好匣枪，绕到镶黄五屯，在荒郊野外打些猎物，就去镶黄头屯找朋友喝酒，这算是中策；第三、卷起铺盖，只能远走他乡，到别处找个安身之地，从此流离失所而虚度年华，这个是下策。这里刚刚交火，千万不可久留，究竟何去何从，你得赶快拿个主意。”

        这第三条所谓的下策，刘凤会根本没有考虑，只是在前两者之间，进行着艰难的选择。虽然第三把金交椅，对他来说并不稀罕，但特别值得留恋的，却是一见钟情的谭飞燕。此人能文能武有胆有识，做事条理清晰心思缜密，跟她朝夕相处闯荡江湖，肯定能够学到不少东西。可他转念一想，这一步要是迈出去，那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一旦当上胡子成为土匪，不但会给自己留下千载骂名，而且还辱没了九泉之下的祖宗。

        刘凤会想到这里，对谭飞燕的好意，也只能忍痛割爱，不得不婉言谢绝，于是上前一步深施一礼：“苍天在上，承蒙寨主抬举，凤会特别感激。只是妹妹还在国高念书，不想让她为我牵肠挂肚，等她完成学业出嫁之后，凤会愿为寨主牵马坠蹬，到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听刘凤会这么一说，谭飞燕感到有些失落，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凄然的表情，可心里却隐隐地抽出几丝凉意：“好吧，人各有志，不可勉强。在此临别之际，我想叮嘱几句，处处谨慎，事事小心，如有危难，找我帮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好自为之，千万不可马虎大意。”

        这番发自内心而又特别温暖的叮嘱之言，使早年就已失去双亲的刘凤会十分感动，顿时鼻子一酸，不禁热泪盈眶，时间紧迫不得不走，面对恩人难舍难离。是啊，世事难料，前程未卜，今日就此仓促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但愿还有这个机缘。想到这里，喟然长叹。”

        刘凤会擦了擦眼泪，接着拍了拍枣红马，语重心长地说道：“在下临走之前，只有一事相求，特请各位善待这匹枣红战马，说不定哪天我就能用得着牠。各位恩公，穿枪林冒弹雨，风里来雨里去，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千千万万多加小心。在下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就在刘凤会要抱拳施礼之际，谭飞燕急忙伸手向怀里一掏，抢先说道：“凤会且慢，我这里有五十块大洋，拿去给妹妹当做学费，如果想交我这个朋友，那就请你收下我的心意。”谁都能听得出来，这句话一语双关。说完，她就把一个茶色小皮口袋递了过去。

        刘凤会对这番深情厚意不敢推辞，只好伸手接过小皮口袋揣进怀里，并摘下自己身上戴的银制长命锁，双手递给谭飞燕：“凤会家里贫寒，身上别无他物，这是我过百岁时，家母特意定做的，如果想交我这个朋友，那也请你收下我的心意。相逢就是有缘，留个念想吧。”

        听刘凤会说到这里，谭飞燕不知为什么，也是鼻子一酸，不禁热泪盈眶，急忙伸出双手，接过这个长命锁，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刘凤会又面向众人，双手抱拳躬身施礼：“各位恩公，青山不倒，绿水长流，凤会就此别过，咱们后会有期。”说完，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