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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北平的形势是一天紧过一天,入夏以来,日本人就占了丰台,连宛平城西都有了鬼子。北平就像被人兜进了大口袋,就西北还留着一面口儿。
虫把式老张到西山替齐家守坟也有十几年了。齐家的坟地就在老旗营村西,山脚下一片缓坡地,拿围墙圈着足有几十亩。从齐家进京以后,各代的主子就都葬在这儿,大大小小有二三十个墓,西北脚还有一片义仆坟。不是所有的家奴都能葬在这儿,不是对府上忠心耿耿,又有大功劳的可没有这个待遇,拢共也就十几座。不过,杨志兴上三代先人和老张的爹在这儿还落个坟头,竖了块碑。
老张虽然不干虫把式了,可手艺也没丢。这一带虽很少出好蛐蛐儿,可逢季逮些哄“棒锤”、逗孩子的,经他养两天,在城里虫市上也不愁卖。到冬天,他在暖炕上酚的蛐蛐儿,蝈蝈儿能卖到年前。少爷这些年是没空玩蛐蛐儿了,可每年入冬,他准挑最好的蝈蝈儿送去。揣在怀里听个声,人多的时候打开显派显派,尽自已的心,长主子的脸,不也让他忘不了自已这点儿本事嘛。起初还盼着哪天再回府上,可越等越没戏,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认头了。在这儿有在这儿的好,守坟这差事只要别让人盗了墓,平日野草别让长得看不见坟头,进不来人就没有大褒贬。除了逮虫、酚虫卖,还可以粘鸟、养鸟换钱。粮油有府上给,菜沿墙种一圈儿就吃不完。在这儿不用请安哈腰,比他大的都是死的。老旗营过去住的都是些下级兵勇,别说少一辈,就老的也得称他个张爷。就一样不好,离府后他讨了三回老婆了,可都待不长。最后一个算不错,和他过了两年,还是走了。哎,也不知是啥毛病?养得住鸟虫,却养不住人,守得坟,却守不住家。
天很晚了,老张正想上山挂粘鸟的网,刚走到村西口,就听下面的山路上有人声。过去一看,不远处有马灯和电筒光直晃,一群人抬着什么正往山上爬。从山下通老旗营有两条路,村东那条路宽坡缓,但绕点儿弯。村西这条石板小径虽近得多,可道窄坡陡,一般搬重物上山,很少有人走这条道。老张一机灵,心想;别是鬼子吧?他忙倚在山石后面,喊了一声:“是干什么的?不言声,大石头可下去了啊!”
下面有人应:“哎,是老张吧?我是杨志兴!”
老张听得出这声音是杨管家,可也奇怪,这时候杨管家怎么奔这儿来了?他忙举着马灯喊:“脚底下看着,我给您照着点儿。”
等这群人到了近前,老张才看清,打头的是杨志兴。高望田在一旁搀着他,后面十几个小伙子抬着的竟是一口棺材。
一上来,大伙儿就想往下撂,这一路虽说是轮班倒,可也都累得够呛。
杨志兴忙说:“哥几个再努把劲,进了坟地咱再歇。老张,快前边儿给引着。”
幸亏齐家坟地就在村口,抬进了大门,棺材一落地,所有的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容老张问,杨志兴又吩咐:“快给大伙弄口水喝。”
老张应着,却没出大门,叫上望田奔了墙根儿。没一会儿,一人抱着俩西瓜回来了。
大伙儿吃着瓜,老张这才问:“这是……谁没了?”
杨志兴叹口气;“哎,是老李头。”
“哟,他怎么?……他身子骨子可比我棒啊。”
“嗨,再棒能搪得住枪子?”
“啊?这是怎么话说的?”
杨志兴又一声叹:“哎,我呀,派两挂车回祖地拉粮,老李头路熟也跟着去了。去的时候没事,回来就碰上鬼子了。老李头这挂车在后头,让给撵上了。粮车都抢了还不算,人还要拉去修战壕。老李头抽空想跑,这不就……哎,好歹算把尸首拉回来了,没像望田他爹。”
“这他娘的小鬼子,真可恨呐!”老张骂了一句,也是一声长叹。
半天没人说话,连啃西瓜的声都停了。
老张四处看看,又问:“唉,怎么没见他家里人呀?”
“他老婆、孩子都回老家了,说好他过后也回的,哎……”杨志兴刹住,没再往下说。
老张递过一块瓜:“嗨,您也真是,人都死了还着什么急?咋也得等天亮来呀。”
杨志兴没接那瓜,哼了一声:“现在啥时候?还想赶时辰,出大殡?那没准碰上鬼子,再搭进两口去。”
“这倒也是,”老张苦笑一声,边向里走,边说:“得,你们先喘口气,我去选块宽畅地,等以后咱俩过了,也这儿就伴儿。”
不多会儿,老张又回来,引着大伙把棺材抬到西北角的义仆坟圈。
几个小伙子扛子刚离肩,就又小声叨唠开:“就这一桦木棺,怎么这么重啊?”
“可不,跟抬大石头似的。”
杨志兴听了忙笑着岔开话:“得了,哥几个赶紧挖吧,尽量深点,今儿钱我给双份儿。”
高望田也跟着招呼着,拎起锹先干了起来。那些扛夫这才没话,顿时只是一片挖土声。
老张却悄悄敲了敲棺材板,又胳膊用力担了一下扛子,刚松了劲,他脸上就浮起一丝怪怪的笑。
杨志兴听见响动一回头,瞪他一眼:“干嘛?你也想进去?”
老张笑笑,眼中闪着狡黠,盯住杨志兴,轻声道:“我想进去,您干吗?”
“嗨,啥时候,还嘻皮笑睑?”杨志兴没好气。
老张笑出声:“杨大管家,您可真行,往阴间存阳间的物,是赏给老李头了?还是过后再掘坟呐?”
杨志兴有点急:“别,别瞎说。”
“好,好好,我瞎说,”老张冷笑一声:“不过我丑话说头里,老李头这死鬼我保证跑不了。别的我不知道,不打听,也不担责任。”
杨志兴愣了愣,忙把他拉到一边蹲下,这才向他坦明原委。
原来杨志兴是怕日本人打进来,早关了买卖,把钱大都换成了金条。埋在自己屋里,可总觉得不踏实,正赶上老李头死,他这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没告诉少爷,是怕他知道忒大手,守不住,连月娥、成龙也没敢漏半点儿。他和严妈两人干不了,想来想去,还是望田最可靠。于是才让望田帮着,把金条和府上的细软都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装进了棺材。不敢耽隔,也怕招眼,这才乘晚上给运了来。
杨志兴讲完经过,又道:“老张,事我可都跟你说了,我这么办也是给府上留下些东山再起的本钱。你也说句明白话,要不敢担这沉重,又管不住自己的嘴,那我立马让他们抬棺材下山。”
“哪的话?”老张一笑:“我是胆小、嘴不严的人吗?您能跟我讲到这份上,是看得起我。府上待我不薄,小蚂蚁都知道看家守业,用得着时没退的。我能连虫都不如?不过,这么大的事瞒着少爷,合适吗?就不怕他犯嘀咕,怪您?”
杨志兴轻叹一声,说:“哎,不到万不得以,我是不会告诉他实底,等以后世道安稳了再说吧。也只能如此啊,这点东西不瞒他,没准什么时候一心血来潮,又给撒出去了。怪我就听着,骂我就挨着,随他去吧。反正我当管家,不能让齐家败了,这就问心无愧。”
老张点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地问:“我可有日子没见望田这孩子了,把牢吗?”
“要成龙我不敢说,望田这孩子,没问题。”
“那就好。”
这时,望田叫:“杨叔,您看看,深浅够不?”
杨志兴应着。拉了老张一把:“得,咱俩也去给老李头添把土。哎,这回就对不住他呀。”
两人走了过去,见这坑宽窄深浅都行。一声吩咐,没多会儿,就下了棺,埋了土,堆起了坟头。杨志兴又留了十块钱,让老张找石匠打块碑,就想带人回。
老张刚把众人送到路口,有人就喊了起来:“哎,你们快看!”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远处的山下,漆黑的夜幕中,竟有一片火光在闪,隐约还有枪炮声。
杨志兴忙问:“你看,那是哪儿?”
老张仔细望了望,说:“那边儿是宛平城、芦沟桥,肯定是和日本人交上火了。看这阵式,仗小不了。”
杨志兴一听发了急:快,赶紧下山,别戒严回不去。
齐月轩头天回的挺晚,回家就发现屋里少了不少东西,知道是杨志兴干的,气得一夜没睡。天蒙蒙亮,杨志兴才回来,本想大发雷霆,可一听他讲起在山上的所闻所见,哪还顾得发火。赶紧打电话向秦将军询问,这才知是真是大打起来了。
放下电话,他就急着问:“杨叔,家里还有多少钱?”
“没……多少。”
“还有多少粮?”
“没……多少。”
齐月轩一听,可真发了气,一拍桌子嚷道:“没多少,是多少?钱你把着,连我的玩意都弄走,弄哪去我都不问了。可这回是真打起来了,听秦将军讲,是要豁出去跟小日本干到底,明儿一早我就去组织筹粮摹捐,慰问劳军。你可给我听好;你要是让我在这时候落个小人,那别怪我和你彻底翻脸。不扣你一汉奸,也整你一内奸。不枪毙,也得关你几年……”
杨志兴听着他吼,非但不生气,倒心里发笑,直庆幸自己先把钱物藏了。等齐月轩住了口,才应着:“得,得,少爷,您甭生气,我哪能让您落人后。家里有多少,您随便拿,行不?别您将来成了抗日义士,我倒成里通外国了。”
齐月轩气出了,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出边,见杨志兴不急不恼,也忍不住苦笑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齐月轩就出去联络善会的理事和各界朋友。大伙一拍即合,倡议发出,响应甚众,北平城里掀起了一股抗日救国,支援前线的热潮。街上到处可见宣传点、募捐箱,到处可闻歌声、口号。不少人上了前线,送给养、救伤员。齐月轩又带着个慰问团去了趟芦沟桥,还在驻地连唱了一天戏。不仅有小月蓉这样的名票,不少当红的名角也都去了。杨志兴也没闲着,和严妈、月娥带人连班倒蒸馍头,每天让望田几个人赶车往城外送。张志诚当天就跑到卫戍司令部,要求归队,这回秦将军答应了,让他到大兴南苑当了个连长,他家没回,就直接上了阵。
人们的热情都在燃烧着,也都在期盼着胜利,可战场上的形势却是毫不乐观。日军是早有备而来,几面夹击,而且装备远在中国军队之上,又有大量飞机轰炸。半月之后,随着撤回的伤员越来越多,传回的消息越来越糟,北平开始人心惶惶,城西北通绥远、山西的几股道上,涌起了难民潮。到
晚上,查理乘车来了,他是想劝齐月轩到燕京避难。他说明了来意,可齐月轩只听不语。
查理有点儿急:“
齐月轩苦笑一声,终于开了口:“查理先生,您让我很感动,您这朋友没白交,好意我领了。不过,您换个角度,这儿要是您美国芝加哥的家,日本人打到您家门口,您能一走了之?“
“我当然走。” 查理说的干脆:“世间只有生命最宝贵,我活着就可以再回来。”
齐月轩摇了摇头:“
查理连着“No” 了几声:“其实这不是什么文化差异,只是你有些迁腐,而我灵活些。我不相信人可以没有畏惧,你敢说,你就不怕?”
齐月轩微微一笑;“我当然怕,前几天上前线,听着炮弹在不远炸,我都哆嗦。”
查理笑出声;“承认了吧,别再硬撑了,赶快去收拾一下,和我……”
齐月轩却又打断了他的话:“查理先生,我敢坦言这怕字,那就说明我齐月轩虽不是英雄,但还不是个懦夫。我也不是想死撑面子,只是还没怕到那个份上。北平这么多老百姓,能都躲到燕京去吗?嗨,与其去了心里不安,倒不如听凭自然,随他去。”
“可是……”查理迟疑了一下,才道:“
齐月轩像猛地被灌下一口烈酒,一下子脸甚至双眼都胀红了,声音冲动得有些发抖:“
查理见他这样,慌忙说:“
齐月轩微怔,但很快又平静下来,轻舒口气,淡淡一笑:“我明白你所指的是那种狗鼻子组织,更明白他们的意思。如果您能有机会,请您转告他们:我齐月轩虽只是个文人,但骨架也是坚挺的,血也是热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也决不会有负祖宗、有负国人!”
查理望着他肃穆的脸,半晌无语,只长叹一声。
诗赋绽芳蕊 今来觅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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