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过早饭，岳鹏飞就将填好了的表格交给了常晨翌，自己就集结去了。

常晨翌想到昨晚与杨营长的对话，觉得还是叫一个人做见证的好，于是，就叫了和岳鹏飞关系最好的周达夫陪自己一块去办手续。尤其他给作的鉴定也要让周达夫看明白的好，省得岳鹏飞疑神疑鬼的。

在农村，大队这没有级别的可没有办公楼，办事要跑许多路，要找团支部书记签署意见、盖公章，还要找党支部书记签署意见、盖公章、封闭档案袋，相关的人又都不在同一个生产队，一动就是好几里路，跑得他们真够呛！

办完一切手续赶到公社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常晨翌真怕又吃闭门羹，好在现在是送兵时节，农村对征兵可比高考看得重！公社有人值班，档案袋一递上去就收了。

事情办完了，常晨翌就轻松了，脚步也放慢了许多。整整一个上午，周达夫就像是常晨翌的影子，常晨翌跑多快，他就跑得有多快，此时他才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不知道我们是这样为岳鹏飞跑事，他会不会感激我们？”

常晨翌说：“与人为善，要他感激干什么？何况这是他烧香拜佛的结果，不一定会感激你的！”

“那也是的！只怕他不仅没有想到过感激，可能还在担心我们没把事情办好呢！”周达夫说。

就连岳鹏飞的这个最好的朋友都说出了这种话，可见人都是不知道感恩的！常晨翌沉默了。

他看到常晨翌沉默着没有说话，又说：“我只担心他到了部队，要是今年又没能考上大学可怎么办哦！”

常晨翌说：“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倒是想问你，你们为什么要帮他出这个馊主意？而你们自己又怎么都不报名参军？参军光荣，现在的姑娘找对象都要找当兵的呢！”

周达夫申辩道：“可不能怪我，是大家扯谈扯到这方面去的，我自然会知道其中的厉害！可别说是我给他出的主意呀！我就担心他在部队里没考上大学可真了不得难呢！何况这回参军可不同从前了，只怕真要打仗哦？”

他看到常晨翌很意外地望着他，他就有些得意了，他自然知道常晨翌想听什么，他就接着说：“今年征兵的规模明显比往年大多了，而且，仿佛在鼓励知青参军。所谓扩军备战，这就是要打仗的迹象。枪子可没长眼，我可不想上战场呢！国家已经着手解决知青问题了，接下来肯定会大规模招工，我自由自在地等着多舒服？才不用着急呢！呵呵！”

常晨翌深思着：当年为疏散城市人口，将那么多知青往农村赶，现在这些知青一时都回城的话，可想而知国家怎么承受得了？恢复高考和征兵自然都是缓解知青问题的有效的办法，而招工才是一次性解决问题的途径（下岗是以后的事，自然无法预知），但农业国可没有这么大的容量，要想一夜之间办许多工厂国力也不济。如果三千万知青闹起事来就会是至少三千万个家庭、近两亿人的态度，而五亿多农民也不愿意知青留在农村，国情是七亿人口都被知青问题捆绑着，所以，谁解决了知青问题谁便赢得了天下人心！但要用发动一场拼消耗的战争来减少知青人口，这样昭然若揭的事还真有人做得出来？即便当代人头脑还不清醒，但我们的后代人不至于还会这么愚昧吧？历史可是由后人评说的呀！谁还真想遗臭万年么？何况一场短时间的战争还能解决三千万知青之百分之一？真不如选个地方建一座几百万人口的知青城呢！这么大一个国家，要建一个新城市不就是一声喊的事么？既然要安定发展就不应该做那些伤筋动骨的事，战争能不打的就不该打！他忽然同情华国锋了，这是一个好人，却不是合格的政治家，反应也太不灵敏了。

周达夫看到常晨翌没说话，就笑道：“你不相信会打仗吧？”

常晨翌看他一眼，说：“打仗？凭什么要打仗？若真是这个时候打仗那就一定是为了解决目前国内最大的危机——知青问题！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其它理由。残酷呀！我们这些人可真的生得不是时候！话又说回来，但哪个国家这个时候想同中国打仗那不是找死么？苏联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自然不会干这样的蠢事，美国吃过多少回亏了，不至于又犯老毛病吧？哈哈！美国鬼子同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斗，从来就没赢过，苏联也一样！不过，以后的国家领导人是否有这些本事，可就很难说了。”

“我也想象不出来要和谁打，只怕还得多看报纸哦？”周达夫说。

常晨翌笑道：“真好笑！要是连你都看出来了，谁还参军？又不是民族危难的时候！哦——，以前可真没有看出来，你的头脑怎么会有这么复杂！不过，你还真的是个他妈的反动派！”

周达夫得意地说：“在大是大非面前，头脑还是要清晰的！呃——，蒋建新这回也参军了，他和杨润玉又恢复了恋爱关系，这两口子可恨死王以诚了。”

“有什么好恨的？杨润玉自己把持不了自己，能怪谁？王以诚又没有蹧践她！”常晨翌不以为然地说。

周达夫哈哈一笑，说：“那就不晓得唻！鱼到了猫的嘴里还能有跑的？”

常晨翌站住了，严肃地看着他说：“这话可不能乱说！弄不好王以诚可完了！”

周达夫笑道：“开开玩笑而已吗！你这么认真干吗？好了，以后这种玩笑都不开了，行吧？”看到常晨翌转过身去，他赶紧换了话头：“哦——，牛学农也报了名，我们学校的知青中就他和岳鹏飞报了名，他却没能被选上。”

常晨翌原本要问“为什么？”忽然想到自然是他以前干的那些事让政审通不过，觉得说明白了不妥，赶忙改口说：“那是体检不合格罗！”

“这就奇了！那家伙那么壮，是什么毛病让他体检不合格的？”周达夫奇怪地问，像是自言自语，却明显地是套常晨翌的话。常晨翌已经领教了，这家伙精怪得很。

常晨翌心道：“鼓动他报名参军的人才有毛病呢！”口里却说：“你才管的宽唻！那是人家的隐私，你为什么要打听？就当他的视力不行成吗？还有，很多事情都是有兆头的，有关别人未来的事，你那乌鸦嘴可不能乱说啊？”

周达夫笑道：“还真没想到，你还蛮迷信？”

“我总觉得，所谓‘谎言说千遍也就成了真理’，不仅是一种政治手段，而且还和宿命论有关，至少人们的思想总是受环境控制的。自古以来，多少人运用这种逻辑，揭竿而起，自立旗号，推翻了多少封建王朝？这其中最微妙的一点是：这样做的同时也能够让将要被推翻的王朝中，就连统治者自己也觉得是天意不可违，真的该寿终正寝了，于是便没了自我捍卫的勇气和信心！一个政权尚且如此，一个人的生活自然更是不堪一击了！‘人言可畏’说的就是这个理，谁都会害怕被人诅咒的！”

回到知青点时，岳鹏飞也在，却装作正在忙着别的什么事，而没有上心注意到他们回来了。仿佛委托他们的事，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果然一个“谢”字都没有。

常晨翌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好在事先已经明智地想到了这一层，自会有周达夫去应对这些令人厌烦的事，不需自己去献殷勤。他早已饿的发慌，径直去了厨房找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