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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丰，八路军讨逆指挥部

    1940年3月11日，我鲁西北支队、鲁西支队、豫北支队及中央纵队携手并进，一举将石友三及其三十九集团军驱逐出直南。石友三部慌不择路，自东明一带涉过黄河，向菏泽方向逃窜。在八路军追击之下，顽军溃不成军，从考城到曹县广大地区向民权集结。集结后，石友三部从柳河集越过陇海铁路，窜入日军占领区。3月15日，丁树本部也越过长垣日军封锁线，南撤到封丘县境内。根据集总“有理、有利、有节”的讨逆原则，在国民党顽军没有发动新一轮的进攻之前，我冀中、冀南、豫北等军队，便适可而止，不再继续追击。第二次讨逆战役告一段落。冀中、冀南两大军区的部队要各归建制。

    程子华忧心忡忡地对宋任穷说：“虽然石友三被我们驱逐出直南，但其贼心不死，队伍返回后，他一定会趁机反攻倒算，重入直南。还有丁树本，虽然我们把他和石友三区别对待，但他放弃直南，丢失地盘军队，也会受到国民党河北省政府的惩处，定然也会重返直南。到那时，我怕冀鲁豫支队应付不了。”

    “如果石友三、丁树本胆敢反攻倒算，我冀南军区时刻准备着与冀鲁豫支队并肩战斗！”宋任穷说。

    “老宋，依我看，我们可以上报集总，我带刘子奇支队回冀中，把赵谭支队留在直南……”

    程子华的话还没说完，杨得志在一旁急了，插话道：“程政委，冀中的形势比直南更严峻，更需要赵谭支队！”

    “得志同志，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势都比较严峻：日本鬼子、国民党反动派、地方封建势力、土匪都想消灭我们。但冀中、冀南根据地创建比较早，群众基础好，正规部队又多，这些条件，直南及冀鲁豫根据地是比不上的。试想，如果冀鲁豫根据地和鲁西根据地连成一片，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赵谭支队应该留在直南！”程子华严肃地说。

    “我赞同程政委的意见，把赵谭支队留在直南！”宋任穷赞同地说。

    杨得志刚要说什么，程子华两手把他按在座位上，和蔼地说：    “不要争执了，得志同志！我们现在就上报集总。”

    少倾，集总回电：同意宋任穷司令员和程子华政委的建议，将冀中赵谭支队留在直南，协助冀鲁豫支队开展工作。

    杨得志兴奋地说：“太好了！这下我们有了两个赵谭支队！”

    “怎么一下子冒出两个赵谭支队来了？”宋任穷、程子华好奇地问。

    “我们的六八九团，团长韩先楚、副团长赵基梅、政委谭健，对外号称赵谭支队，加之赵承金、谭冠三的赵谭支队，这不就有了两个赵谭支队么？”杨得志爽朗地答道。

    “这么说，你就有一个南赵谭支队，一个北赵谭支队？”宋任穷为下子冒出两个赵谭支队而兴奋。

    “依我看，为了区别番号，北赵谭支队就叫南进支队吧！”程子华建议说。

    河南民权，国民党三十九集团军驻地

    被驱出直南的石友三，有气无力地斜躺在椅子上，目光呆滞，一筹莫展。他戎马半生，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次军事上的失利，对他的打击却是空前的。

    他想起他的西北军旧僚、山东省政府原主席韩复榘 。由于两人习性相投，又一块跟随冯玉祥联合倒蒋，最后叛变冯玉祥，倒向蒋介石，被人戏称为“倒戈将军”，始终不被蒋介石重用。韩复榘因临阵脱逃，拱手让出济南、济宁等战略要地，被国民政府处决后，石友三更被蒋介石列入另类名单。他频繁活动，积极追随蒋介石，才被蒋介石委任为十军团长、察哈尔省主席等到要职。他出师沂蒙山，北上察哈尔。但察哈尔省早已沦陷，他这个察哈尔省政府主席也如同被驱逐的君主，察哈尔已是梦中故国。兵至冀南，他再也无法入驻察哈尔。按照国民政府的指示，他只能屈尊就驾，协助鹿钟麟搞统战。国民党五届五中全会后，他积极分裂统一战线，力主磨擦，进而取代鹿钟麟，成为主角。他的分裂磨擦之举，深得蒋介石赏识，被擢升为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而今，他非但没有完成蒋委员长“万难之中握住河北”之使命，反而损兵折将，被逐出直南，为世人所耻笑，会不会被党国遗弃，成为韩复榘或鹿钟麟第二？

    正当石友三为自己的前程苦苦思索之际，机要秘书走进来，向他报告说：

    “石总司令，丁树本司令来电，说该部已通过日占区，到达封丘一带。在穿越长垣日占区时，他的特务团遭到日军袭击，几乎全军覆没！”

    “啊……”石友三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他现在就暂借日占区避难，日军会不会对他也发动突然袭击呢？

    “石师长回来吗？”石友三问。

    “还没有。石总司令。”

    “他一回来，要他马上来见我。”

    机要秘书走出去后，石友三打电话召来参谋长王清瀚，向他表示了自己的担心。

    王清瀚笑着说：“石总司令的担心绝非多余，但这种误会也不会轻易发生。”他看石友三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就坐在石友三身边的椅子上，压低声音说：“石总司令忘记吉田了么？”

    吉田是石友三在河北的时候为和八路军搞磨擦从天津聘请的日军顾问。

    石友三会意地笑了。

    “石总司令在聘请吉田出任我军顾问的时候，已与北平、天津、济南等方面的日军打成互不攻扰的君子协议。这次，总司令又派石师长去济宁、归德拜会日本人，言明我互不攻扰之意，想必这样的误会是可以避免的。”

    石友三叹口气说：“我并非杞人忧天，丁树本在长垣就遭到日军的突然袭击，其特务团几近覆灭。如果日本人在我困窘的时候也趁机咬上我一口，我们的损失就大了！另外，我们辜负了老头子的厚望，他会不会象对待韩复榘一样对待我？”他看王清瀚以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又分辩说，“日本鬼子亡我之心不死，没准会玩什么花招呢！”

    王清瀚意味深长地笑了：“石总司令，日本鬼子要亡的，决非你我，也决非三十九集团军，而是整个中国，说白了就是消灭中国国民政府，或者说国民政府中的顽固抗日反日者。日军在速胜论破灭之后，已经改变了进攻战略，积极推行以华制华方略，前不久，日本政府承认汪清卫政府的举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参谋长之意是说……”

“根据目前的形势分析，日本鬼子不可能灭亡中国，中国也不可能打败小日本儿。双方政府都看到了这一点。因此，中国要建立抗日统一战线，一致对外；日本则推行分治方案，以华制华。只是政府之统一战线貌合神离，国共双方在共同抗日的同时，都不忘争地盘，为胜利后的国共之争打基础。河北沦为八路之手，是鹿钟麟主政不力造成的，决非石总之过。老头子是不会怪罪的。……话说回来，纵使日本人能打败中国，但也不能从根本上消灭中国，仍然须奉行以华制华的方略。可见，日本人需要的是亲日派，只要你不主动与日本人过不去，日本人原则上也不会与你过不去，况且，通过吉田，日派遣军已多少了解石总的亲日倾向。石师长的这次出访定能强化双方之关系，不会为难我们。至于老头子，他即使有这样的心，也恐怕没这个力量。何况石总出沂蒙，入冀中，是奉老头子之命与日本鬼子和共产党八路军争夺地盘，虽出师不利遭受重创，岂能与韩复榘同日而语？老头子要控制华北局势，还是需要石总等国之精英的！”

    王清瀚的一席话使石友三疑怀顿释。少倾，石友三又皱起眉头说：“我与日本人建立同盟协定，只怕日久晓之于众，下属不服。国难当头，我逆潮流而行，怕只怕国人面前无法交待啊！”

    王清瀚看了石友三一眼，不知道说的是知心话还是故意试探自己。他知道，石友三心狠手辣，清除异已的手腕，不亚于蒋介石。因此，他在与石友三的交往过程中，表现得总是小心谨慎，对石友三让他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也是经过察言观色摸清石友三的心思才“大胆”陈词，颇得石友三的喜欢。见石友三如是说，王清瀚便推测石友三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贞洁牌坊，就说：

    “汪精卫曾经说过，我们与日本人抵抗，抵抗到最后终难免一死。抵抗宣传本身就是变味的爱国主义！中国老百姓要生存，国家要建设，我们只有和日本人携起手来，才能建设一个崭新的中国！老头子及国民政府尚且不堪一击，何况我三十九集团军呢？！退而言之，老头子的意思是让我于万难之中握住冀局，只要能肃清共匪，老头子才不在乎你和谁合作呢！”

    “那么，孙良诚呢？”

    “孙将军做为三十九集团军副总司令，虽被共匪多次教育瓦解，仍然披肝沥胆，对石总忠贞不二，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高树勋呢？”

    “高树勋……”

    提起高树勋，王清翰一下明白了石友三的真实意图，额头上不觉冒出几星冷汗。

    高树勋，字建侯，河北人。家贫，十三岁上从军放马，后因勇猛善战，深得冯玉祥赏识，被连连擢升。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军铁蹄践踏华北，家乡沦亡，高树勋力主抗战，决意收复失地，光复河山，是国民党积极抗战派之一。日华北派遣军及汪伪势力，多次收买他，希望他与日军建立攻盟协定，互不侵扰，均被他严辞拒绝。不仅如此，他还放出话来，口口声声说：“谁与日本人为友，就是与我高树勋为敌！”因此，石友三在与日军勾结时，往往背着高树勋，时时刻刻提防着他。加之王清瀚与高树勋私交甚厚，石友三一提起高树勋王清瀚才发现他的险恶用心，不由吓得心惊肉跳。

    “高树勋做为部属，岂敢有令不遵？”王清瀚替高树勋打圆场。

    “在抗战问题上，建侯太固执已见了，根本就不懂曲线救国。我看他是没有尝过日本人的苦头，让小日本儿给他点苦头尝尝，或许能够回心转意。”石友三说。

    “司令……”

    石友三挥手示意王清瀚不要插言，继续说：“目前，狗日的八路军已经各自归建，老头子命令我复入直南，并答应在我重返直南前，给我补充弹药军饷。后天，我、良诚、建侯各派一个团，去国统区补充军需。我意是通知友信，把该消息转告佐佐木，趁机教训一下高建侯，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石友三说到这里，看王清瀚木然而立，挥挥手说：“王老妞，没什么好思量的，快去执行吧！”

    王清瀚讲话尖声细语，一副典型的娘娘腔，因此，大伙给他起了个“老妞”的绰号。

    几天后，高树勋的一个整编制团，随石友三、孙良诚部去国统区补充给养，在返回的途中，突然遭到日军的袭击，全团仅有二十几人生还。爱兵如子的高树勋闻讯，顿时昏倒在地。副官、勤务兵及军医忙碌了好一阵子，才把高树勋唤醒。高树勋指天骂地地哭叫道：

    “有俺高树勋在，小日本儿！你甭想再猖狂！”

汉章：

    悉你部被程宋逐出直南，十分惊诧：冀局乃党国之肋腹，失之则肝脾毕露，唇亡齿寒。望汉章、立斋等部，切不可辜负党国之重托，复入直南，于万难之中握住冀局，光复河北。

                                         中正

    1940年3月30日，石友三接到蒋介石令其复入直南，光复河北的电报，不由喜形于色，对王清瀚说：

    “我军经过短暂休整，人员给养得以很好补充，共匪程、宋等部，又各归建制，正是我们反攻的好时机，你火速给丁树本发电，令其与我协同行动，复入直南。”

    石友三从窗洞中遥望北天，脸上闪烁着得意的狞笑：

    “程子华、宋任穷，石某人不仅要复入直南，还要坐镇河北，总有一天，华北会成为姓石的！”

    1940年4月1日，石友三部在日军驻菏泽一个中队三百余名鬼子兵的掩护下，与孙良诚、高树勋等部分两路夹击东明县城。杨得志见敌人来势凶猛，为避其锋芒，主动撤离东明县城。

    与其同时，撤离到封丘县境内的丁树本部，也迅速窜回到滑县高平集一带，配合石友三的行动。

    能够重返濮阳，对于不愿背井离乡的二爷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愉快。他的脑海里迅疾闪现出爷爷、奶奶和樊玉霞、梅姨等亲人的面容。在这些面容中，梅姨的形象是如此清晰、明亮而又楚楚动人，令二爷激动得一阵阵颤栗。这个时候，二爷才发现，他是如此喜欢梅姨，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他不愿离开濮阳，一半是为了其他亲人及二十多年来聚积的恋土情结，一半是为了梅姨！他暗中骂自己，咋就这么差一点跟着丁司令离开直南险些就不能够再回来。他为丁树本能够下令重返直南感到由衷的高兴。

    但是，二爷仍然是痛苦着的。他率领的特务团遭受日本鬼子偷袭几乎全军覆没，而这一切，都是共产党、八路军造成的。这仇还不能不报！但是，拿梅姨这样的共产党人开刀吗？二爷怎么也不会。他只是痛苦地想，梅姨怎么就是共产党、八路军？但她不是共产党人又该是什么呢？象樊玉霞一样吗？樊玉霞一样青春美貌，美仑美奂，使二爷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樊玉霞咋就不象梅姨一样富有青春和魅力呢？

    到了高平集，丁树本找到二爷解恨地说：“郝团长，抓住共产党人，你可能够报被日寇偷袭的一箭之仇了！”

    丁树本的话极具有煽动性，二爷顿时记起发生在王管营那场令他耻辱的杀戮。而这场杀戮的原因，正是共产党人！他想起韩先楚，想起在云中寨被迫交还黄河支队的枪械。二爷与共产党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在丁树本的指挥下，二爷与丁林团出其不意地包围了设在高平集附近的滑县四区区公所，捕获共产党滑县县宣传部长尚子玉、民运部长胡则忠、豫北大队指导员和区村等大批干部，并把他们押往打谷场上，准备正法。

    “郝团长，下命令吧！”丁林为了使二爷出一口怨气，就把这份重要的使命交给了二爷。

    二爷不说话，冷冷地看着那些人，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人就会血肉横飞，倾刻间去见阎王！但是，二爷依稀感觉到，日本人偷袭王管营，似乎与这些人无关……

    “郝团长，快下命令呀？”丁林急了，在一旁催促。

    尚子玉等人在一旁大骂：“汉奸！卖国贼！你们不去打日本人，反而自相残杀，搞内讧，不是汉奸是什么？”

    “杀呀！你们快动手呀！告诉你们，共产党人是杀不完的！”

    “你们的手上沾上中国人的血，是帮日本人的忙。有了你们这帮王八犊子，中国非得亡国灭种不可！”

    士兵们的枪响了，尚子玉等人相继倒地，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打谷场。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二爷拔出手枪，疯狂地大叫着，冲着天空射出一梭子子弹。子弹打穿大杨树的繁枝茂叶，飘下片片落叶……

     继而，二爷和丁林挥师东进，占领濮阳县两门镇，并大肆杀戮。石友三部也深入濮阳腹地，占领保安集、徐镇等地。

    面对石友三、丁树本的反攻倒算，冀鲁豫支队司令员杨得志召集赵谭支队（北）、鲁西支队高层会议。大家一致认为，不能再执行“打石留丁”路线，要给叛逆的丁树本一点颜色看看。会议决定，由鲁西支队牵制石友三，使其不能增援，赵谭支队及冀鲁豫支队夹击丁树本，将其驱逐出直南。

    韩先楚说：“有北赵谭支队，再加上咱这南赵谭支队就够丁树本喝一壶的了，不需要投入这么大兵力对付丁树本。”

    韩先楚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按照部署，由团长韩先楚、副团长谭健、政委赵基梅率领的南赵谭支队，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二爷、丁林面前。二人自知不是韩先楚的对手，随向西北转移，试图与丁树本汇合。赵承金、谭冠三率领的北赵谭支队，沿黄金堤西进，神兵天降般出现在丁树本部的背后。南北赵谭支队于4月6日完成合围，把丁树本部包围在滑县小韩集村，经过一昼夜的激战，二爷负伤、丁林等两位团长战死，丁树本部死伤千余人，被俘获千余人，三个整编团被击溃，丁树本万余人马仅剩五千余人，仓皇西窜。

    小韩集大捷后，赵谭支队迅速回师东进，与鲁西支队、冀鲁豫支队于四月八日在濮阳县保安集一带包围石友三部。孙良诚、高树勋派兵救援石友三，却遭到迎头痛击。敌人首尾不能相顾，竟相逃命，石友三部再次被逐出直南，逃往鲁西南曹县、定陶一线。

    ——至此，第二次讨逆战役全面告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