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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搜捕之前

        在这个不幸的日子里，死者还没有入土为安，肝肠欲断的杜仁杰，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咬牙切齿忍气吞声，本来不想招惹是非。可是警察署明知道，他们昨晚打死了人，不但贴出狗屁告示，还派警察把守四门，人都死的不明不白，还他妈的不让出殡，可真是欺人太甚。

        杜仁杰两眼冒火，实在气得忍无可忍，他扒拉开围观的众人，几步来到瘦猴的近前，使劲一把薅住脖领子，大声吼道：“瘦猴，人都被你们打死了，你还他妈想怎么着，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净他妈的伤天害理，就不拍被天打雷劈。你他妈要是敢掏枪，老子我就掐死你。”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瘦猴警察吓懵了，等他稍稍缓过神来，赶紧陪上一副笑脸，点头哈腰地说道：“哎呀，杜大哥，别误会，别误会，请你消消火，你先别着急，看你这话说的，咱哥俩谁和谁，兄弟我怎么敢掏枪呢。我派人骑马报信去了，他们很快就到，很快就到。”

        此时站在瘦猴旁边的，还有两个值班的大排，知道杜仁杰的厉害，都一动也没敢乱动。所谓的大排，是地主武装，即负责看家护院，也负责维护治安。杜仁杰松开手后，没好气地说道：“几十号人抬着三口棺材，走又不让走撂又不能撂，你们是在作孽，他妈不得好死。”

        瘦猴警察连忙附和着说道：“是是，作孽，作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也知道这出殡的规矩，可是兄弟实在无能为力。”他向屯子外东南角一看，就像见到救星似地说道：“请看，杜大哥，我没骗你吧，警察署的大队人马到了。他们可没进东门，而直接拐到南门。”

        警察署长前田正路，副署长关云峰巡官，带领随行大队人马，很快就来到了南门口。关云峰勒住缰绳，跳下骑马走上木桥，先是看了看杜仁杰，又看了看瘦猴警察，然后清了清公鸭嗓，装腔作势地问道：“南门这么乱，怎么回事啊？”俗称所谓四门，其实根本没有城门。

        没等瘦猴警察回答，杜仁杰就抢前一步，怒目而视地反问道：“关大巡官，怎么回事，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昨晚是你带的警察，开枪打死了三个人，穷人家死人搁不起，早上就得急着出殡。就像你这财大气粗的富人家，说不定哪天要是真的死了人，就算能搁上三天三夜，可是最终还得抬出去，不能放在家里臭着吧。现在抬着三口棺材，你又下令不让出去，难道想让我们抬到警察署，还是想让我们抬到你家里不成？”

        关云峰知道杜仁杰不好惹，只好打着官腔说道：“杜老弟，你话可不能说的这么难听，我关某昨晚可是奉命行事。虽然对有人擅自开枪深表遗憾，可我现在必须得把话说清楚了。昨晚被击毙的三个死者，要不是肆意拒捕企图潜逃，那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本署今天还是奉命行事，至于出殡当然是可以的，必须得有你们镶黄三屯，四大家族之一出面担保。得保证出去送殡的人全都回来，而且还要快，一个不能少。”

        关云峰话音刚落，只见身穿青衣短褂、五十来岁的战华南，骑着黑色毛驴来到近前：“仁杰，闪在一旁。”连看都没看关云峰一眼，直接来到前田正路面前，前田正路骑着马，他连毛驴也没下，只是略抱双拳说道：“太君，我的战华南，愿意为他们……统统的担保……”

        前田正路拉拉着驴脸，好奇地问道：“你的……愿意……为他们的……统统的担保，哟西……哟西……，你的……什么的干活……”

        骑在马上的陆德江，赶紧用日语介绍道：“太君，他就是镶黄三屯第二大财主，号称四大家族之一的战华南。他的儿子名叫战杰三，是我们双城县警察局，警务科的第一副科长。昨晚这里打死的三个人，有两个是战华南的佃户，听说死者的三口棺材，都是他给买的……”

        前田正路向战华南点点头，笑着说道：“哟西，战老先生，你的……我的相信，我们的……闪在一旁，你们的……统统的开路……”

        这时，只见大队人马向两边一闪，中间让出一条宽宽的通道。战华南随即转回身来，向送葬的人们一招手，接着又是几声炮响，同时又是一片哭声，人们抬着三口棺材，这才先后踏上木桥。当张德禄的灵柩，抬上木桥的时候，两个女儿哭着同时喊道：“爸爸出城了……”

        等三拨送殡的人们，抬着棺材走出屯子，前田正路向前挥手下令：“统统的开路……”大队人马踏上木桥，一窝蜂地奔向屯子里……

        关云峰他们刚进屯子，就让各路诸侯沿着三街六巷，先东头西头地张开大嘴穷喊：“乡亲们，警察署有令，凡年满十六岁者，都快点到西北天的场院集合……”，又前街后街地扯着嗓子嚷嚷：“乡亲们，警察署有令，凡年满十六岁者，都快点到西北天的场院集合……”。

        他们所称的西北天，即屯子里的西北角，有好大的一块空地，是公用打谷场的场院。每年从秋收开始，那些辛辛苦苦的小户人家，都要把收回来的五谷杂粮，一家挨一家的堆放在这里。等秋收过后也就到了冬天，人们再用马拉的石头磙子，在压得溜光锃亮的平地上打场。

        西北天有一撮孤零零的三间草房，那是大伙均摊出钱出力盖起来的，专为每年从秋收直到打完场，给防火防盗看场院的人住的。同时冬天冷得要命，来打场干活的人们，也能进屋喝口水歇歇气，抽袋烟唠唠嗑暖和暖和。在这三间草房里常住的，是一个单身汉名叫李克昌，论身世年龄和脾气秉性，都和杜仁杰有点差不多。正白头屯的张青林，老平台子的任丙章，西沟子沿的夏文举，都是他们两个情同手足的磕头弟兄。

        有一次，李克昌喝酒的时候，和几个穷哥们说道：“我说哥几个，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别看我李克昌这个熊样，老子可有四个磕头弟兄，将来要是遇到英雄好汉，能够杀富济贫除暴安良，那我们可就是包打前敌的五虎上将。别看老子住在屯子西北角，可那三间不起眼的破草房，连同那个场院可都有名堂，你们哥几个知道叫什么吗，那可叫世外桃源的西北天，我他妈的就是西北天上，能够托塔的李天王。”

        打那以后，西北天也就因此而得名，李克昌人称外号李天王。近些年，他除了到时候看看场院，平日里什么农活都不干，一天到晚有说有笑，大大咧咧吊儿郎当。可他在每年庄稼起身的时候，房门一锁出去就是两三个月，屯子里连个人影谁都看不着。有人猜想他跑买卖做生意去了，有人估摸他跑单帮当胡子去了，谁都摸不透他的底细，即不敢问也说不清。因此，穷人们对他有些敬而远之，富人们对他有点恭而惧之。

        就这样，久而久之，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连警察署的那些警察见了他，也都好像矬了一块矮了三分。后来，人们很少叫他李克昌，反倒习惯叫他李天王。李克昌觉得好笑，人家陈塘关总兵，那托塔天王李靖，才是真正的天王，我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连江湖小混混都算不上。瓦岗英雄梁山好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他都很羡慕。要是哪天，刘凤会能够出山，带领哥几个大干一场，咱也许还真的点希望。

        李克昌同杜仁杰一样，都和刘凤会交情很深，情投意合也经常来往。别看年纪比他俩小很多，可那言谈举止为人处事，却使他俩打心眼里佩服。比如喝酒，从来没见人家喝醉过；比如说话，很少听到人家吐脏字；穷哥们谁家要有个大事小情，人家都张张罗罗跑在前头……

        昨晚和杜仁杰一起喝了点酒，还躺在炕上睡懒觉的李克昌，听到外边有人叫门：“李天王，快点起来开开门，这日头都照屁股了。”

        李克昌揉了揉眼睛，紧忙翻身起来穿上衣服，走到外屋打开房门说道：“哎我说瘦猴，你小子大清早的，跑到我这瞎嚷嚷什么呀？”

        被调进屯子里的瘦猴警察，站在门外赶紧笑着说道：“天王大哥，打扰你了，实在对不起，来借两把椅子，用完了一会就还给你。”

        李克昌转回身来说道：“椅子没有，有长条板凳，要用你自个进里屋搬吧。我看场院来了好多人，这兴师动众的，又出什么事了？”

        瘦猴警察连忙说道：“出什么事了，一会还得点名呢，你自己出去看看吧。”说着忙从屋里搬出两个长条板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李克昌心里骂道：妈的，警察狗子到哪，都没什么好事，倒霉的是老百姓。他急忙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想出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