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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雨夜情深

        刘凤会向众人告别，钻出杨树林子之后，就按谭飞燕的指点，加快脚步一直向南，走不到百米趟过一条小河，顺着河边的枯苇一直向东；走两公里随慢弯左转，再顺着河边而一直向北，绕过满家屯和镶黄四屯，还是穿着鞋子趟过小河，然后穿越荒草甸子，直奔厢黄五屯。

        等到了厢黄五屯东北的榆树林子，刘凤会爬到一棵很高的老榆树上，先把匣枪藏在一个老鸹窝里，然后下来把老洋炮装好枪药，在没人的林子里踅摸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打到一只野山鸡。见阴云密布天要下雨，就收拾一下钻出林子，故意穿过厢黄五屯，向镶黄头屯走去。

        来到这个镶黄头屯，刘凤会背着洋炮拎着野鸡，沿着屯子中间的正阳大街，从东头一直走到了西头，不仅碰到熟人就打招呼，还在十字街北何家小铺，买了三斤头肉两瓶白酒。当他拐向一撮两间草房，刚刚迈进任景章的家门，就听到咔嚓一声响雷，天上下起了倾盆大雨。

        正在外屋做饭的任景章，见刘凤会开门走了进来，高兴地说道：“凤会老弟，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今个出去卖货，我看天要下雨，就早点回来了。你快到屋里坐，我再凑两把火，饭马上就好。”他比刘凤会大两岁，原来也在镶黄三屯，是从小就在一起玩的铁哥们。

        刘凤会走进里屋，摘下洋炮撂下野鸡，把小饭桌放到南炕，摆上猪头肉和烧酒，说道：“景章大哥，这只野鸡是我特意送给你的。”

        任景章蹲在灶前，凑了把苞米杆子，说道：“送野鸡可以，可到我家里来，还用你拿酒啊，真太不应该啦，这不明摆着寒碜人吗。”

        刘凤会打开碗柜拿出碗筷，又拿出两个酒杯摆到桌上，笑着说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是路过何家小铺，这才顺便买回来的。”

        等小米饭锅烧开了，任景章才站起身来，稍等片刻掀开锅盖，捞出几个咸鸭蛋，拿进里屋说道：“凤会，脱鞋上炕，咱哥俩喝酒。”

        刘凤会脱掉潮湿的布鞋，来到外屋就扔进了灶坑，打盆清水回到里屋，坐在炕沿洗了洗脚，拿块抹布擦干之后，这才上炕盘腿坐好。

        任景章也没特别在意，等把洗脚水倒了出去，回来脱鞋上炕，这才开口问道：“凤会，你怎么把鞋给烧了，是不是鞋底子磨漏了？”

        刘凤会打开一瓶酒，给任景章斟上一杯，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笑这答道：“一言难尽，等会再说。大哥，小弟敬你，咱先喝一口。”

        两人举起酒杯相互一碰，各自喝了一口酒，同时吃了一口菜。任景章问道：“早上，你们三屯那边，响了一阵子枪，是怎么回事？”

        刘凤会微微一笑，答道：“大哥，在你面前，小弟不敢隐瞒，这个娄子是我捅的。”接着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任景章并没感到意外，他了解刘凤会的性格：“大哥佩服你的胆量，可这事要是弄不好，恐怕招来杀身之祸，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刘凤会稍加思索，神情显得凝重：“只能向好处着想，也得做最坏打算。为让妹妹安心读书，就是冒再大的风险，我也不想一走了之，除非迫不得已。我要有个三长两短，小妹就托付给大哥，供她念到国高毕业，帮她找个如意郎君。我就为这事而来，也是唯一的牵挂。”

        任景章举起酒杯，特别动情地说道：“请你放心，咱哥俩的情分，即是过命之交，又是拜把兄弟，老弟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可眼下说这些，我看还早了点，现在最最重要的，是咱们都得活着。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咱得想想办法。”说完，把杯中之酒干了下去。

        刘凤会也举起酒杯，扬起手来一饮而尽，然后说道：“这事不能听天由命，要想走一步看一步，侥幸过哪河脱哪鞋，那可真的来不及了，恐怕现在已经晚了。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谁也不能善罢甘休。警察署的钟福财，和咱俩关系不错，只能设法通过他，打探一点消息。”

        任景章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凤会，你提起警察署，我倒想起来了。听说三屯烧锅的于大爷儿，曾和警察局长宫野一郎，即是老同学又是好朋友。于大爷儿的为人，咱老百姓都知道，看来只有找他，你就实话实说，只要他能出面，肯定帮得上忙……”

        于大爷儿五十来岁，不胖不瘦中等个头，两眼大而有神，鼻子略带鹰勾。早年曾经留学日本，见多识广阅历很深。靠子承父业起家，再加上经营得法，生意越做越大，在双城堡以东开有三处烧锅，厢黄三屯一处，周家窝棚一处，北土城子一处。可谓大名鼎鼎，富甲一方。

        他不嫌贫爱富，更不骄横张扬，乡亲们谁有难处，也乐意出手相帮。虽然家住双城堡城里，但只要抽出一点空闲，就来乡下各个烧锅，走走看看呆上几天，经常同掌柜的谈谈生意，喜欢和伙计们唠唠家常。他常提醒自己，没事出来活动活动筋骨，有事才能做到心中有数。

        等刘凤会背着洋炮，披着雨衣穿着胶鞋，冒雨来到烧锅大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他刚迈进头道院子，大掌柜的撑把雨伞，迎上前来急忙说道：“凤会，你去哪里了，派人找你半天，我家老爷想要见你。”说完领着刘凤会，接连穿过三道院子，来到于大爷儿的小客厅。

        小客厅高挂两盏玻璃吊灯，把整个屋里照的十分明亮。于大爷儿站在窗前，向刘凤会打声招呼。大掌柜的转身离去，同时顺手关上房门。刘凤会摘下洋炮脱掉雨衣，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这才急忙上前一步，毕恭毕敬躬身施礼：“于老前辈，恕我冒昧，打扰您了。”

        于大爷儿微微一笑：“凤会坐吧，喝口热茶。”接着，来到紫檀木高脚八仙桌子前，抬手先给刘凤会倒了杯热茶，然后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开门见山地问道：“凤会，今天早上在西大甸子，一支洋炮引发几阵枪响，一个青年解救众多乡亲，我猜这一定是你的手笔吧？”

        刘凤会坐下来喝口热茶，毫不犹豫地答道：“于老前辈，不瞒您说，这些确实都是凤会所为。今天正是清明节，路上行人特别多，当时我看那帮骑兵，是要追杀无辜百姓，晚辈绝对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开枪打死几个畜生。”接着又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

        于大爷儿点了点头，连声说道：“好，好，干的痛快，干的漂亮。不但救了路上的那些乡亲们，而且还给小鬼子来个下马威。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感到非常高兴。现在有一帮鬼子和警察，被困在西大甸子，估计大雨一停，就要进行搜捕。我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办？”

        刘凤会苦笑一下，很难为情地说道：“于老前辈，为了妹妹，我不想离开家乡，更不能离开亲人，这是凤会向您求救的主要原因。”

        于大爷儿喝了口茶，非常爽快地说道：“那好，一切由我负责。你的妹妹刘凤英，和我女儿于晓雅，不但是同班同学，而且还交往密切。从明天起，就让你妹妹吃住都在我家，和晓雅朝夕相处形影不离。请你放心，这样很安全，不会出差错，在我家吃住，钱不用你花。”

        听于大爷儿这么一说，刘凤会心里非常感激：“多谢于老前辈，承蒙您老如此关照，凤会再无后顾之忧，就是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于大爷儿郑重其事，非常严肃地说道：“凤会，从现在起，就正式聘用你，做我的贴身保镖。有我于鹤于超尘在，即使有人对你怀疑，只要他们没有证据，那就谁也无可奈何。快去找大掌柜的，要正式签份合同。然后到你住的房间，换好衣服带上匣枪，回到客厅见我。”

        天上的雨早就不下了，外面的风已经不刮了。青砖铺地的第三道院子，东西厢房和北边的正房，屋檐下都挂着几盏点洋油的保险灯。

        刘凤会在二道院子签好合同，返回三道院子走进自己房间；只见炕上摆着：蓝色的衬衣衬裤，灰色的秋衣秋裤，棕色的皮鞋和皮带，黑色的礼帽和西服；换好衣服别上匣枪，吹灭油灯关好房门；这才喊声报告，推门走进客厅，上前打个立正：“老爷，请问有什么吩咐？”

        还没等于大爷儿回话，大掌柜的就接着敲门，进来急忙说道：“老爷，关云峰带着警察正要闯进来，被咱家的炮勇拦在了大门外。”

        于大爷儿当即一拍桌子，嘴角轻蔑地一笑说道：“凤会，跟随老夫前去看看。”说完，起身离开客厅，带领刘凤会向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