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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边的残阳

菊香绝对没有想到，梅花会真的把“刀子”戳在了自己的心上，要知道，她们是同饮一条河水的人。

没法子了，无论走什么样的途径，菊香的“血”是流定了。怪谁呢，谁让自己认定了梅花是自己的好姐妹呢？谁让自己置好朋友水生的忠告与不顾呢？谁让自己心软了，没让梅花写凭证呢？

菊香的一生可谓波波折折。

她幼时的家庭条件是极好的，可惜一次意外，害得她的父母离异。从那时起，她的好日子到头了。磕磕绊绊的读完了小学和初中，高中便没指望了。虽说自己的学习成绩不是太好，可那时，凭借外在的条件，她完全会有一个不错的结局；却因为父母的矛盾，她失去了机会，只得早早的参加了工作。工作没几天，处了个男朋友。那时她小，不太懂事儿，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的身子给了那个男的，有了孩子后，便只能草草的结了婚。婚后的生活极不美满，谁让她太轻率了呢？丈夫在外面花天酒地，花掉了她所有的嫁妆和积蓄，最终丈夫还是把孩子推给她和一个妖精一样的女人跑了。幸好水生一直帮她，帮她从摆地摊开始，经过努力，也经过数不清的眼泪和心血，她的生意做大了，直到现有拥有了这家称得上红火的店面。十几年来，如果不是水生时时的帮她，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

水生是她的同学，只是水生的家庭条件比她可要差多了，幸好水生有着农村孩子的坚韧，学习上非常的争气。如果不是他的家庭条件太差，菊香绝对相信，水生能够非常顺利的考入名牌大学；水生最终当了一名教师。一提起水生，菊香妈就唉声叹气！“唉！多好的一个孩子，要不是条件不好，也不致于……”

菊香知道妈妈说的是水生离异的事儿。

说句心里话，菊香也没想到水生会有这么大的能量。要知道，当初水生可是一个衣衫褴褛和总是流鼻涕的埋汰鬼儿。她从心里面瞧不起这个同学，也从不对他施以好颜色。每一次学校活动时，水生总是带着玉米面窝窝头儿当午饭，自己可是经常吃白面馒头的。吃饭时，菊香离他远远的，甚至她不愿意让大家知道水生是她的邻居。不过……，说什么呢？只能是命。在所经过的岁月中对她帮助最大的，反而是这个从小让自己讨嫌的人。其实水生本是一个长得蛮俊俏的后生，虽说少言寡语，但从下到上透露着一股子劲儿。乍一看上去，觉得没什么，可时间长了，会发现从里向外渗着愈来愈强的刚毅……

水生对菊香一直很好，即使是在她最落魄的时候。

提起水生的离异就不得不提一下让菊香心窝子刀割一般难受的梅花，因为水生的前妻就是梅花。

梅花也是菊香的同学，她的条件虽然不如菊香，可比水生强多了。在她的印象中，没感觉到梅花是如何的喜欢水生，只是从水生当了教师开始，梅花便开始粘着水生，具体过程菊香自然不知道；因为那时，她正陷在自己的婚姻陷阱里难以自拔。就在自己离异的日子里，水生和梅花成立了一个家庭。

谁也无法否认，水生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丈夫，他把梅花照顾得无微不至。反观梅花，总是看水生横竖不顺眼，总觉得他没出息，成天的窝在学校里教书；但是菊香从没看到两人吵过架。一开始菊香不明白，后来才明白，两人之所以从没吵过架是因为水生。水生从不会吵架，总是在争执的时候让梅花赢。由于菊香是过来人，她便感觉到这个家庭的危机。她明白，问题还是出在梅花身上；要知道水生虽然少言寡语，但绝对是一个标准的男子汉，梅花这样无端的打击水生是会有隐患的……

事情果然按照菊香的思路发展了，仅仅四年后两人便离了婚，梅花扔下了一个三岁的男孩给水生和一个小伙子跑了。这事情又出乎菊香的预料，她原本以为，水生会主动离开梅花，想不到反而是梅花有了外遇。菊香曾问过梅花，梅花派了一大堆的不是给水生；对于那个小伙子的问题，梅花又总是含糊其辞。菊香没有再问，毕竟梅花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便来问水生。水生没有想象中的淡然，相反他对失去家庭非常的伤心，对于菊香的问题水生从来没有回答过，或者说是从来没有真正的回答过，也许这创伤在这个男人的心中太重的缘故吧。菊香隐约的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也许这件事情真的如梅花所述，是水生的不是？只是菊香又隐隐感觉到梅花可能会后悔，而且她很傻，放弃了一个优秀的男人。同时，她的心里有一种让她感觉到羞愧的念头。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菊香的预料，离婚后的水生和梅花反而吵了架，据说是因为孩子的事情。别的不知道，但梅花从不给孩子抚养费却是真的。菊香也劝过梅花，可惜梅花根本就不听，做为好朋友的菊香知道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说梅花，再说了人家的事情自有人家自己来办，自己这个好朋友又何必讨嫌。两人之间闹得很僵，据说梅花经常去水生的学校去闹，好像又涉及到房子之类的。菊香觉得水生不应该，梅花要房子给她就是了，最好是孩子也一块给梅花，自己孤身一人不是挺好的。现在的菊香对水生是非常有好感的，如果不是他带着个孩子……

梅花离婚后，经常向菊香借钱，有几次是做小产。

菊香曾劝过梅花和那个小伙子结婚。

梅花则说：“自己还不想失去自由……”。

对此菊香非常的不解。

由于她和梅花是好朋友，她对梅花是非常了解的。梅花非常的怕怀孕，同时也非常的不愿在自己的身上做些避孕措施，因为她也怕疼。据说，她和水生的孩子也是因为两人的一次意外才有的，当初梅花就想把孩子打掉，是水生和双方的家长极力的争取才保下的。有了孩子后，梅花也没在自己的身上做过避孕措施，为此她和水生的性生活极不和谐。当初菊香还吃惊的想：“真看不出来，水生还真受得了。”

可现在的梅花经常的怀孕，说明梅花放弃了很多，可为什么不结婚呢？难道梅花和自己一样……

菊香不敢想。只是做为朋友自己尽量的帮她，就象水生当初帮自己一样。

其实在生意场上历炼很久的菊香还是非常有头脑的。在复杂的生意场上，自己什么没见过，即使自己没见过，水生也会帮她看出来。梅花的确有些反常，她的钱也花得太快了点儿。然而梅花毕竟是她的朋友，又是同学，是主要的，是水生曾给了自己多么大的帮助啊！

菊香也问过梅花：“为什么不要孩子的监护权？”

梅花的回答极为简单：“水生不会放弃监护权！”

其实菊香这样问是有目的的，也可以说是自私的。

三个月前，梅花向她借了一笔数额巨大的钱，是二十万。梅花需要用这笔钱来周转自己的店面，大约一个月就可以了。菊香当时也有点儿迟疑，可毕竟梅花是自己的好朋友，何况水生和梅花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相信水生也不会看走眼。这次菊香错了，水生并不同意菊香借给梅花钱，只是同以往相比，水生没有象以往那样帮她分析，也没有那种果决的态度……

菊香痛苦的抓紧了自己店面的那张赤字单，泪水顺着眼角滴落。为什么……为什么水生没有以往的那种果决呢？自己忘了，他和梅花曾是夫妻，他也无法正视自己的位置了。

如果自己真的不能填补上那巨大的空缺，自己的店面很可能就要关闭，自己十几年的心血就要付流水了……

菊香不敢再去找水生了，毕竟水生还是提出了反对的意见。去对簿公堂吗？首先这需要水生去出庭，因为只有水生才能证明梅花借了钱。然而水生出庭不会有任何作用，梅花完全可以咬定，水生是报复她不给孩子抚养费而做假供陷害她；以梅花的脾气，她肯定会这样说。何况抚养费的问题水生都没有和梅花对簿公堂，为了自己这件事水生能和梅花对簿公堂吗？不能，以他的品性肯定不能，水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以后恨他的。

失魂落魄的菊香踉踉跄跄的来到太子河畔。河边凉风习习，两岸的翠柳随风摇摆。她记得这个地方，那次正是在这个地方，水生用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她胳膊，阻止她走向河水。

太子河也是一条吃过人的河，每年都会有不少的人因故为河水所吞没；然而主动走向这条河的好像只有一个人，那是燕国的太子丹，他用河水洗涮了自己的一切。其实能和一个太子用同一条河水来清洗自己，那也是非常幸运的。只是菊香还不想走下去，那想法在很久以前有过，经过很多的岁月以后，她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她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她就是曾经在这里站起来过，在一个人的帮助下站起来过。

菊香在河边伫立了许久……

一个调侃的腔调在耳边响起。“想起了很多事儿，对吗？还想再走进去吗？”

菊香心里忽然荡了起来，就知道水生不会抛弃她不管的。她笑着回身摇了摇头：“不会的，只是想过来感觉一下，看看自己能不能象十几年前那样，再一次从这里走回到我现在的位置。”

水生目无表情的半仰在一棵倾斜了的柳树上。

他的身后很远的一棵柳树的树稍，挂着一抹残阳，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在那里互相追逐着；那是自己的女儿和水生的儿子。

水生叹了口气道：“不一样的，你还有多少个十几年来供你挥霍？”

菊香满怀信心的道：“不会的，有你帮我，有你陪伴我，既使再多个十几年，我也会走下去……”

水生愕了一下，思考了很久道：“我会帮你走下去，却不会和你走下去……”

菊香的脸上略显失望，可她的心里还是有着很强的期待，她可以等，哪怕等再多的十几年。

水生道：“知道我为什么从不回答你提出的关于我和梅花的问题吗？”

菊香摇了摇头。

水生又叹了口气道：“即使我和梅花没有太深的感情，可我对她有一种永远的责任；即使对她没有了责任，可我对孩子还有永远的责任。梅花是孩子的妈妈，我希望在孩子的心中留下的一切，就像你看到的我身后面的景致一样，永远的美好！”

水生望着天际，自言自语道：“我即便承接了所有的痛苦，也不会让丝毫的痛苦流出一点到孩子的心中。知道吗？现在儿子已经不认识她的妈妈了，即使面对着梅花，孩子也已经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妈妈。梅花不认孩子了，我也只能告诉儿子，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儿子大了会明白，不过那时，如何的选择就是他的自由了。”

菊香忽然顿悟了。看来自己真的错了，即使自己和水生做了十几年的朋友，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如果她真的了解水生，那么自己就会早点把梅花看得透彻，当然也不会有现在的风波了，也明白水生为什么不会和自己走下去了。

水生忽然流下了眼泪。

菊香很吃惊，这在水生身上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她连忙扶住水生，问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水生叹道：“人如果要做一件自己极不愿做的事，可又不得不做，那就会象我这个样子。”

水生问菊香道：“如果我抓住一个骗了别人很多钱的骗子，我会挽救多少人？”

菊香道：“你会救很多的人！”

水生道：“那我救了很多的人，也包括你。”

菊香愣了。

水生道：“梅花也是一个受害者，是一个经受不住诱惑，而又成成为了帮凶的受害者，希望你起诉时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留点儿情份。”

水生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个档案袋扔给了菊香。

菊香打开档案袋一看，登时又惊又喜。然而她抬头一看，却在水生的脸上读出了难以表述的哀伤。

菊香望着水生，衬着远处的柳树、残阳和两个相互追逐的小身影，不由得痴了……

2008年3月23日夜

——故乡的星空于本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