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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阳
1938年,尽管日军已侵占了整个华北,但由于主力部队急于向前方推进,致使沦陷区日寇力量相对薄弱,直南一带几乎不存在大批量的部队,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日本鬼子对这一带没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虽然人心浮动,但还能够安居。这一年的秋收,算不上丰年,但由于广种薄收,佃农们缴完了租子后,仍有那么一点存粮。这样,爷爷奶奶就想起了二爷的婚事。
因为二爷已成为丁树本的亲信,在乡里也有了一些威望和影响,铁杆秀才的管家收租子时媚笑着说:“掌柜的吩咐了,你今年的租子只收一半。请你一定把这事告诉你的兄弟!”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免收一半租子,爷爷还是大喜过望。这突如其来的好处,使家里有了一定的积蓄,具备了为二爷成家的实力和基础。
四邻八舍听说爷爷奶奶为二爷张罗婚事,纷纷登门提亲。提亲者大多是佃农,但其中也不乏好主大户。个别乡绅也托人来求亲,希望与这个年轻有为的军官缔结百年之好,在战乱中保一家平安。这一现像,是爷爷奶奶始料不及的。他们每天都要接待七、八个媒人。大户好主家托来的媒人,甚至承诺姑娘出嫁时带多少地亩田产,另加三门相照的院落。面对如此众多的豪门佳丽,爷爷奶奶感到手足无措。爷爷专门去了一趟濮阳城,找到二爷,让他从中挑选一个。
二爷听后,一言不发抱头蹲在地上。
爷爷急了,敲着桌边催促:“你倒是说话呀,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散伙,咋就这么没出息!”
二爷慢慢抬起头,痛苦地望着爷爷,欲言又止。
“你倒是说话呀!”爷爷把桌子拍得更响。
“哥,”二爷唤了一声,又低下头,不知该从何谈起。半天,他才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咱家住的那个洋学生还在不?”
爷爷惊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与那位女学生有啥关系。莫非他看上了她?可他是什么人啊,她怎么能会看上他!爷爷并不是不喜欢梅姨,但对梅姨的崇拜,使他不敢有丝毫不恭的想法。爷爷回答:“在,还在咧。”
二爷痛苦地摇摇头,眼眶里盈满泪花。他看着爷爷,毫无表情地说:“哥,我要娶樊西亭家的三小姐了,是丁司令保的媒。”
爷爷又惊又喜。他实在不明白二爷为何如此痛苦,兴奋地说:“那好啊!樊西亭家的三小姐,丁司令保的媒,丁司令保的媒……这是多大的面子啊!丁司令真好,丁司令真好!”
爷爷回家后,把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兴致勃勃地告诉了奶奶。奶奶顿时发了愁:“樊西亭是什么人家?咱兄弟大字不识一升,能配得上人家三小姐?”
对于奶奶的置疑,爷爷非常不屑,他满怀希望地说:“樊西亭是什么人家我不知道,有丁司令保媒,肯定不是大官也是大户好主。他不识字不要紧,乱世出英雄,现在他就当上了团长,往后说不定也能当个县长司令啥的,真到了那时,还说不定谁配不上谁咧!”
奶奶又发了愁:“这门亲事真要是成了,咱们总该置办点啥吧?”
爷爷也正在琢磨这个问题。虽然铁杆秀才免去了他的一半租子,但那点可怜巴巴的积蓄,换不了几个钱,置办不了什么像样的东西。再说,兵荒马乱的,不屯积点口粮,万一遇到天灾人祸出现大煎年该怎么办?另外,卷毛堂叔大哥家的孩子多、负担大,租那几亩薄地也没多少收成,缴完租子后已所剩无几,不得匀斗儿八升的粮食帮他们度饥荒?
爷爷思忖了半天才说:“明儿个,我到集上粜二斗红蜀粟,扯几尺洋布,给你、给三小姐,还有……”他指指窗外埋头看书的梅姨,继续说,“可能人家三小姐不稀罕,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连二指宽的洋布鞋带也没穿过,那个女学生看起来也好长时间没扯过新衣裳了,她在咱家住了这么长时间,咱也该有点表示。”
奶奶点点头。
爷爷记起二爷问起梅姨的事来,悄声对奶奶说:“咱兄弟对她还真有点那个!”
奶奶停下手中的针黹,向窗外看了一眼,叹口气说:“跟下凡仙女似的,不知道谁有这个福份。要是嫁到咱们家,算恁祖上积了八辈子的阴德!”说完,不由破口笑了。
是的,爷爷奶奶对梅姨的偏爱不同于一般。在这几个月里,梅姨教会他们认识了不少字,使他们知道好多东西。爷爷奶奶也从生活上给予了梅姨充分的关爱。二者之间建立起相濡以沫的情谊,以致于梅姨亲切称呼他们为“大哥,大姐”。他们也把这个失去亲人的女学生,当成了自已的亲妹妹。因此,从常理上讲,如果梅姨成了他们的弟媳妇,比樊西亭家的三小姐更易于使人接受。
正在爷爷和奶奶说话的时间,一个陌生人推开柴门走进院子,悄悄对梅姨说了几句什么,就匆匆走了。梅姨收拾起书本,走进屋里,笑吟吟地说:“大哥大姐,你们说什么呢?告诉你们件事,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了。”
“走,上哪儿去?”奶奶吃惊地问。
“现在我也不知道。明天到了濮阳城里,有人会安排的。呵,你们放心,过几天我就回来,还教你们识字。这段时间你们可要经常温习,我回来就考你们俩!”梅姨笑盈盈地说。
奶奶知道梅姨的事情不能过于关心,她的好多事是她不应该知道的,于是便收转话题问:“梅先生,你喜欢穿啥颜色的衣裳?”
梅姨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太喜欢花里胡哨的,就喜欢身上这身衣裳。”
梅姨的湖蓝色旗袍已经褪色发白,更加显得纯朴,这与她的美相辅相成,越发大方而平易近人。
奶奶的女红在村里是出了名的,看着梅姨的衣服,已暗暗记下了款式和尺寸。她要为这位梅先生做一套可身的衣裳。
当天夜里。梅姨把她的学生们召集在我们家的院子里,讲课到深夜,才解散。随后,爷爷奶奶和梅姨一边收拾简单的行囊,一边聊天,直到鸡叫三遍才歇息。
梅姨走了。她走的时候,全村人都到村口为她送行。那些与梅姨十分熟悉的妇女和孩子,依依不舍地拉着梅姨的手,不肯放行。有几个学生,听说梅先生要走,放声哭起来。这情景,令梅姨十分感动。她感到喉咙里哽咽,有许多话说不出来。两眼饱含着泪水,似乎决堤洪水般难以抑制。她咬紧嘴唇,回过头,眼泪便潮水般涌出来。
梅姨走后第三天,二爷便骑马赶回了家。听说梅姨已于两天前去了他乡,二爷便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门槛上,两眼无光失神,精神一蹶不振。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理想的宫殿倾刻间坍塌了,只剩下一片废墟,令人不忍目睹。
奶奶荷包了两个鸡蛋,端给二爷。他仿佛没有看见,没有闻见那扑鼻的香味,把奶奶递来的碗推到一边,有气无力地问:“那女学生走了?”
“走了。”奶奶又补充说,“前天早上走的。”
“她上哪儿去了?”二爷继续问。
“不知道。可能回城里了。”奶奶看兄弟落魄的样子,不由关切地问:“咋了,病了?”
二爷烦躁地摇摇头:“没有。”他望望奶奶的眼睛,嗫嚅地说,“嫂子,我是回来跟她成亲的。”他站起来,喧泄般地嚷,“我不喜欢樊西亭家的三小姐!我连做梦都想那个女学生,我要娶她做老婆!”
他感到脸上似有虫子在爬,痒痒的,用手一抹,湿漉漉一大把泪。他顾不了许多,跳起来嚷:“我不要三小姐,我要那个女学生!”
爷爷奶奶也替二爷感到婉惜和伤心。可这是缘,是命!谁又能说得清呢?
爷爷轻蔑地笑道:“啥德性?就会又吵又闹,你就不会回濮阳城找去!”
一句话提醒了二爷。他从树上飞快地解开了马缰,也没顾上跟哥哥嫂嫂道声别,就打马而去。
二爷没回驻地,而是径直来到了晁哲甫的住所,开门见山地问:“晁老,你那个女学生哪去了?”
晁哲甫如坠五里雾中:“女学生?哪个女学生呀?”
“就是住在俺家那个。”
“住在恁家,谁住在恁家?”晁哲甫更糊涂了。
“就是……”二爷太激动了。他思维混乱,口齿不清,东一榔头西一棒棰地陈述了好长时间,晁哲甫才明白过来。
“啊,你是说梅春啊?”晁哲甫笑了,“她原来就是住在恁家呀!”
“我的好晁老,你快说,她到底去哪了?”二爷急得直跺脚。
“她啊,跟王鹏程主任去了卫河一带。那里正在流行着鼠疫,王主任带着好多人,到那去隔离群众去了!”
“啥?鼠疫!她去了鼠疫区?!”二爷傻了眼。
“是的,她去了卫河一带的鼠疫区!”晁哲甫用勿庸置疑的口吻回答。
“哪怕她跑到爪洼国去,我也要找到她!”二爷说完,转身走出来。
现在,二爷要去找丁树本请假。他刚走到专署门口,就看到副司令陈明韶。陈明韶叫住他,问他干什么。二爷说明意图,陈明韶把他拉到自己的住所悄声说:“你最好不要找司令,找也没用,他不会让你去,我也不会让你去!”
陈明韶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压低声音说:“刚才,开了个县团干部会,通报说广州、武汉会战失败,日寇开始回师华北。为了适应形势,坚决抗战,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新增设苏鲁、冀察两个战区,任命于学忠将军为苏鲁战区总司令,沈鸿烈、韩德勤为副总司令,并分别兼任山东、江苏省政府主席;任命鹿钟麟将军为冀察战区总司令兼河北省政府主席;任命石友三将军为十军团总司令兼察哈尔省政府主席。为了避免鼠疫感染军队,影响战斗力,丁司令已下令收拢卫河一带的队伍……这时候你去卫河区,显然是不合适的!”
二爷茫然了,脸上现出痛苦而无奈的神情。
陈明韶笑了,站起身来,拍着二爷的肩膀说:“小老弟,不要这样颓废,振作起来吗,马上要当新郎倌了!”陈明韶看他一动不动,正色补充说,“鉴于当前的形势,丁司令和樊西亭都急着给你办喜事。丁司令还特意安排我,明天带你到樊西亭家去一趟……”
陈明韶后来都说了些什么,二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却看到梅姨冲他嫣然辗笑。他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着梅姨的名字:“梅春,梅春,我的梅春……”
第二天,二爷机械地跟在陈明韶背后,如约来到濮阳北街八都坊边的樊西亭家。
樊西亭家像过年一样热闹,披红挂彩,装饰得金碧辉煌。为了把爱女三小姐的定婚仪式搞得热烈而隆重。他邀请了许多社会名流参加。其中有城北的名门大户“孙公子”孙福臻,有城南的大地主李连如,还有国民党军统特务刘盛九,国民党濮阳县党部书记长郭仁斋等。樊西亭的两个儿子——樊迎尚和樊迎春也都放下手中的公务回了家,一个负责接待客人,一个负责指挥佣人。
陈明韶和二爷一到,立刻受到最隆重的礼遇。他们被请到上座,二爷所坐的太师椅上,还铺了张腥红色的毯子。
“樊公,樊公!”孙公子等乡绅一齐涌向樊西亭,纷纷夸奖二爷,“新姑爷真是仪表堂堂,威风有加啊!”
樊西亭笑着做揖答礼。
樊迎尚说:“请各位老前辈们上坐!”
一群人又乱哄哄地冲陈明韶喊:“陈副司令,贵军还有郝团长一样英俊的后生吗?看在你我交情的面上,也该给俺留上一个,免得都被樊公独占了去!”
大家伙笑了。樊西亭开心地说:“老朽仅此一个小女,哪里占得了那么多,我只挑这一个,其他的——诸位如果看上了,陈副司令是决不吝啬的,大家尽可以均而分之。”
大家又一次开怀大笑。
郭仁斋走到樊西亭面前,优雅地一笑,说:“想必贵婿还不是党员吧?”樊西亭不置可否。大家都拿眼睛望着二爷。二爷正襟危坐,缄口不答。陈明韶点点头,算是替他回答了。郭仁斋再次优雅地一笑,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说:“我将介绍令婿加入国民党,让他精忠报国,为三民主义而战。樊公,该不会抱怨我吧?”
“哪里,哪里。”樊西亭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书记长介绍他入党,是看得起老朽,提携他咧,老朽有何可抱怨的?”
这时,一个女佣来到樊迎尚跟前,轻轻说:“大少爷,三小姐让你去一趟。”
樊迎尚见宾朋已全部到位落坐,就随女佣来到妹妹的房间。
“玉霞,找我有事?”
三小姐冷冷地望着哥哥,半晌才说:“你和父亲大肆宴请宾客,就是为大家造成个既成事实的假像?你们也不怕我闪了你们!”
“玉霞,你咋就不理解老人的苦心呢?”
三小姐“哼”了一声:“我理解你们,谁又能理解我呢?”她的一双明眸里闪烁着冰冷的泪花,猛地转回身去,任性而坚决地说:“不是爹有了女婿我就要结婚,是我要结婚爹才有了女婿!……现在,日本鬼子连克广州、武汉,回师华北,眼看着生灵又要遭受涂炭,你们不忧国思民,反而花天酒地……就是为了给我成亲?老实给你说,我,不愿意!”
三小姐头一甩,冲进内屋,伏在床上悲恸地哭起来。
樊迎尚急了,也顾不得许多,走进妹妹的闺房,生气地说:“你倒是哭啥,大喜的日子!”
三小姐头也不抬地说:“到底是谁的大喜日子?是你们!连我自己的事你们都不和我商量,你们……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我不是爹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妹妹,而是你们手中的工具,你们想用我巴结丁树本,你们始终都没有把我当成个人看!”
樊迎尚苦笑了。继而又说:“看咱爹把你惯成啥了,供你上学、读书,却一点也不听话!你大姐、二姐成亲还有我和你二哥成亲,哪个不是爹做的主,他老人家还会把咱们往火坑里推呀?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可以把他引来让你瞅瞅,保管你笑都来不及。”
稍倾,樊迎尚就把二爷引进三小姐的闺房。
樊迎尚和佣人们都走了。房间里就剩下二爷和三小姐。他们两个都不说话,气氛静得使人窒息。
二爷受不了这种气氛,他呆了一会,就要向外走。
“你回来!”三小姐叫住了他。
二爷仿佛被人捉弄了,精神上受到了莫大的屈辱。他把一腔的愤怒、怨恨以及对梅姨思念的痛苦,一股脑泼在三小姐身上。就是因为她,他才有了这么多的痛苦和烦恼,不向她发泄又找谁呢?
“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们家!我不想跟你成亲!”他毫无顾忌地大声叫嚷。
三小姐吃了一惊。在这个社会上,尚来都是她看不起别人,竟然还有人看不起她!她回过头来看那人时,只见那人细细挑挑像根电线杆子,脑袋剃得发青发亮,一双眼睛像秃鹫一样凶狠,脸上挂着冰冷的霜。
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呀!仅此一瞥,就在三小姐的脑海里产生了深刻的印像。他的孤傲、他的冷峻,无不激起她心灵深处的某种强烈欲望。他竟然看不起她,不想娶她,而她是樊西亭的女儿,不仅家境殷实,人长得俊样,关键的是她读过书,思想和意识与常人不同。像他这种没有经过学校教育的粗人俗人,伏在石榴裙下乞求她,她未必能低眼看一看。可他,竟然看不起她!
她一步步走近他,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说:“那你为啥还到俺家来?我一样也看不起你,乡巴佬!”
三小姐的话令二爷怒不可遏,他对她报以怒目而视。
“咋?没见过?我叫樊玉霞,是樊西亭家的三小姐!”三小姐扬起下巴,傲慢地说。
二爷的脑子里不知是哪根神经在做怪,他把她的名字听成了樊玉梅。他的眼前,立刻出现了梅姨光彩照人的身影,和梅姨洋溢在脸上的一抹桃花般灿烂的笑……
卫河畔,鼠疫区
就在二爷与三小姐冷目相对冷言相加的时候,二爷所思念渴望着的梅姨,身穿八路军草灰色军装,正忙得气喘嘘嘘。现在,她和王鹏程等人一样,顾不得吃饭和休息,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一种致命的疾病——鼠疫。如果不能及时地控制、隔离、切断病源,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在这紧迫而严峻的时刻,她不会去想别的,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更不会想起二爷。二爷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劳累困顿,缺少棉衣,得不到及时的食品供应,王鹏程的肺病又发作了。他呼吸艰难,脸弊得的发黑变紫,不停地咳,不停地喘。八路军六八九团的卫生员小过闻讯跑过来看他,他推开小过,坚决地说:“莫管我,快去救助那些……”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不得不因此而弯下腰,一只手拄着一根树枝,另一只手按着咳得发疼的胸部。他抬起头来时,眼眶里充满了泪。他把泪抹去,严厉地盯着小过,催促道:“快去呀!”
卫生员小过一步一回头地走了。在这缺医少药的艰苦环境里,他不能够治好王鹏程的病,甚至连病情都控制不住,就像他无法控制鼠疫的不断感染与扩展一样。小过紧张地奔走着,看到救助人员就大声地喊:
“注意,把尸体远离卫河,病源传染到下游,就不好控制了!”
到处是惊慌失措的村民,到处可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场面惨不忍睹。
隔离工作是艰难而复杂的。对于病源外围的村庄,可以实行整体迁移。随着传染源的不断扩展,一些带病者也开始夹杂在逃难的人流中。这无疑给隔离工作增加了许多困难。假如有一个被感染者没有被及时发现隔离,就会危及一个群体成千上万人的健康。有一些患者的亲人,不忍心离开,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家庭全部发病,一家老小相继死去。
梅姨他们就是让安全的人群顺利撤离,把可疑的个体暂时隔离起来,观察是否发病。他们已经顾不上发病者,不得不眼睁睁看他们在死亡线上挣扎,然后痛苦而绝望地死去。一部分人负责处理死者的尸体。对于这些尸体,是不能够随意处置的,否则一具尸体就会像丢在水中的石头一样把病菌四下波散,成为新的传染源。处理这些尸体,最好的办法一是深埋,二是焚烧。所谓的深埋就土葬,这与传统比较吻合,灾区的群众易于接收。但死人太多,掘墓人却相形见拙。他们不得不采取焚烧法处理尸体。这种方法遭到死者亲友的强烈反对。他们哭着,叫着,苦苦哀求着:“他(她)已经死了,就让他(她)入土为安吧!”面对这种情景,说教显得苍白而无力。不得已,他们只能采取果断措施,把死者家属拖走,把附近的尸体集中到一起,架火焚烧。从病菌源区跑出来的动物也是许许多多的传染源。对那些动物,必须全部杀死,以绝后患。打杀那些小动物诸如鸡鸭狗兔等,群众还可以接受,但对于那些大牲畜,人们的反应比较强烈,他们哭叫着抗议:“这是俺家的命根子啊,连过日本的时候都没被抢走,你们却要宰杀它,你们……比小鬼子还狠,还让不让我们活了!”不得已,王鹏程只得对牲畜采取像人一样的措施,由专人负责隔离看管。这使得本来就少的人员更加紧张。几天下来,尽管隔离工作取得了很大进展,但有几位同志在工作中不幸感染上病源,相继死去。人们已经谈虎色变,风声鹤唳,惊慌不已。
这时,王鹏程接到直南特委的指示。指示要求王鹏程把八路军六八八团、六八九团的战士全部撤出,并马上归队。奉集总命令,为保全抗日火种和战斗力,杨得志、韩先楚将迅速撤离直南,灾区的一切事宜,改由直南特委组织处理。
于是,王鹏程下达命令,要求参与隔离的八路军战士紧急集合,按时归队。
接到命令时,卫生员小过正和梅姨等人在一个无人的村庄里处理尸体。小过感到脚腕处骚痒异常,低头看时,一只跳蚤正趴在他的皮肤上美餐。他抓住跳蚤挤死,然后提醒梅姨他们:“扎紧裤管和袖管,别让跳蚤叮了!”
梅姨催促说:“过大夫,上级通知已经下来了,你还不赶快归队!”
小过的脸色都白了,他为自己一时疏乎大意而难过。他含泪说:“我被跳蚤叮了,可能已经感染上了鼠疫!请大家离开我!”
梅姨看着小过苍白的面庞,坚定地说:“我不会离开你。哪怕大家死在一起,我们也不会离开你!”
不久,小过就因高烧而昏迷不止。他醒来后,见自己躺在梅姨怀里,脸不由红了,冲着梅姨微微一笑,便又昏迷过去。
他又一次醒来时,见大家已把三四具尸体集中到一块,准备焚烧,一下来了精神。他挣扎着爬起来,张开干裂的嘴唇,艰难地说:“请、请你们……回避,我要……方、方便……”
梅姨等人转身离开了要焚烧的茅屋。
小过关上门,用柴草把门堵死,然后,划着了火柴……
当整个茅屋燃烧起来的时候,梅姨她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齐涌向茅屋:
“过大夫!”
“小过……”
烈火中传来小过微弱的声音:“快走……”
朔风呼啸。寒潮再一次席卷华北大平原。卫河水已经结冰。整个世界冰封霜冻,萧杀凄凉,只有卫河水在冰层下呜咽地流淌着……
1938年底,卫河流域发生的这次鼠疫到底夺去了多少人的生命,我们已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地说,在直南特委的领导下,灾难降低到了最低限度。从资料中我们可以推测出,这次灾难的影响由于措施到位有力、隔离及时,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样大,以致于濮阳市党史大事记上,没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但这场鼠疫确实发生了,它使八路军驻濮办事处主任王鹏程同志疾劳成积,不久调离直南,回后方疗养,由唐克威同志接替了他的工作。
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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