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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小诊所意外重逢

        平东洋刘凤会刚走进客厅，就用眼睛飞快地巡视一番，只见西墙的字画旁边，斜挂着一把月琴，伸手就摘了下来，看看琴头、琴颈、琴身，还拧了拧弦轴，又拨了拨琴弦，最后才打开扁圆形木制共鸣箱，里边只有两道音梁支着两个音柱，其余的东西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刘凤会顿时一拍桌子，大发雷霆之怒，开口骂道：“莫天锡，你他妈的不想活了是不是，莫长谦告诉我那份共党名单，就藏在这把月琴的共鸣箱里，为什么就不见了，怎么他妈没有了，一定是你们父子两个通同作弊，早就交给了前来接头的共产党。给我拷起来，带走。”

        幸亏龙云阁在昨晚截获卡车的时候，就从小鬼子的尸体上摘下几副手铐，连同一串钥匙一起挂在了腰间，令人出乎意料的留了这么一手。他马上从腰间摘下一副手铐，上前就把莫天锡铐了起来，骂道：“八格牙路，你的共产党的干活，你的和皇军的做对，死啦死啦的。”

        莫天锡心里六神无主，确实害怕至极：一，这年月各个党派都在拉帮结伙，年轻人在外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二，小鬼子要知道他儿子是共产党，非得抄了他的家扒了他的皮不可；三，警察局那发生爆炸，现在已经全城戒严，这些人带着特别通行证，看来身份没有问题。

        就在陶金贵向外用力推他，要把他马上带走的时候，他急忙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磕头捣蒜地说道：“各位警官，快请息怒，长谦所做之事，在下一无所知，至于那份什么共党名单，我是连见都没见过一眼，更没有什么共党前来接头，还请长官高抬贵手，在下实在冤枉。”

        刘凤会显得余怒未消，很不耐烦地说道：“那好，等我在此蹲守三天三夜，抓住共党再和你们算账。”接着挨个命令道：“你，先把他押到这里的宪兵队，暂时就关进大牢里。你们几个，把院里的人召集起来，我要训话。”说完，还递给陶金贵一张好像盖着官印的公函。

        莫天锡慌忙哀求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这事要让小鬼子知道了，非得灭了我的全家不可。请您看在一家老小二十多口的份上，高抬贵手，饶了我吧。里屋就是书房，那里有十多根金条，我进去拿来孝敬各位。”说完站了起来，陶金贵押着他进书房拿出一个檀木盒。

        刘凤会接过来打开一看，里边确实用红绸子包着十多根金条，他把檀木盒盖好交给龙云阁，显得并不在意地说道：“这个权且收下，就算给弟兄们打壶酒钱，但是我办事向来公私分明，不敢贪赃枉法以徇私情。为了抓住共党，必须严格保密，不准你擅自走出这间客厅。”

        莫天锡觉得有些为难，吞吞吐吐地说道；“这，这，各位警官可能已经知道了，就在刚才城里发生了爆炸，据说挨炸的是西南隅警察局。在下目前还有公职在身，担任城里东南隅的区划长，肯定要跑前跑后脱不了干系，现在已经全城戒严，一会必然挨家搜查，您看……”

        刘凤会即很不耐烦，又理直气壮地说道：“搜查怎么了，那是双城堡自己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莫天锡，弄不好我交不了差没什么，可你父子俩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还他妈有闲心惦记那个破差事。当然，你要是觉得呆在家里，不如住进大牢舒服，那我就成全你。”

        莫天锡急忙解释道：“不不，请您别误会，在下的意思是说，我想喊来下人，告诉他闭门谢客，就说我有急事去哈尔滨了。等一会要是皇军前来搜查，为了替我保守儿子的秘密，还得请各位陪我委屈一下，书房里有个夹壁墙直通地下暗道，委屈各位陪我下去躲避躲避。”

        刘凤会坐在茶桌前的椅子上喝了口茶，故意装作面有难色，很不情愿地说道：“好吧，看在你儿子年纪轻轻，想要立功赎罪、重新做人的份上，我可以考虑答应你的请求。但有个条件，你我毕竟初次见面，你要马上领我手下的弟兄，去夹壁墙和地下暗道还有密室看看。”

        莫天锡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当然，现在就去，现在就去。”说着，用带着手铐的双手向里屋一指，起身马上领人走进书房……

        就这样，凭借刘凤会的机智灵活和从容不迫，带领弟兄们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终于躲过伪警宪特的搜查，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而被关在城里的人们，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双城堡才总算打开了四门，解除整整一天一夜的戒严。据不完全统计，在这次戒严当中，伪警宪特和保安队，共抓捕所谓的嫌疑人两百多名，致使双城监狱不堪重负，人满为患。后来在各界民主人士的过问下，才被全部释放。

        外边才刚刚解除戒严，管家就急忙来到院里，站在客厅的窗外，隔着绿色的纱帘，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了莫天锡。这二十四小时，对莫天锡来说，简直坐卧不安，度日如年。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刘凤会和龙云阁有点面熟，可不管怎么想，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曾经见过。就在他慢慢起了疑心，好像有点警觉的时候，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后悔也来不及了，虽然人还照样呆在自己家里，可这命却早就捏在别人手中……

        目光敏锐的平东洋刘凤会，从其面部表情上和说话语气中，早已感觉到莫天锡的心理变化。等听到外面已经解除戒严的消息，刘凤会马上出手立即起身，从上衣口袋掏出一粒药丸，强行塞进莫天锡的嘴里，硬逼着他吞了下去，然后低声说道：“这粒药丸叫三刻断魂丹，服药者四十五分钟之后，定会撕心裂肺，痛断肝肠，然后七窍流血，绝气身亡。解药就在我这里，但你得把我们送出去，不然莫长谦也在黄泉路上。”

        莫天锡一点不敢怠慢，只好按照刘凤会的吩咐，叫管家派人备好马匹，龙云阁把他手铐打开，蹁上骑马头前带路，出了大院直奔东门。其实别看他现在服服帖帖，平日却是个恶贯满盈的家伙，在担任双城堡东南隅区划长期间，鱼肉乡里，霸占民妻，强取豪夺，无恶不作。

        出了双城堡的东门，马不停蹄刚跑出半里多地，刘凤会随后抖手就是一镖，直插铁杆汉奸莫天锡的心脏，随即一声没吭坠马身亡……

        快到正白二屯西门外的时候，刘凤会勒住马缰绳说道：“金贵呀，你们先回山寨，我和云阁还有点事情，天黑之前就一定回去……”

        等陶金贵等人打马扬鞭向前奔去，龙云阁却笑着问道：“大哥，制服莫天锡的那些损招，提前没有任何准备，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凤会笑着答道：“天助，你助，弟兄助。二弟快走，我顺便领你进正白二屯，打听一个我十分想念的人，她就是于家大小姐……”

        刘凤会所说的于家大小姐，就是于大爷儿的女儿于晓雅，而于晓雅的同班同学杜丽新，家就住在前边的这个正白二屯，这里西距双城堡仅二十二公里。按照刘凤会的本意，是想借此顺路的机会，以向杜丽新的父亲求医问药为名，打听一下于晓雅的近况，把心里话捎给她。

        两兄弟来到屯子里十字街向东一拐，在一家诊所的黑漆大门前下了坐骑。只见青砖青瓦的门楼两侧，挂着一副古色古香的木刻楹联，上联是“悬壶济世祖传起死回生岐黄术”，下联是“妙手回春素抱救人治病扁鹊心”，门楣上砖雕“悬壶妙手”四个大字，颇具职业特色。

        两扇大门没关，院里青砖铺地，七间瓦房正中开门，东西厢房各有五间，南面一溜围墙的下边，拴着两匹骑马，还有一挂马车，有人偶尔进出，样子好像患者。两兄弟牵着缰绳走进院里，都把骑马拴在了拴马桩上，诊所设在西厢房南头三间，随后近前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杜丽新的父亲杜敬之老先生，是双城堡以东很有名气的老中医，看上去五十来岁，身穿白色大褂，腰板笔挺溜直，说话声音和蔼，二目专注有神。他刚给一个患者把完脉，等讲清病情开好方子，交给一个徒弟抓药后，这才说道：“两位，诊所还有患者，只好稍等片刻。”

        说完，他推开诊所的房门，冲着上屋喊道：“丽新，快出来招呼客人，先请他们到客厅喝茶。”等客人走了出来，又转身返回诊所。

        因上屋开着窗户，听到父亲的吩咐，杜丽新很快走了出来，当她认出刘凤会的时候，不禁先是一愣，然后低声说道：“两位请……”

       来到东厢房的客厅，杜丽新边沏茶边说道；“刘大英雄，别来无恙，不知英雄光临寒舍，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刘凤会一听话里有话，即带点讽刺意味，又有点不满情绪，一时不知所措，莫名其妙，赶紧说道：“杜小姐，对不起，打扰了……”

        杜丽新仍然不冷不热地说道：“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打扰了，你早就该来打扰了。哼，要喝茶，自己倒，我去去就来……”

    等杜丽新走了出去，龙云阁笑了笑问道：“大哥，你什么地方得罪她了，这个姑娘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你答应的事情没办到……”

        刘凤会有些急了，红头涨脸地说道：“哎呀，二弟，就上次见过一面，我能答应她什么，再说这样富贵人家的姑娘能求我什么……”

        龙云阁又笑了笑，给刘凤会和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坐下来说道：“大哥，你快坐下，既来之则安之，先别管那些，咱哥俩喝茶……”

        等杜丽新再次走进客厅，刘凤会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十分认真地说道：“杜小姐，我这次前来，有一事相求，想请你帮我个忙……”

        杜丽新也十分认真地说道：“凤会大哥，方才奚落几句，也是事出有因，实在对不起，请您别在意，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刘凤会不好意思地说道：“丽新妹妹，请你转告于晓雅，就说我很想念她……”说到这里，只见刘凤会的眼圈一红不禁热泪盈眶……

        杜丽新深受感动，笑着说道：“凤会大哥，我看还是你亲自对她说吧。”接着，她来到窗前向上屋喊道：“晓雅，你快点过来……”

        前天礼拜六下午不上课，杜丽新就约上于晓雅，坐一辆接她的斗子车，来到自己的家里做客。本打算礼拜天下午，她们就赶回双城堡，结果听说警察局被炸，全城戒严进行大搜捕。只好等待消息，因此耽搁行程，但谁也没有想到，刘凤会和于晓雅，却在这里意外的重逢。

        平东洋刘凤会的威名，早在整个双城堡城里，是家喻户晓街谈巷议，就连学校的同学们之间，也传得有板有眼有声有色。于晓雅听到这些，在私下里为自己感到欣慰，同时也为刘凤会有点担心。这次城里的警察局被炸，想必多半也是他们所为，于晓雅的手心捏着一把汗。

        可在杜丽新的心里，即为刘凤会的英雄壮举所感动，也为于晓雅的牵肠挂肚而不平。他只顾今天打这个明天杀那个，整天来无影去无踪的东北西跑，都这么长时间了，却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捎过一句，真不理解晓雅的心，这个混蛋太可气了。所以，开始她才那个态度。

        她去上屋自己的房间，就想把于晓雅领到客厅，看到于晓雅神慌意乱的样子，不禁咯咯地笑道：“你呀，看不到担心的失眠，人来了紧张的要命。好吧，我去看看，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可当她看到刘凤会刚才说话，眼圈一红热泪盈眶的时候，才知道自己错怪了人家。

        听到杜丽新在喊她，于晓雅这才走出上屋来到客厅，刘凤会马上摘下墨镜迎了上去，特别激动地说道：“晓雅，你，你还好吧……”

        于晓雅尽量压抑自己的感情，仪态大方，两颊绯红，轻声说道：“凤会，好久不见了，你和云阁都还好吧，爸爸经常提起你们……”

        龙云阁也早就摘下墨镜站起身来，情不自禁地亲切问道：“妹妹，伯父的身体现在还好吧，我和凤会大哥都非常想念他老人家……”

        站在旁边的杜丽新却笑着说道：“哎呀，我说龙家大公子，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人家两个说话，你搭什么茬，走，跟我去书房……”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杜敬之才算忙完，因他早就让老伴准备一桌好菜，想留住刘凤会和龙云阁喝两杯。就在点着吊灯的客厅里，摆在铺着台布的饭桌上，当地的鸡鱼肉蛋应有尽有，杜敬之和老伴坐在正位，刘凤会和龙云阁坐在对面，于晓雅和杜丽新相对坐在中间作陪……

        饭桌上摆着两瓶好酒，一瓶是榆树老窖，一瓶是双城二锅头，证明杜敬之不但很有心计，而且非常讲究。他端起酒杯认真地说道：“凤会，上次她俩遭到鬼见愁绑架，幸亏你出手相救。云阁，凤会能反满抗日除暴安良，多亏你鼎力相帮。这杯酒，我要先敬你们两个……”

        刘凤会和龙云阁赶紧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把杯中之酒干了下去，然后又相继给杜敬之敬酒，那种亲热的气氛，就像一家人一样。在喝酒吃饭当中，于晓雅有时给刘凤会夹几块红烧肉，杜丽新偶尔给龙云阁夹几块红焖鱼，杜敬之老两口相互看了看，暗自都会心地笑了……

        吃完晚饭，刘凤会和龙云阁执意赶回山寨，所以杜敬之老先生也不便强留。就在一个月之后，于晓雅和杜丽新同时加入了地下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