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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牛头山建寨安营

        秋末冬初，拉林河畔。湛蓝的天空飘动着几朵白云，南飞的大雁不时嘎嘎地叫着，在头雁的带领下变换着阵形。此时拉林河的河水已是清澈见底，偶尔可以看到鱼儿和青蛙游来游去。水面上的粼粼波光，辉映着午后的斜阳。岸边的微风吹拂着荒草，挺立的树木落叶萧萧。

        桃花寨周围的枪声已经停止，但不知道谭飞燕和郁金香，还有桃花寨的那些弟兄们，这次究竟有无伤亡，此时都在干什么呢。虽说人已脱险也处决了汉奸，可在刘凤会和龙云阁的心里，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总有一丝说不清楚的牵挂，还在萦绕着兄弟两个的情怀……

        此时的鬼见愁却显得春风满面，带领刘凤会和龙云阁一路疾行，沿着树木和草丛间的羊肠小道，直奔拉林河岸边的一条小船，等船上的那位老汉转过身去，摘下草帽挺直腰板，再转回身来的时候，四人同时哈哈大笑。醉和尚风趣地说道：“凤会，云阁，别来无恙乎……”

        刘凤会和龙云阁感到非常意外，赶紧上前一步抱拳施礼，异口同声地说道：“大师兄，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见到的会是您哪……”

        醉和尚扬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凤会，云阁，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俩这次有惊无险，正应了孟子所说的这句千古名言……”

        等人们都上船之后，龙云阁才解开缆绳，用木杆向前一支小船，纵身一跃跳到船上，调转船头摇起双桨，直奔拉林河的南岸而来……

        是啊，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刘凤会站在船尾遥望北岸，反复掂量着这句千古名言，心头泛起层层涟漪，凝眸沉思浮想联翩……

        龙云阁一边摇动着双桨，一边向醉和尚问道：“大师兄，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难道是担心我们两个，还是和桃花寨早有来往……”

        回坐船头的醉和尚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鬼见愁，显得高深莫测地说道：“海川兄，凤会，云阁，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在刘凤会接到请柬的当天夜里，鬼见愁就向醉和尚透露了这个消息，而他知道刘凤会和龙云阁非去不可，于是连夜就单人独骑赶到了桃花寨。其实醉和尚不仅和桃花寨早有来往，而且还了解谭飞燕和郁金香的底细，只是目前的时机还不成熟，无论对谁不能说破而已。

        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当醉和尚随机应变，把他的想法传达给鬼见愁，急忙又传达给谭飞燕之后，他料定莲花寨还会有人过来，那些生死之交宁肯抗命不尊，大队人马一走随后就得动身，于是就在必经之路等候拦截，包一只大船把他们送到南岸。这样做，避免节外生枝。

        小船摇摇荡荡刚过河心，就听南岸传来一片欢呼声，只见夏文举、任丙章、杜仁杰、张青林、萧氏兄弟、四大金刚等人站立岸边，正在向他们频频招手指指点点。等小船来到近前刚刚靠岸，刘凤会和龙云阁非常感动，赶紧纵身一跃都跳上岸来，紧紧和弟兄们相拥相报……

        等面带微笑的鬼见愁上岸之后，夏文举、任丙章、杜仁杰、张青林、萧氏兄弟、四大金刚，赶紧列成一排，单腿跪地，双手抱拳，齐声说道：“请大当家的发落，我等死而无怨！”这时只听醉和尚大声说道：“海川兄，贫僧先行一步……”说完，调转船头，顺流而下……

        从桃花寨的拉林河南岸回清风寨，选择最近的路线也要六十多公里。刘凤会和龙云阁一左一右，和大当家的鬼见愁并马而行，夏文举、任丙章、杜仁杰、张青林、萧氏兄弟、四大金刚，也都骑在马上跟在后边。沿途之上有说有笑，信马由缰不急不缓，好似出外郊游一般。

        快到榆树牛头山附近的时候，刘凤会用马鞭向前一指，说道：“大当家的，昨晚我对您说过，我和云阁看好了一座高山，可以做咱们山寨的落脚之地，指的就是前面的这座牛头山。这座牛头山，高三百三十丈，方圆三十多里，有足够的生存空间和回旋余地。山上共分布十多个泉眼，泉水终年不断，味道纯正甘甜。俗话说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此山虽说不是很高，但却藏有王者之气……”

        鬼见愁刚刚听到这里，就引发了极大的兴趣，立即勒紧缰绳驻马而立，向牛头山的主峰望了望，侧转身来非常认真地问道：“凤会，既出此言，那你说说看，何以见得此山藏有王者之气……”其他人等也都勒马不前，同时向牛头山主峰望去，情不自禁地也都想听听下文。

        刘凤会又用马鞭向前一指，说道：“大当家的，您现在举目望去，请看那主峰之上，如轻纱飘飘渺渺，似波浪层层叠叠，忽隐忽现，若即若离。在我们这个地方，只有春回大地之际，才能看到地气上升，俗称叫做‘返润’，现在已是霜降时节。此山东北西南走向，西南高而东北低，恰似一只斑斓猛虎，潜伏爪牙眺望中原。西南方向视野开阔，一马平川无遮无拦，正好此山在东北而中原在西南。仿佛在虎视眈眈……”

        那个年代，人们都很讲究风水，也是一种文化传承。无论阳宅阴宅，还是官府衙门，无论亭台楼阁，还是茅屋草舍，在破土动工之前，选址是重要一环。即使胡子建寨安营，也要请风水先生仔细看过。鬼见愁只是连连点头，中间并不插话，神情非常专注，听得也很入迷。

        刘凤会接着说道：“大当家的，在牛头山的东面和北面，拉林河呈弧形环绕而过，就像一条玉带缠绕其间，若沾此山之灵气，必有出将入相者。还有，北面是悬崖峭壁，如同刀削斧剁的一般，而西面和南面山坡较陡，只有那东面是梯形缓坡，承接着朝日东来的紫气……”

        鬼见愁觉得心里没底，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于是转向龙云阁问道：“云阁，这里你最熟悉，牛头山究竟如何，那么依你之见呢……”

        龙云阁看了看刘凤会，也只好实话实说：“大当家的，我家就住在牛头山脚下，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正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过那天听二当家的这么一说，我才回去仔细查阅了一下书籍，结果证明他说的一点没错，这确实是一块风水宝地……”

        鬼见愁觉得很奇怪，刘凤会所说的这些，他都是从哪学来的。随即问道：“凤会，相看风水深不可测，这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刘凤会答道：“这些，都是师傅教我的……”早在刘凤会学武期满，师傅送别他下山之时，就曾赠给四句真言：初露锋芒双城堡，安营建寨牛头山，功成名就旅顺口，叶落归根在奉天。根据刘凤会自己的领悟，这是他人生关键的四步，不过当着大家的面，可没敢说出来。

        鬼见愁说道：“那好，凤会，云阁，老夫就带领大家前去观赏一番……”说完，一抖缰绳，扬鞭策马，带领众人直奔牛头山而来……

        于是，众人在鬼见愁的带领下，快马加鞭来到牛头山前，再顺着环山土道绕至东面。抬头望去，东面山势总体来看，的确是缓坡呈梯形。但真要想爬上去，可就没那么容易。树木林立，荒草簇拥，何况其间还有杂乱裸露的褐色岩石，在个别坡段就像一堵堵石墙横在前面。

        龙云阁看出鬼见愁面露难色，赶紧抢在刘凤会之前说道：“大当家的，您先别急，上山的路不是在这，再往前走不足二里就到了。记得我十多岁的时候，就由大人领着上去玩过。听老人们说，在满清时期，咱这牛头山上，就曾住过好多官兵，也许这条路就是他们修的。”

        鬼见愁手提缰绳，双脚猛一踹镫，不禁朗声大笑，说道：“哈哈，云阁，从枪林弹雨里滚出来的人，难道我还惧怕这登山不成……”

        众人也紧随其后催马向前，眨眼之间就来到了上山的路口。仰头举目一望，只见上山的路线，先由东北伸向西南，后由西南转向西北，又由西北转向西南，再由西南转向西北，呈之字形状指向主峰。因路面都是平整的岩石，别看年久失修，虽经雨水冲刷，并无沟沟坎坎。

        当鬼见愁带领众人牵着马匹，兴高采烈地登上主峰的时候，果然看见一处大约两百米见方，上面还有残砖碎瓦的一个平台，或许就是满清时期兵营的遗址。至于这个平台，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开凿的，早已不得而知。可喝口旁边的泉水，却感到清心润肺，纯净甘甜。

        红霞辉映，层林尽染，泉水叮咚，山鸟齐鸣。众人站在平台之上，登高望远视野开阔，四周无遮无拦，景色尽收眼底。家家的屋顶炊烟袅袅，远近的村庄星罗棋布，田野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大路上的车马匆匆而过。脚下那流向远方的拉林河，好似银蛇摇头摆尾粼光闪烁。

        鬼见愁看着看着，不禁大声报起好来：“好！好！好！横刀立马居高临下，能占此山天助我也。回去做好准备，择日开始动工……”

        虽然此时已近秋末冬初，但建立山寨所盖的房屋，都是清一色木刻楞的，与天气冷暖关系不大。只要有锛凿斧锯，再加上足够人工，便可以砍伐树木，在山上就地取材。于是选一良辰吉日，八大炮头各带本部弟兄，在刘凤会和龙云阁带领下，浩浩荡荡直奔牛头山而来……

        这边莲花寨大队人马刚走，清风寨寨主小霸王周公瑾，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急忙跨过山寨，来到鬼见愁屋里，没等对方打声招呼，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宋老前辈，难道晚辈公瑾对您老有失敬之处，还是我手下对弟兄们有失礼之举，如果确有其事，我等知错必改……”

        鬼见愁忙请周公瑾入座，起身亲手给他倒了杯茶，坐下来后才微笑着说道：“公瑾少侠，请你千万不要误会，你的来意我很清楚，本想过去向你解释，可你却亲自过来了。当初在你清风寨借地安营，也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我们如果赖着不走，有何脸面混迹江湖……”

        小霸王周公瑾喝了口茶，十分诚恳地说道：“那好，如果前辈不弃，公瑾心意已决，等您老拔寨起营之时，我就放火烧了清风寨，然后就带领全寨弟兄，也一起赶奔那牛头山，鞍前马后任凭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公瑾虽然不才，可是一言九鼎，说得到就做得到……”

        鬼见愁连连摆手，胸有成竹地说道：“不可不可，公瑾少侠你听我说。咱们两家兵分两路，两个山寨相隔不远，正好形成犄角之势，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可点篝火狼烟为号，这样相互有个策应。如果觉得这里人单势孤，我可轮流驻扎两路人马，不知公瑾少侠意下如何？”

        其实，鬼见愁如此安排，用心良苦深谋远虑，相得益彰顾全大局。而小霸王周公瑾，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此事也就这样定了下来。

        建在牛头山平台上的山寨，因为依照原莲花寨的格局，所以取名仍然叫做莲花寨，只用十天时间就大功告成。早在砍伐树木的时候，刘凤会就已传令下去，只能均匀地分散间林，不准任何人乱砍滥伐，虽木材用量的确很大，但坡形地表保存完好，并无荒山秃岭裸露在外。

        农历十月初二凌晨两点，莲花寨的弟兄们和家眷，就已打好行装吃过早饭，在大当家的鬼见愁带领下，兵分六路悄悄地拔寨起程。小霸王周公瑾情深意重，带领清风寨的主要头目，有些依依不舍地前来送行。只有雷震江和乔国栋两路人马，是奉命在此原地驻扎按兵不动。

        根据当地的气候，老百姓有句俗话：“八月暖，九月温，十月还有小阳春。”意思是说初冬时节，偶尔还有回暖现象。值此良辰吉日，天气格外明朗，莲花寨披红结彩，岗哨们各就各位。一轮暖阳刚爬过树梢，鬼见愁就立即下令，聚义厅前搭起帐篷，大摆筵席以示庆贺。

        打开三面木板门窗，聚义大厅明亮宽敞。鬼见愁面南背北坐在正位，端起酒碗非常高兴地说道：“弟兄们，莲花寨能有今天，我感谢在座的各位，更感谢凤会和云阁！等我退隐江湖告老还乡之际，这莲花寨大当家的，只有凤会堪当此任！赞同我的提议，就请同饮此杯！”

        鬼见愁表情严肃，向众人巡视一番。众头目纷纷站起，异口同声地表示：“大当家的，请您放心，到时我等遵命就是！”说完，都把碗中之酒干了下去。只有刘凤会站在那里，端着酒碗一动没动。鬼见愁威严地说道：“凤会，难道你敢抗命不尊。来，陪老夫同饮此杯！”

        其实，刘凤会觉得，鬼见愁如此安排，即是在情理之中，可又在意料之外，此时此刻有些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凤会何德何能，感激大当家的信任和重托，感谢弟兄们的支持和抬爱。”说完一举酒碗，和鬼见愁同时干了，然后他才坐了下来……

        酒席散后，这天夜里，回想自己所走过的历程，刘凤会的心情很不平静，他感激那些理解他的人，也感激那些帮助他的人，更感激那些能和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他想了很多很多，道路漫长前程未卜，自己将来的命运如何，弟兄们哪里是个归宿，这一切还都是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