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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七十章
一枝花被关在了什刹海西的日本宪兵队里,这儿和当年和坤的府邸只一墙之隔,原先是内务府的一处库房。前院西式的小楼是日本宪兵总部,后院是刑讯室和临时监房。北平沦陷后,日本兵就像疯狗似地在北平城里到处抓人,这才半个多月,这儿的几十间监房,都像沙丁鱼罐头一般塞得满满当当。关的人有中国的军人和伤兵,也有军官的家眷和各阶层的反日分子。更多的是无辜的老百姓,只要见着日本人躲的、跑的、慌的、问话答得不利索的,都可能被列为可疑。有不少连这儿都没送,当场就给打死在街上。日本人还在城郊的西苑又圈了地,正在建个“战俘纠正所”, 名好听,其实就是集中营。哎,那还不知道要关多少人呐。
这儿虽是深院高墙,周围又不邻什么住家,可自从成了宪兵队,一到晚上,隔着一条胡同都能听到里边的惨叫声。这儿每天都有人被拉来,也每天有人给拉走,不过进来的都是站着的,而出去的没几个不是躺着的。
一枝花进来倒没受刑,还住了单间。一是案己明了,没啥可问,二也因是判了死刑的犯人。但就这样,也没少遭罪。
宪兵中队长山口不是光嘴说说,把一枝花抓来的当天,就把她带到院里,给她卸了手铐脚镣,要和她一对一的过几招。一枝花当然不怵,而且家仇国恨正愁没处发泄,自然也应得爽快。不过,她知道日本的柔道也是打中国传过去的,和中国的掼跤是一脉相成。可手上的活,脚下的绊可远没有掼跤那么多。不过中国的掼跤是跌倒就算输,而柔道却常是倒地用寝技取胜。规矩不同,哪有胜负呀?所以她提出;要比可以,不过要比摔得按中国的规矩。要不然干脆拳脚都上,踢打不论,豁开招呼。
山口没把一枝花放在眼里,也就满口答应,按中国规矩练跤。可万万没想到,刚上把抓住,就让一枝花借力打力,上边使个小擒拿的阴阳锁,下盘使个红拳的贴身靠。大喝一声,骤然发力,山口只顺劲慢了一点儿,早跌出丈外。不仅摔了个结结实实,还把胳膊错了环儿,疼得直叫,气得直跳。本想找回面儿,却更丢了人。还想再摔,可疼得受不了,让大夫给复了位,吊着胳膊又回来了。他从手下挑了十几个人,虽还是一对一,却和一枝花打起了车轮战。虽又有人伤了胳膊瘸了腿,也数不清摔倒他们过多少次。可一枝花终有力竭的时候呀,直到累得她气力全无,被他们扔口袋似的摔来摔去,跌得浑身是伤,才算罢手。
临刑的头晚,山口令人打开牢门,让个中国狱警端进几样酒菜和一壶酒。
半躺着的一枝花见他进来,忙坐直了身子。猛一使劲,腰上的扭伤疼得钻心,让她不禁咬了咬嘴唇。
山口见她这样,微欠了欠,竟说了声:“对不起。”
一枝花只用眼角撇他一眼,微带冷笑的脸上只有轻蔑和不屑。
“我的这是诚心的。”
一枝花仍没吱声,只眼中闪出惊奇。
“你的不像中国人,倒像我们日本人。“
一枝花忍不住笑出声:“放屁,中国人好样的多了,哪跟你们似的,一点起子都没有。”
山口有些尴尬,顿了顿,才低声说:“作为日本军人,我的不能认输,战争时期不可以。我来只想表示谦意,酒的、肉的你的用。”
一枝花看看他的脸,又扫了扫他还吊着绷带的胳膊,笑变得有些宽慰;“好了,你走吧。冲你这壶酒、这句话,明儿我变鬼也不找你的碴。”说着,她倒满了一杯酒。
山口又欠了欠身,向屋外叫了声:“你的进来吧。”
一枝花听他一叫,抬眼扫去,只见是刘成龙抱着个酒坛走了进。她一愣,酒杯竟停在了唇边。
山口走了出去,刘成龙低垂着头,半天不敢和一枝花小刀子似的眼神相碰。
一枝花放下酒杯,冷冷问;“你……来干什么?”
“我……我来给师傅……送行。”刘成龙梗咽地答着,把酒坛放下,又拿出个大碗,往里倒酒。他的手抖得厉害,倒满了碗,更洒了一地。”
一枝花盯住说:“你今儿要想在这儿待会儿,就别吭声,听我说。”
“好,好。”刘成龙连声应着。
一枝花笑了,笑得十分苦涩:“成龙,行啊,你真比师傅强,没想到我临了竟带出一个狼崽来。我混了几十年,烂皮烂肉没烂骨,你这才出道几天?愣能把心都烂了……你可真行!”
“师傅,我……”
“你别吱声!我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
“师傅!”刘成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梗咽片刻,才说:“我……我一定给您葬得风风光光,修个讲究的阴宅,每年……”
“不用!我宁可暴尸街头,也不用不着你!”一枝花厉声打断。
刘成龙没敢再说,可泪已流下。
一枝花扫他一眼,道:“我只想让你答应一件事。”
“好,您……说。”
“好好给我待月娥,别让她受屈。”
“行,行……”
一枝花紧盯住他,从牙齿缝里又挤出一句话:“要是你连这事儿都做不到,我就是到了阴间,变了鬼也放不过你!”
刘成龙捣蒜似地连连点着头,又想说什么,却咽了回去,只哭出了声,这哭声中似乎酸甜苦辣,什么味都有。
一枝花却是一阵朗声大笑,笑到最后竟也是两眼湿红。她长舒口气,说:“成龙,我这些年都是憋着死活着的。怎么生?选不了,怎么死?也由不得人。要是一口窝头噎死,见了阎王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今儿个倒是你小子成全了我,给师傅找了个光光彩彩,堂堂正正的个死法儿!好,今儿我喝你这碗酒,领你这份情。”
说着她捧起酒碗,一口气把酒饮干,轻咳两声,向刘成龙亮亮碗底。
刘成龙呆愣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
一枝花笑着凑近了些,轻声问:“怎么,这点儿眼力价儿都没有?还……不滚?”
刘成龙却好像根本没听清她的话,只傻呆呆地一声“啊?”
一枝花却突然如火山迸发,酒碗被她狠狠砸在地上,在刘成龙的眼前摔得粉碎。“滚!”一声大吼,竟震得他双耳欲聋。
刘成龙似乎还想说,但他没敢,也没敢直面一枝花喷火的目光。起身退了出去,退得灰溜溜,甚至有些慌不择路。
一枝花这才仰天一声长叹,扶着墙站起身,望着铁窗外的星空,泪眼朦胧。
门外,狱警低声央告;“我说姑奶奶,您小声点儿,您不怕,我怕……”
一枝花向他一笑:“得,您把门锁了吧。”说完,又回过身。
“可还有人想见您。”
一枝花哼了一声:“不见,别再给我添堵。”
“这是……”
“我谁也不见。”
有人走了进来:“秀兰,是我。”
一枝花转过身一愣,她没想到竟是齐月轩,手拎着一个小包袱,站在她的面前。心中一暖,鼻子一酸,泪已盈眶。两人默默地对视着,却都久久无言。
狱警识趣,边关上牢门,边说:“有什么话赶紧着。”
一枝花伸手让了让,自已也想坐下,可腰间猛地一抻,疼得她咧了咧嘴。齐月轩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忿忿地问:“他们……给你上刑了?!”
一枝花忍着疼,释然一笑:“没有,跟那些日本兵比跤来这,伤了他好几个,我还能不掉点磁儿?”她见齐月轩要看她的伤,忙闪避着,“没事,没大伤。不就明儿最后那一哆嗦了吗?怎么着我也现不了,死更得挺着身,扬着脖。”
她说得坦然极了,就好像明天不是走向刑场,而是赴个茶馆酒会一样。她越这样,却越刺痛齐月轩的心,本来己红热的眼一下子被泪遮得摸糊,只是尽量睁大着,才没让泪涌出。
那天,杨志兴把秀兰被处死刑的消息告诉他,顿时如晴天劈雳,让他呆愕半晌。那段情已经尘封得太久,以致平日很少再想,似乎已经渐渐淡忘。但此时他才明白,没有!一生的第一次,苦苦的二十年,哪里能够忘却?起初他还顾及杨志兴作梗,可杨叔的话让他意外,也让他感动。他说:“我都不在乎了,你还磨叽啥?要再不想法儿去,就见不着了。”这话点醒了他,他这才闹着往院外闯,惊动了松崎,终于获准探监。
只听一枝花苦笑一声,说:真没想到你能来,哎,咱们不是‘十年成陌路,泾渭不合流’吗?”
齐月轩愣了愣,发急地欲言却又止,只愧疚地叹了口气。
一枝花见了,连忙道:“嗨,其实我也没怪你,也不怪正英、老杨哥和我爹,
“秀兰,”齐月轩抢过话头:“我一生以书为伴,却把人读呆了,把理悟歪了,其实并不明何为清?何为浊?何为贵?何为贱?有时明知,却又顾这怕那……我,我真不是个……”
一枝花没容他说完,一把抓住他的手:“月轩,我不许你糟改自己,在我心里你不愧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有你今儿这番话,我就不屈。过去啥也不说了,今生无缘,来世咱们再聚,就当猪作狗也投到一起。你……愿吗?”
齐月轩梗咽着,只深深地点点头。
一枝花笑了,笑得欣慰、笑得满足、笑得磊落。
齐月轩也被她感染,笑道:“秀兰,干吗等来世?我想今生就让你还了女儿装,今儿我就娶了你。死也得让你有个名份,也得让你进我家的祖坟。”说着,他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套大红的嫁衣。
一枝花意外地一愣:“你……你就不怕辱了你的祖宗先人?污了学士府的名声?”
“不!要是连你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容,那就不配是我齐家的祖宗,我也懒得供,羞得认。”说着,他展开嫁衣:“来,穿上。”
一枝花捧过嫁衣,定定地看着,泪却再也止不住,扑簌落下。半晌,她噙着泪笑了:“我应你……应你。”
此时,她的眼里已没有了一丝凛然之气,只有女人的柔美和妩媚。
突然,她又好像有些失落:“要是……月娥在,就好了,她可是咱俩……”
“我早知道了,只不过没认她。”
“为什么?”
“我不是不想,可生恩哪比养恩大?杨叔也太不容易,我也怕孩子……”
虽然齐月轩没说下去,一枝花已明白他的心境,虽心里有些苦涩,但还是点点头。
齐月轩站起身,走到门前,大声喊了起来:“来人!来人!”
狱警闻声,匆忙跑了来,边找着钥匙,边说:“哎哟,祖宗,您别嚷,别嚷啊……”他打开门,见齐月轩不动,诧异地嘿了一声:“您嚷这么急,这怎么又不急了?”
“嗨,我不走。”
“不走?那您嚷什么呀?”
“你把她脚上的镣子去了,让她换上这身衣裳。”
“这可……”狱警十分为难。
这时,一枝花扶着墙,站了起来,不顾疼痛,求道:“兄弟,我是个女人,可被世道逼的着了二十多年的男装,充了二十多年的爷们。求您了,让我临死再作回女人,行不?”
狱警这两天眼见一枝花的胆气,早心生敬佩。听她如此说,犹豫了一下,终于狠狠心,走进牢房,给她打开脚镣。
齐月轩忙塞过几块银元,道着谢。
那狱警竟坚辞不受,说;“得了爷,您别臊我了。这身皮已经够丢人了,再要……嗨,那生孩子都得没屁眼儿。您赶紧着吧。”
狱警说着退了出去,铁门又关上了。
一枝花解着衣扣,见齐月轩不错眼珠地盯着,脸竟红了,娇嗔地说了声:“闭上眼。”
齐月轩憨笑着真把眼闭得紧紧,黑暗里,他的脑际竟放起了电影,过去那些忘不却的瞬间飞快地掠过,绽放着……他渐渐又把眼睁开了一条缝,眼前的情景却让惊愕地瞪大了双眸。
一枝花半转着身,已褪去棉袄、小衣,扯开束胸,坦露出柔美的身形,在她的身上竟满是青紫的淤伤。但此时,在齐月轩的眼中,她简直就像尊庄重超然的女神像,尽管风蚀驳脱,却无损她的美丽和神圣。
“闭上啊。”一枝花背过身又嗔叫了一声,齐月轩忙闭上眼,可泪却止不住静静地淌下。
过了一会儿,一枝花才让他睁开眼。齐月轩睁眼看去,她已换好嫁衣,红袄、红裙,把她的脸映得像桃花似的娇艳、妩媚。
齐月轩上前拉住:“来,咱们拜天地。”
“不。”
“嗯?!……”
一枝花笑道:“天不公,地不平,咱拜他干吗?要拜,我就拜你一人。”
齐月轩应着点点头,两人窗前跪下,相对着拜了三拜。两人搀扶着刚站起,门外却有人拍起了巴掌,牢门上的小窗露出一个人的脸,竟是松崎。
“哈哈哈,好,好一对才子佳人,生离死别,浪漫佳话呀!”
齐月轩冷冷哼了一声:“你……来干什么?”
“齐少爷,别误会,侧隐之心,人人有之,我不忍呐。“松崎叹口气又说:“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的请求,让我和上司能有个交代,我愿为令夫人作保,成全二位。”
“用不着!我……”齐月轩话刚出口,一枝花却笑出了声,把话接过。
“
“来,月轩,亲亲我。”
齐月轩愣愣没动,不知是没听清,还是顾忌。
一枝花笑嗔地拉他一把:“来呀,别让
齐月轩听罢,这才捧起她的脸,把颤抖着的唇贴了过去,好一阵热吻,完全旁若无人。
铁窗外,松崎的脸扭曲着,看不出是什么表情,惊愕?疑感?无奈?还是羞怒?……
笫二天,一枝花去了,没敢公开游街,只是悄悄地给拉到西苑的空场。等齐月轩和杨志兴等人赶来,她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草地上。似乎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像只是睡了。身上已凝固的鲜血,好像是嫁衣上缀的暗红的花。她被葬在齐家祖坟,来不及刻碑,只竖了一块木牌,上写:“爱妻齐刘氏秀兰之墓。”
齐月轩送葬归来,还是被软禁在院里,悲愤、热泪和着水墨写下了一首诗。
路有头,情难罢,
热血润开血色花,
常开何分冬夏?
话无多,心长挂,
悲歌慷慨唱天涯,
永传一段佳话。
仇未偿,血流罢,
国若不存哪有家?
视死如归何怕?
心不平,愤难压,
拼就一抹半天霞,
只求无愧天下!
紫氏物语 评论 (评论时间2010-12-27 14:30:26) | ||
读到此章不禁潸然泪下。齐月轩与秀兰久别重逢时留书“十年成陌路,泾渭不合流”,那时还嫌齐月轩迂腐,今天读到这里才觉着痛快!齐大少爷不断成长,到得结尾更让人不得不说:这样人才配叫“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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