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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38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719        作者:南南4433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10-07-02 10:57:00
关键词:寻仇\分家\
编语:

                                          第三十八章

    月娥把望田搀回院,搀到平时堆杂物的小屋前。回屋想拿床被,让他在这屋凑合一宿。刚进屋就又跑了出来,晃着望田叫:“你醒醒,成龙没了!”

    望田一机灵,连忙起身和月娥去找。院里院外,房前屋后都没见他的影,回到新房,又发现那把剑没了。这下,望田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脖子后边直蹿,头发根儿都榨起来了,叫了声“不好!”拿腿就往外跑。月娥虽没弄清楚,可也觉出点儿沉重,跟着追了出去。

    望田想得没错,成龙的确是找沈三爷拼命去了。刚才他一觉醒了,发现新娘没在,晃晃悠悠出来找。到小巷口,正撞见望田和月娥那一出。顿时,他觉得无地自容。酒劲儿又翻腾起来,把心里的愤懑全顶了上来,让他怒不可遏。他咬破了嘴唇也没吱声,扭头回屋抄起剑,就冲了出去。此时,他心里没有了一丝怕,也没有一点留恋,只有仇恨和酒精燃的火。

    他不知道沈三爷住哪儿,见了人就问,可哪儿问得出啊。沈三又不是总统,谁都晓得,就晓得也不都知道住哪儿。就知道,见他醉得那样,两眼血红,粗声吼气,又拎着把剑,谁敢告诉他呀?问不出他也不回,没头苍蝇似地在街上乱撞。拔出剑挥着、砍着,嘴里还不地扯着脖子叫骂:“沈三儿,你他妈有种就给老子站出来!咱俩单挑!”

    叫着,闹着,他到了天江茶园旁边的胡同口。见茶园里人多,晃着膀子就奔大门走。正这时,后面窜过一人,抬手就向他颈后猛击了一掌。他眼一眯,腿一软,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他被一碗凉水泼醒,他才发现自已坐在茶园的单间里。面前站的正是和自己在场子里恶斗的壮汉,对面坐的是那个沈三儿称做小师叔的人。不错,这正是七子和一枝花。

    一枝花在那天场子里,替七子挡了刘成龙一剑。剑搪开,让他生撞了一下,震了胎气,回到家就小产了。七子这才知道她怀孕的事,百般悔恨自不必说。好在一枝花身体底子好,养息几日就无大碍。本来坐小月子更怕着风受凉,可她知道今儿是月娥大喜的日子,非要人到礼到不可。白天去人多不方便,只得晚上去。没想到洋车行到半道,就撞上成龙绕街撒酒疯,这才把他“请”到了这儿。

    成龙一见是他们,一惊,酒己醒了大半:“是你们?!要……干什么?”

    七子笑笑:“不干什么,就让你醒醒酒。”

  “哼,玩阴的,你算什么本事?”

  “你小子别不知好歹,要不是当家的吩咐,我才不管呐。”

    一枝花扬扬手,没让七子再讲。她笑笑问:“今儿不是你的大喜日子嘛,怎么折腾到街上来了?”

    刘成龙吭哧半天也没说出口,只恨恨地叹了一声。

  “你不是沈三儿的人嘛》怎么没几天就翻脸了?” 一枝花又问。

    刘成龙仍没吭气,他忘了手上有伤,猛捶了一下大腿,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哎哟一声,抚住了左手。

    一枝花笑笑:“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刚几天,你就敢又耍把式?今儿你这是怎么啦?我看不只是光喝多了吧?你小子倒是条汉子,可惜了儿跟了沈三这种小人。咱们也算不打不成交,你跟他有什么过节?心里有什么委曲?和我说说,兴许能帮帮你。”

    刘成龙端详了她一下,又想起她给自己敷药包扎的事,觉得她不像阴狠歹毒之人,对自己也好像没什么恶意。心里掂量了片刻,这才开了口。话从头讲起,讲了他爹如何被沈家害死,他娘如何病死路中。他舅如何不敢收留,却也被沈三儿逼得烧了墨香斋,一家三口葬身火海。又讲到周四如何设套,骗他顶的死签……他说得捶足顿足,痛哭流涕,一枝花也不禁陪他落了泪,连七子的眼圈也有红。

  “当家的,这是五条人命加一手指头的仇,您说我该不该找他沈三儿报?!”刘成龙言罢,脸上肌肉还不住痉挛似地跳。

    一枝花长舒口气:“孩子,没想到你和沈家有这样深仇大恨。这仇得报,不报将来到阴间没脸见亲人。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找准了机会,能报得了吗?就你今儿这样,就身上没伤,没喝多,单枪匹马你杀得了沈三儿?你是有家有老婆的了,你小命能白给,死了不知疼,可你得给亲人留下多少疼啊?你老婆月娥管我叫个叔,我可不愿她刚进门就守寡。听我的,从长计议,我会帮你。”

    刘成龙听了她这番话心里豁亮了些,深深地点了点头,说:“叔,要不今儿您收了我,我跟您干。”

  “不行,不行,你不懂门里规矩。你拜了沈三儿,我再收你,叫‘倒灶’。 又差了辈儿,就是“乱伦”了。”

  “那……我也不能替他卖命。我……忍不下。”

    一枝花想想,又道:“我看,你既有报仇的心,倒不如留在他身边。要混得他放个屁你都知道,还愁抓不着他的辫子?得忍,不能忍能报了仇?别跟狗似的只会‘汪汪’。得跟狼似的,不吭不响,逮着要害一口下去就不撒嘴。哎,我混了半辈子,牙口不算软,可到坎节儿上老心软。不知你小子行不行?”

    刘成龙没答,但咬着牙,“嗯”了一声。

  “行了。”一枝花笑笑,“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别折腾了,赶紧回家。”

    一提家,刘成龙的脸又沉了下来。一枝花正要问,门口有人声。七子刚拉开屋门,望田和月娥闯了进来。两人一见成龙,别人顾不得理,径直到了他面前。

    望田笑着怨道:“你可真是的,喜日子还黑更半夜往外跑?快回家吧。”

  “不回。那不是我家。”

    望田一愣:“不是你家?什么意思?不说好我到李叔家住……”

  “不用。”

  “那……不为给你俩腾地方?”

  “哼,还是我搬外边,给你们腾地方吧。”

    望田又急又气,却摸不着头脑,一时语塞。

    月娥有点明白了,睑一下红了,但她自觉心里没愧,马上又坦然了。她上前拉住成龙,说:“成龙,拜了天地,我就是你老婆。你不是不回家吗?行,你说奔哪儿,我随你去。”

    成龙瞟了她一眼,没再吱声。

    望田也明白了,叹口气道:“成龙,你我哥俩这么多年,我让人背后戳过一手指头吗?你和月娥同学这么多年,也应该知道她是啥人。这里是有瞒你的事,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都是为你好。你顾面儿,回家我慢慢讲给你听。你要不回,跟我到楼下,我把说书的撵下去,当着大伙给你讲……”

  “行了,我……回。” 成龙打断,站起了身。

    在一旁冷落了半天的一枝花笑出了声:“这就对了,有什么话回家说去。”

    月娥这才注意到她,觉得面熟,想了一下才认出:“叔,是您?怎么……”

    一枝花端祥着月娥,笑了:“嗨,这不给你贺喜去,正赶上他沿街撒疯嘛。”

    说着,她掏出两封银元。想交给月娥,又停住。把成龙叫过,递到他手上,说:“这是我一点心意。别乱槽尽,想法儿做个生意,办个粪场什么的都行。道儿上的钱别指着,不要本,要命。我是就盼你们安稳呐,你要欺负月娥,我可头一个找你算账。男子汉光硬不行,宽了才是剑、是刀,忒窄了可就成针、成刺了。明白吗?”

    刘成龙这才点点头,和月娥一起给她深鞠了三个躬。

    三人别了一枝花和七子,回到家。哥俩炕沿上对坐,月娥靠在炕上倚角,好半天,谁也没话。都是坛子里装螃蟹;里面挠的邪乎,就出不了口。

    还是望田咬咬牙,先开了腔。起初还红着脸,低着头,一句三吭哧。话出几声,倒也豁出去了,索性竹筒倒豆子,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讲了。讲完,他的心里像掀开了块大石头,倒觉得敞亮,痛快了许多。

    成龙还是没说话,但阴着的脸似乎见了点儿晴。月娥偷瞟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还是望田叹口气,说:“成龙啊,事就么个事,信不信由你。要不是今儿咱俩都喝多了,这话埋我心里,一辈子也不会露。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也别总闷着。究竟咋办?你也给个痛快话。好容易给你搭的这小日子,你总不能不过吧?”

    成龙抬抬眼,长吐口气:“我要是真……不过了呢?”

    没等望田开口,月娥“腾”地直起身子,随手拆开个烟盒,拍在炕上:“行,甭光嘴说,写!立马写个修书……你甭棱棱眼,放心,我出了高家就不会再踏进半步。明儿奔尼姑庵,我认了。我杨月娥不是腌菜坛子、骡子马,我是人!凭什么让你们这哥俩推来推去?写!写完我马上走。”

    望田忙欲抢那纸,却立刻让月娥狠瞪了一眼,挨了她一巴掌。无奈,只好暗暗踢了成龙一下。

    成龙望望哥,又看看月娥,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我……不写,我过。”

    月娥闻言,欲言又止,顿时泪夺眶而出,捂住脸,伏在被上。屋里又一阵沉默,只有月娥的抽泣声。

    许久,望田一声长叹:“哎,咋成咋过,都认命吧……成龙啊,日后这院你住,我外边找地单过,只是家伙什儿还得搁这儿。爹留下两条粪道,大的给你,小的归我,以后账你自己结。原先攒的钱,给你成亲都花了。拉下那点饥荒,不用你管,我会慢慢还。收的喜礼份子都在这儿。数可不少,你别把着,都交给月娥,将来派大用场。我该尽心的尽了,爹交待的我也做了,你心里咋想,我也不想再问。今后你愿还叫哥,我应。不愿再叫,我也不抻着,有难处我也一样帮你撑。只是好好待月娥……”

    “哥!”刘成龙叫了一声,盯着望田,一时泪盈满眶。多年这哥对他的好,被哥刚才的话挑起,一下子涌了上来,一时把心里的疑和怨盖了个严实。让他觉得有些悔,有些愧,有些动情,有些不忍……他躲开望田的目光,嗫嚅地:“我……酒多了,一时……嗨,你别往心里去。家还是先别分了,等你娶了嫂子再……”

    望田笑了,笑得眼中全是泪,拍一下成龙的肩膀:“不啦,有你这句话就行……”

    这时,邻家的鸡叫了,一抬头,天都蒙蒙亮了。

 

    上午,齐月轩只有一堂联班大课,下了课已是11点多,急匆匆就往外走。他今儿是有约会,下午家政系也没课,周正英约他去北海划冰。时间下午两点,这时候进城,吃过饭去将赶趟。不料刚走出廊子,就让郝炳臣叫住。

    自打郝炳臣到了燕京大学,两人见面的机会还不如他在清华时多。原先逢节假他总去学士府,现在很少去,在学校里碰到也常是点个头,稍事寒暄。齐月轩觉得他越发变得神秘兮兮,也越来越没实话。起初还好奇,总想问个究竟。可软钉子碰多了,他也就再懒得费口舌。头些日子,郝炳臣告了半个月假,说到外地相亲。齐月轩听说,也只一笑。

    “哟,相亲回来了?怎么样,女家鼻子眼都全吗?“齐月轩故意调侃。

    “嗨,顾不得和你开玩笑,我找你有正事谈。“

    “什么正事?正事你能和我谈?”

    “我今儿刚上班,查理就找我,让我和你谈一谈。”

    “他干吗不直接找我?“

    “哼,也不知您什么时候把他给说怕了,他说你铁嘴钢牙,这不才……”

芥月轩笑了:“那……你这次是奉诏问罪,还是传旨晋升啊?”

    郝炳臣苦笑着瞟他一眼,默默走出十几步,才说:“你……是不是对上相了?”

    “嘿,不是你相亲去了嘛,怎么倒一耙?再说,就是又如何?三妻六妾的有的是,许放火,不许点灯?”

    “你在外边找十个,学校也管不着。可找学生不行,这违反校规。再说又是正节的妹妹,弄出丑来,你怎么再见朋友?”

    齐月轩愣了愣:“查理……怎么知道这事?“

    “哎,没不透风的墙,这事早有传言。有人又憋着逮你的拐子,那还不捅到校方?“

   “嗨,不就是传言?”齐月轩口气又硬了起来,“这事儿……你也信?”

   “我信。”

   “哼,你信?你……爱信不信。有证据吗?没有啊,哪儿凉快哪儿歇会儿去。这是高等学府,不是茶馆。要嚼舌根子,您奔那儿。”

   郝炳臣气得噎住,又忍不住笑了:“你呀,真属鸭子的,肉烂嘴都不软。其实查理的意思,只是让你注意影响。我还能有恶意?” 他见齐月轩笑笑没再吱声,眨眨眼又道,“私事我不问了,我……给你透点风?”

   “什么风?”

郝炳臣放低声:“这次国民革命军的北伐,可能很快就要席卷全国了。你……”

   “嗨,这算什么新闻?不刚打到湖南嘛,离北京远着呐。”

   郝炳臣扫了一下两边,声又低了些:“撤到绥远的冯玉祥也马上就要举义响应北伐,山西的阎老西也可能往这边靠。你想想,这南北夹攻,离胜还远?”

    齐月轩有些兴奋,但又抬眼一瞟:“他要起兵,你怎么知道?”

    “我这次就是到绥远……” 郝炳臣说着又刹住,停了一下才又蹦出俩字: “相亲。”

    齐月轩笑了,心里明白,却没再问。

    郝炳臣审视着:“那你就不打算……”

    “打住。我说过,什么党我也不入,什么组织我也不参加。我现在还分不出好歹。只能凭自己的眼,由自已的性儿,写几篇文,讲几句话。”

    “好,好,我什么都没说。”郝炳臣想想,又问,“哎,你不是和张大帅的公子张学良挺熟?”

“是,他也好唱两口儿,倒是一块票过几回。”

“听说过年你们还有聚会?”

    “是,初二,就月蓉居。”

    “那你帮我引荐引荐?”

    “怎么,又奔那儿相亲去?”齐月轩笑笑,又说,“行是行,可我就给他介绍一票友,别的话别当着我说。”

   “好,就这么着。”

   “你别光应好,抓紧练练。到时候黄腔走板不搭调,可没准儿给你撵出去。”

   “行,你放心。”

   齐月轩一看表,发了急:“不行,来不及了,这回饭都吃不上了……”说着,转身要跑。

  “什么事那么急?”

  “嗨,不和正英约好去滑冰嘛。” 齐月轩脱口而出。

    郝炳臣笑出声:“哈哈,这回你不打自招。”

    齐月轩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边跑边说:“学您一句: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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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南南4433 评论 (评论时间2010-07-03 16:40:00)  
谢无戒兄评.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10-07-02 22:36:00)  
这篇好,比以往少了一个片段,这样读来我个人感觉不费劲了!依旧喜欢齐月轩[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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