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凯
• 醉玉如雪
• 李宣章
• 雅风当月
• 史春培

• 洙泗清风

             白 云 深 处

                          李宣章

     甲午季冬，雪后初晴，天朗气清。乘着几分寒意，我陪市法官作家协会主席周裕良先生一行前往巫山。

    神奇幽深秀丽的巫峡，跨越渝鄂两省市，从重庆巫山县的大宁河到湖北巴东的官渡口，绵延四十多公里，两岸奇峰峭壁，群峦叠嶂，好像一条曲折幽深的画廊。屹立在南北两岸的“云雨巫山十二峰”，又是巫峡风光中的胜景。古往今来，引来了无数中外游人，历代文人墨客为之倾倒，留下了许多千古绝唱。

    然而，我们此次的任务，并非畅游三峡，抒发雅致，而是深入神女峰的反背，白云深处的骡坪法庭调研。

    离船登车，我们的心早已飞到“渝东第一庭”。同行的缪主任兴致盎然，娓娓介绍说，骡坪是个美丽的小镇，是重庆市每天最早迎接旭日的地方，离巫山县城七十多公里，位于大巴山麓、巫山山脉群峰之中，与湖北巴东接壤。骡坪法庭海拔1500米以上，下辖七个乡镇，5万人口，400多平方公里，最高的地方海拔超过2000米，最远的乡村，从法庭出发要走两天山路。

    由于独特的地理位置，形成了独特的高寒气候，独特的景观。有的地方，山势险峻，峰峦高耸，直插云霄；有的地方峡谷万丈，深不可测，令人生寒。春夏之交，高山深谷间，湿气蒸郁不散，白云水雾经常飘游于山峰山腰，一会儿峡雨蒙蒙，平添深沉肃穆之气，但转瞬间又云开雾散。明媚的阳光照得悬岩古木添新，绿树滴翠，无数涓涓溪流，潺潺瀑布游龙腾云，飞虹流彩，别有洞天，美不胜收。秋冬时节，云遮雾障，白云缥缈，银装素裹，到处是雪和雾的世界。

    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山上盘旋。俯视巫山县城，我才真切地感受到“万峰磅礴一江通，锁钥荆襄气势雄。四野纵横千嶂里，人烟错杂半山中。”的情景。车随山势，峰回路转，则景象迥异。脚下重岩叠嶂，梯田层层，浩瀚长江越去越远，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山上浓荫覆盖，松柏苍翠，白雪皑皑，随着车轮的旋转，在阳光的照射，宛若银龙在山巅飞舞，竞显优美的舞姿，欢迎远客的到来。

    约莫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奔驰，汽车跃入骡坪境地。远处群山起伏，巍峨挺拔，绵延天外。山顶白云飘浮，积雪皓洁；松林迥密，簇拥山腰，随着高低曲折的嶂峦，蜿蜒漫衍，努力显示出伟大雄厚的气概。闪着银光的雪影，与冬日辉映，照射出寒厉与凛冽，使人感受到冬天的威严。寒风吹面，松涛阵阵，簌簌的雪花纷纷坠落，只有那苍翠的青松裹着银，在朔风中傲然挺立。

    此情此景，我脑海里浮现出汉末刘桢的诗句：“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凄惨，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身在白云深处的法官们，为了把党的温暖送进大山，维系一方社会和谐稳定，常年生活战斗在僻远恶劣的高寒山区，一年要与风雪冰霜挑战7个多月，他们不正像这“亭亭山上松”吗？

    到了骡坪镇，我们弃车前行。路上积雪消融，雪水拌作泥土，粘在脚上，满是泥泞。雪后小镇，十分静谧，行人稀少，偶尔能听到叫卖声。四周农舍依依，袅袅炊烟，徐徐升起，飘散空中；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山间云雾缭绕，时隐时现，给人无穷的想象。太阳照在山岗上，积雪开始融化，树枝伸出头来，麦苗正吮吸着雪水，舒展着柔嫩的身姿，寒风吹过，泛起层层的绿意。群山环抱着整个小镇，显得那样厚重、宁静、和谐，恰似一幅远离闹市，古风犹存，十分悠远的雪后山中水墨画。

    法庭位于小镇东南角，两楼一底，没有什么装饰，唯一引人注目的是正门上方那闪闪发光的国徽。一间十二、三平方米的庭内，陈设非常简陋，几张用木条合起的长椅，摆放在四周；一只光秃秃的白炽灯泡从屋顶上长长地吊下来；老式的办公桌脱了漆，至少有30多年了，上面放着一部电脑，方显出一点现代文明。靠东南墙角，铁制的火炉正烧着煤，给这个大山深处的小法庭带来几分暖意。

    陈法官热情地把我们迎到火炉旁，献上热茶。看上去，他年近40，由于终年生活在高寒山区，风吹雨打，经霜冒雪，满脸黑里透红，清瘦的面庞显得十分刚毅，两只大眼特别有神。

   “李伟是青年志愿者，河北人，去年大学毕业后，申请到基层锻炼。”陈法官向我们介绍说，“还有另外一名法官孙铱，因送达法律文书，正赶往百里之外的边远乡村，由于山上风雪很大，路上结了冰，今天可能赶不回来了。”

    此时，从门外走进两位鬓发斑白的老人，愁眉紧锁，心事重重。身边立着一位近30岁的妇女，是老人的女儿。陈法官和小李迎上前去，让老人和中年妇女坐下，端上热茶，嘘寒问暖，探明来意。由于当事人不识字，法官们仔细倾听他们叙说，详细做出笔录，手冻僵了，便凑到火炉边烤烤，然后又开始记录。经过近两个小时的工作，老人和儿女脸上带着笑容，满意地离开了法庭。

    白云悠悠，雪中送暖，这就是大山深处法官们的情怀。市高院陪同周主席调研的作协秘书长张越法官，抓住时机，用摄像机记录下这一珍贵而感人的场面。

    “此处这么寒冷，条件这么艰苦，你们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习惯么？”周主席关切的问道。陈法官微微一笑，“坐在办公室工作，身边有火炉，比起在冰天雪地奔走好多了。由于这里地处偏远山区，山高路陡，道路崎岖，到了冬天，一下雨便要结冰，有的乡村全靠步行，当事人到法庭诉讼很不方便。我们法庭的三个同志，经常轮流深入边远乡村，巡回办案，往往从早上出发，到下午才能赶到开庭地点。虽然辛苦点，但看到乡亲们的矛盾纠纷及时得到化解，邻里重归于好，心里感到热乎乎的。”

    说到过去，陈法官饶有兴致地向我们讲到前两任法庭负责人的故事。1997年底，因工作需要，副庭长张家辉从县城来到骡坪，当时的月工资411元，但他还要经常倒贴钱，去安顿远道而来的年老体弱的当事人。一年中，很少回过县城的家。

   丁发鑫原来在越池乡当乡长，因对法官职业的热爱，十年前转行到法院，分配到骡坪法庭。当时的法庭，是两间矮小的土房，屋顶铺着油毡，下雨天，屋内还滴滴答答地漏雨。乡与乡，村与村的公路没有修通，完全靠步行。法官下村办案，早上披着星星出发，晚上戴着月亮返回。加之，春夏多雨，道路泥泞，山高路滑，十分难走；秋冬天寒，气候变幻莫测，一会儿雪花飘飘，冰雪封山，一会儿大雾弥漫，山与山之间不相见，行走十分危险，把身上摔伤是经常的事。平心而论，我们现在的工作条件比以前好多了。

    重庆直辖后，乡镇长享受副处级待遇。而作为法庭负责人的老丁，年近40，竟然还是科员级，每月待遇仅600余元，不少人为之惋惜。然而，老丁却十分坦然的说：“我并不后悔，人生应该有点精神追求，有点奉献精神。我热爱法律，热爱法官这一神圣的职业，看到自己的工作能化解邻里乡亲的矛盾纠纷，能使无数濒临破碎的家庭重归于好，我心里总是乐滋滋的，什么辛苦、名利、地位、待遇，也就全忘了。”

    听到这些动人的故事，前往调研的同志，无不为白云深处的法官们无私奉献精神动容，心中敬意油然而生。

    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在改革开放的环境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物欲横流，西方的腐朽落后的文化和价值观乘虚而入，与传统的思想和价值观发生激励的冲突，人们往往受利益驱使，人生观、价值观扭曲、错位、蜕变，不少人追求物质享受，追求金钱、地位，贪念繁华舒适，有的甚至拿党性、原则做交易，牟取私利，损害党和人民的利益。

    然而，身处白云深处的法官们，他们远离闹市，远离亲人，远离现代物质文明，终日与大山为伴，与白云同行。春雨淋漓，料峭春寒，他们为维护社会公平正义，艰辛的跋涉在羊肠小道上；夏日炎炎，苦夏蝉鸣，当人们躲进空调室纳凉时，他们却顶着烈日，为平息化解各类矛盾纠纷而爬山涉水；秋风萧瑟，寒雾漫山，他们为维系大山社会的安宁，出没在白云深处；寒冬数九，冰雪漫山，朔风割面，他们为构建和谐社会，奔走在漫天风雪里。

    踏遍青山人未老，回首征程路犹长。斜阳透过窗户，照进室内，炉中的火烧得正旺。仰望远山，银妆素裹，白雪与青松在夕阳的照耀下，与飘浮的白云相映成趣。大山里的法官肩负的担子很重，脚下的路很长，他们在大山里的辛勤耕耘，他们无私的奉献精神，将永远留在山区人民的心里，永远留在白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