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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第二章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1601        作者:南南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09-11-18 23:31:00
关键词:京味,京城清明上河图
编语:

长篇小说《满树榆钱儿》

 

第二章

 

     晌午饭刚过,天和楼戏园子的下午场己经开锣。上座不错,可旁边胡同里车却没几辆。也难怪,但凡有点名的角儿是决不白天唱的。有身份的客官自然也不会来。可今儿个学士府齐大少爷却来了,那辆讲究的骡车停在路边都挺打眼。他可不是来看戏的,而是刚和“小月蓉” 在饭庄吃了个酒足饭饱,进了戏园子后台。叫上琴师鼓师,让名角儿陪着唱几段,过过戏瘾。

    齐月轩进戏园子票戏去了,车夫郑子闲得没事,又收拾鼓捣那挂车。这车是老爷在世时置办的,很是讲究。从车辕到车稍是整根的榆木,车篷是红木骨,雕花围,绿呢顶,棉帘外又罩着湘绣的窗帘车帘,红色的流苏配着镏金的帐勾。车前悬着个大葫芦,车后还飘着两条狐尾。车轴,轮子是新换的西洋件,蒙的是东洋的胶皮带。五岁口的西口骡高大精壮,鬃齐毛亮。配镶着彩色琉璃的银鞍,肚带胸围上也挂着银饰,顶上还翘着个带绒球的太子冠。就它前胸那挂铃铛也是端王爷送的,上好的响铜,宫制的手艺,一般的哪有这么好听,这么纯正的声啊。不过,车好也得靠人收拾,车把式讲究的就是个手勤。擦得镫光瓦亮,修得严实顺溜,整得大气体面,跑在街上,停在路边,不只长主子的脸,也有把式的面儿。

    “哟喝,又收拾上了” 有人打招呼 ,郑子抬头看去,是老张。

    “噢,是老张啊,你怎么来了?”

    老张没吱声,只坏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鸟笼。

    郑子顺手撩开笼罩,里面是一只鹩哥,见亮就叫了一声:“少爷吉祥。”喜得郑子笑骂了一句。

    老张忙掩上帘,有点发急。“你小子就是手欠,这鸟要跟你学了脏口,就不值钱了。”

    “嗨,不就一鹩哥嘛,值不了三,五块的。”郑子不以为然。

    “三五块?”老张笑了。“您可真敢随口里哏隆,告诉你吧,这只鹩哥会一百多句话,能学几十种鸟叫。昨儿少爷一眼就看上了,主家还不愿卖。今儿我好说歹说才买到手。花了这个数。”老张伸出一个手指。

    “十块?”

    “一百块。”

    郑子惊得张大着嘴,半天没合上。老张见了扑嗤笑了出声,径自走向戏园门。门口把场的都认识,点头哈腰地把他让进。

    老张可是学士府的老人儿了,比杨志兴也只小个七,八岁。打他爷爷那辈儿就在府上侍应,是专门的虫把式,只伺候主子稀罕的蛐蛐儿,蝈蝈儿,油葫芦。这些年府上裁了好几次人,后花园这摊儿只留下他和俩花匠。没辙,才只好连养鸟也兼了。老张养虫那是一顶一的好手,经他一调教,不开牙的怂物都能成猛虫。可论养鸟也就是个将就。好在养鸟只要不斗鸡,斗鹌鹑,不架雕鹰围猎,光听个叫,放个飞,手艺高低很难有个准尺寸。不像斗蛐蛐儿,放进斗盆立马见输赢。再说越是大宅门的主子越好糊弄。不信你到后海边或茶馆里看看,那提笼架鸟,聊起鸟经一套一套的,不是靠点儿奉禄凑合过的穷旗人,就是宅门里的管事,听差,鸟把式。正经主子论玩鸟大都是棒捶,齐大少爷也不例外。这可是老张私下闲聊透的底,要是让少爷知道,那可不得了。

    到后台得穿过前场,这阵台上正演着“打店”,一武生一武旦正打得热闹。台底下扔手巾板儿的茶房更能折腾。边吆喝着,边一个“苏秦背剑,”又一招“张飞蹁马,”热手巾楼上楼下,前后翻飞。下午场看戏的斯文人也少,笑声,叫声,聊天声,骂街声混在一起,比台上声还大。

顺台前小门撩帘进,就是后台。这里也不消停,催场的急着,喊着;等场的聊着,笑着;管箱的忙着叠熨着素衫,锦袍,小衣,水袖;梳头的忙着给人贴片子,插头面,扎头,戴花。一溜梳妆镜前,旦角抹着口红,生角描着剑眉,净角勾着脸,丑角涂着豆腐块儿。都忙着,可边还说着,逗着,哼着,乐着,哪儿都嗅得到戏班儿特有的这股味儿。

    老张走到一个单间前,里面传来唱戏的声。撩帘偷窥,里面正是齐大少爷和男旦小月蓉,屋犄角坐着伴奏的琴师鼓师。虽说是玩,还直格直令挺认真。虽不是着装彩唱,可带着表情,带着身段,一点不含糊。

老张没敢进,怕打断扫了少爷的兴,只好靠墙一蹲。等吧,歇歇腿,喘喘气,也听少主子侍候咱一段儿。

    这齐大少爷叫齐月轩,小时曾在西山的爱欣觉罗子弟学校伴贝勒,贝子读过书,十五岁就中了文举。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更写得一笔好字,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光绪皇上变法维新时,广开言路。他年少气盛,跟着康梁新党,三天一进折,五天一奏疏。也出了些风头。没想到慈禧老佛爷翻了脸,把皇上都囚在了瀛台,变法强国成了南柯一梦。要不是因他年幼,又看在他爹的面儿上,没准还真吃了挂落。打那以后,他就变了个活法儿,天底下有的没有不好的,整天就是一个玩儿。老爷,老夫人在世时,他还收敛点儿,可也没少挨家法。现在齐府上下他为大,谁还管得了。出门就是茶馆,饭庄,戏园子,回家就是赏花,观鱼,逗鸟,玩虫。有时也聚几个朋友谈诗论字,不过是些帮闲吃白食的,胡乱夸上一通,好赚他请酒作东。好在整个家业没交到他手上,全是老管家杨志兴经营掌管,每月只给他伍百块零用。可管有管的招儿,花有花的法儿。学士府大大小小十几家店呐,没钱他就偷着从店里柜上支。为这杨管家没少跟他翻饬,也换了好几个掌柜的。

    说来也怪,齐月轩快近而立之年了,人虽不比宋玉潘安,倒也眉清目秀,气度不凡,却还是光棍一条。老夫人在时曾给他娶过亲,女家大他三岁,门当户对,是户部侍郎明端的千金。不知是女家无福,还是男方犯克,老夫人丧事刚完,她就流产血崩,年纪轻轻的竟也去了。此后,多少人提亲保媒,齐月轩就是不思婚娶。说他有毛病吧,可他也时不时地偷着去八大胡同找乐。说他没毛病吧,怎么就不名正言顺的娶个老婆,非一个人钻冷被窝呢?难怪有人把男旦“小月蓉” 也扯上,戏言齐月轩不好女色美,却喜后庭花。嗨,这人一反常,就少不了传些闲言碎语。加上北京专门有这么一号人,吃您的,喝您的,打着饱嗝,喷着酒气,边拿牙签剔着牙,边还忘不了背后糟改您。,

    屋里面的唱停了,老张忙撩帘进。没想到还是进早了,刚唱完又聊上了。得,一边儿立着吧,还好谁也没注意。

    “月蓉,刚才我这段武家坡唱得如何?”齐月轩问。

     小月蓉欲言又止,好像在琢磨着合适的词。

    齐月轩有点发急,“嗨,说呀,不就是个玩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等小月蓉话出口,琴师先搭了腔。“好,唱得好。满宫满调,您还真有个好嗓子。,

    鼓师也忙插话。“齐少爷,嗓子是天生的,唱功可是练出来的。不是奉诚您,您这几段真是有板有眼,尺寸都对,气口吐字还真像杨月楼杨老板的味儿。”

    “过奖,过奖。”齐月轩虽嘴上谦虚,却笑出几分得意。“别说,您耳朵还真贼,我小时还真是请杨老板开的蒙。文的学的”武家坡“,武的学的”挑滑车”只是他死得太早,哎,真可惜了啦…”他的话未完,却瞟到小月蓉在偷笑,连忙;“月蓉,还是你这个大老板给我说说。”

    小月蓉自觉不妥,边递上块毛巾,边又一笑。本来就俊俏的脸更有了点女性的媚。“嗨,隔行如隔山,我一唱旦角的哪能给您说戏呀。刚才二位不都说了嘛,不错。就是…身上稍许差那么一丁点儿,缺点儿刚劲,挺劲。您要演个“借箭”里的鲁肃倒还罢了,这薛平贵大小不也是个将军嘛,还真不能差这点儿劲。”说着向齐月轩偷瞟一眼,忙话锋一转。“过两天,我让我师哥教您出“夜奔”。您只要醒过这法儿来,别说玩票,就是下海挑梁唱大轴儿都没问题。”,

    这几句,让原本有点堵的齐月轩又笑出声,连声称谢。

    老张这才上前,“少爷,这鸟我给您买下了。”

    齐月轩高兴地连声叫好,马上揭下笼罩。“来,都看看,这可是只好鸟啊。”说着凑近鸟笼,“来,说一句。”

    笼中的鹩哥只是张望,半晌一声不吭。

    老张连忙接过鸟笼,向鹩哥拉着长音;“少爷吉祥…恭禧发财…您好…”但无论他怎么说,鹩哥就是不理睬。“

    齐月轩有些尴尬,轻叹,“今儿早上说的还挺好的,怎么就一句不说了呢?”

    老张突然一拍大腿,“嗨,全怪我,怎么把碴儿给忘了,就不该带它来戏园子啊。这地方人多声杂,八成是惊着了。哎,这儿哪是好鸟待的地儿呀”

    齐月轩闻言也不禁点点头,突然眼一棱,把脸沉了下来。“老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敢拐着弯儿骂我?!”

   “哎哟,少爷,我哪敢呐。就随口一句话,您千万可别往歪了想。”

   “我往歪了想?”齐月轩气更大了。“我为买这只鸟,从墨香斋支了点钱。鸟还没见着,杨叔就知道了。就去兴师问罪,吓得福兴来求我出面。一准儿是你给我使的眼药。我今儿明摆着告诉你,学士府姓齐,还没姓了杨”。

    “少爷,这可是冤枉呀。您借我俩胆儿,我也不敢呐。”

    齐月轩哪听得进,狠狠哼了一声。“我这还算个少爷?整个儿一个摆设。连这么只鸟也来臊我…,”他越说越气,举起鸟笼就要摔。

老张慌忙拦住,小月蓉也边拉,边劝;“少爷,摔不得,您别生气,别生气。”

    齐月轩的脾气一上来,哪里劝得住。眼看鸟笼就要砸下来,笼里的鹩哥却开了腔;“别生气,别生气。”

听鹩哥一叫,齐月轩的脸立刻从阴转晴。这鸟好像通人性,一叫就没完。连珠炮似地说着哄人的话,把齐月轩逗得眉开眼笑,满肚子怒气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御刀刘今天出摊儿了,剃头挑子仍摆在老地方,学士府胡同东口。到底是在旗的,祖上伺候过皇上,在学士府待了半辈子的主儿,就是落到沿街剃头,也不掉价。别说,老辈儿传下来的那套物件还是真地道,木架,木凳全是红木彩绘,炭炉,水桶,脸盆都是紫铜的。再配着杆上飘的写着“御刀刘” 三个字的幌旗,眼睛一瞟就知道不同一般。别个剃头匠大都是短打扮,为的是干活利索。他却着长衫,挺着胸脯,晃着膀子,怀里还揣着个过冬的蝈蝈,带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那股劲儿。要不是手里拨着铁铮子,蒡边摆着家伙什儿,那谱儿倒像哪个店铺里的掌柜,宅门里的管事。凡知根底的人倒也都谅解,人混到什么都没了的时候,不也就靠着这点面儿撑着嘛。

    九年前,她女儿秀兰让老夫人许给了杨志兴,本来论兄弟的,成了他女婿。。可秀兰生下月娥刚满月,就从祖地跑了,从此无音讯。他气瞎了眼,离了学士府,这才挑上这剃头挑子。凭他的手艺,摸着黑儿,干活儿也一样漂亮。可心灰了,哪还有奔的劲呐。酒是越喝越多,,又沾上了大烟。出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哂网,刮风下雨不出,有酒席饭局不出,兜里有钱还不出。女婿给钱,他自觉没脸要,一次都没收过。好在少爷还惦记他,常让人送些钱粮。接主子的赏,当然长脸不栽面。要不,他也撑不到今天。

    御刀刘手中的铁铮子刚拨了几下,从鼓楼那边走来两个牵马的人,在不远处停下。   

    这是两个小伙子,前边那位有二十五,六,着皮袍罩马褂,一顶旱獭高帽。个子不高,身板也挺单薄,但有股子帅气。脸面儿更生得好,挑眉凤眼,直鼻朱唇。三国里说吕布,赵云如何俊,谁见着过?可这位年青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能让人眼前一亮。后面那个生得魁梧,也就十七,八岁。青色棉衣外罩白碴皮圪儿,绑着腿束着腰。眉毛眼虽也端正,只是生得粗了点,又脸黑皮糙满脸大疙瘩,显得有些蛮。甭问,看穿戴就知这二人准是关外来的北佬。

    年长的小伙儿先停了步,盯住御刀刘直犯愣。

    御刀刘眼瞎,可耳朵极灵。听得人行马踏声在近前停住,忙转脸招呼;“二位,想刮脸,还是剃头?”

    年长的小伙儿没吱声,只是吁了口长气,眼里竟有点湿润。

    御刀刘咧嘴一笑;“客官,听您叹气八成是为我这睁眼瞎。不过您放一百个心,我眼瞎,这御刀刘仨字可不是瞎吹的。甭说给您刮个口,就是有一根刮不净的,您就可着劲儿煽我一大嘴巴。怎么这,谁先来?”

    年长的小伙儿轻声叫了声;“七子,”

    年青小伙忙凑过:“当家的,您…”

    当家的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边把一个小钱袋塞到他手上。

    七子不解地眨眨眼,但没敢再问,把缰绳递过,就径直走到剃头摊前,在木凳上坐下。当家的自己牵着两匹马向卖酸梅汤的摊子走去。

    “老爷子,您给我剃剃头,刮刮脸。”

    “得勒,您擎好吧” 御刀刘应着,麻利地撤出搭布一抖一翻,给七子围好。转身拧了条热毛巾,给他敷在头上,问:“您是用一般刀的刮,还是请御刀?”

    七子不解;“我只听说过去有御刀侍卫,您这剃头的也敢称御刀?”

    “那当然。”御刀刘一提御刀来了兴致,嗓门也高了许多。“您这外地人哪知道这个呀,过去御前有三把刀,佩刀,菜刀,剃头刀。我爹伺侯皇上的剃头刀可是头一把。”

    “这为什么呀?”

    “那还用问,天底下只有这剃头刀敢在真龙天子头上剃发刮须。除了它,谁敢?"

    七子被逗得笑出声“得,您就给我用御刀,咱也尝尝刮过龙须的刀是啥滋味儿。”

    御刀刘边搅着肥皂水,边又说;“请御刀可贵点,全活儿一般刀五大枚,御刀得十大枚。不过,我给您用的是东洋胰子,您闻闻,喷儿香。刮起来溜溜儿的,舒坦。”

    “行,您赶紧吧!”

    御刀刘这才应着,从抽屉里请出那把有刻有宫制字样的御刀,展示他祖传的手艺。

    这阵儿,那当家的早把马拴在电线杆上,坐在小摊前一边品着酸梅汤和甜杏干,一边和卖货的老头闲聊。尽管兜着圈子问话,可怎么绕,话题也没离开这学士府。那老头儿就住这胡同,又挺健谈,放下手中敲的“冰盏,”自是有问有答。

    “哎,大爷,听说这学士府有个叫杨志兴的,还在吗?”

    “在,他早就当大管家了,这么大个家业全靠他支撑。那可是个能人,也是个好人。”

    “听说他有个女儿…”

    “是,他女儿叫月娥,有八九岁了,长得可水灵啦。哎,从小没娘的孩子怪可怜的,听说她娘是撇下孩子大人私奔了,”老头儿说着压低嗓门。“就是那剃头匠的闺女。这娘们儿心可够狠的,不是东西。”

    听着老头儿的话,那位当家的白皙的脸一下胀红了。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灌了一大口酸梅汤。半晌又问;“府上那齐大少爷…娶几房了?”

    老头儿笑了,“还几房,一房也没有。”

   “他就没再娶?”

   “没有。”

   “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呀。老话讲候门深似海,我这样的能探到底?不过我琢磨着,凭人家的人品,凭人家的身份,怎么这也得过筛子似的挑啊。挑模样,挑秉性,更得挑门当户对。”

    当家的一旁轻轻哼了一声,把空碗推过。“您给我来碗加冰的。”

   “这刚开春您就喝冰的?”

   “我有火!”

   “您有火,我哪找冰去呀。要不,在水盆里给您镇镇?”

    当家的只嗯了一下,未作声。老头儿边盛了碗酸梅汤镇在水盆里,边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时,御刀刘已经完了活儿,给七子解下了围布,递上面子。

   “得,您瞅瞅,怎么样?”

   “真不赖,行,您不愧称御刀刘。”

   “那是,得,擎您的赏。”

   七子站起身,掏出小钱袋塞到他手上。“收好,都是您的。”

   御刀刘掂掂钱袋,一惊,连忙;“这位爷,我只收十大枚,剩下的您拿回去。我也是在旗的,您别臊我。”

    七子笑笑,“老爷子,这钱不是我给的,是有人托我交给您,还给您捎了句话。我可一个字没多,一个字没少,您听好。老帮子,回家歇着去,饿不死你!”

    御刀刘听了火冒三丈,跳着脚大骂;“臭嗄甭儿的,跟老子这儿显阔,有他妈俩钱儿你烧的慌?拿走!敢管我叫老帮子,我操你八辈儿祖宗!”

    任凭他骂,七子没还嘴,径自走向拴马的电线杆。

    那当家的也站起,把一块大洋拍在桌上,说了声“甭找,”就要走。摆摊的老头儿迟疑地问;“这位爷,您是学士府的…”

    当家的冷笑一声,边走边只答了两个字“仇人!”说着与七子牵着马扬长而去。老头儿拾起那银元,战惊惊的样子倒像捧着个冒着烟的炸弹。

    剃头挑子前,御刀刘还在扯着脖子骂。见没人理,气得扬起钱袋就要扔。突然,他似大梦初醒般呆愣住。举起的手慢慢垂下,两只瞎眼不断眨着,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动着,嘴里喃喃叨念;“老帮子…老帮子?!是…秀兰?!”一时他老泪纵横,瘫在地上嗷出了声;“是她,是他妈这个臭丫头!”

 

    御刀刘想的不差,那位当家的正是她的闺女秀兰。自打小她就没叫过一声爹,就是叫他老帮子。想起来,御刀刘心里就抱屈。。秀兰五岁那年,他拿给老婆抓药的钱下了酒馆。第二天早上回家,老婆的身子都挺了。他觉得这辈子对不起的是老婆,可对闺女是一百一。可他糊涂啊,闺女是她妈身上掉下的肉,你让她那么小就没了妈,她能不怨恨你一辈子?活该叫你老帮子。

    秀兰六岁就进了学士府,起初作粗使丫头。她生得俊俏,干活麻利,就是个倔种,打死不拧弯儿。又是个爽性子,私下里敢说敢笑,全不顾规矩。十四那年少爷打觉罗学毕业,回府上住。给他挑的丫头他不要,硬是磨着老杨管家把秀兰从大厨房拨到他那儿。没几天,就升了内房侍应。说怪也不怪,论她的模样,整个学士府也找不出第二个,论她的性格,寻遍府上老少更是唯一。眼前都是些低头哈腰的,碰上个敢扬头笑的,也还真难得。说不怪也怪,少爷和她没一天不吵不闹,可好了吵,吵了好,倒令少爷文思大进,中了举人。让几次要给儿子换丫头的老夫人也无话可说。

戊戌那年,齐少爷追随新党,出了些凤头。变法失败后,老爷和老夫人怕有不测,让他带几个仆人丫头躲到白云观里,住了好一阵,等风声过去才回府。没想到一回来,少爷就说要成婚,竟要娶秀兰。大宅门里主子和丫头有染,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丑事。可要娶个丫头为妻,可丢不起那人。私下让稳婆一验,秀兰竟有了身孕。这别说少爷不知,连秀兰自己也浑然不晓。无奈老夫人劝通了老爷,想让秀兰住到外边,不娶不嫁。不言不语作个外家。御刀刘自然答应,可秀兰不干,非要个名份,吹吹打打坐花轿。一气之下,老夫人把少爷关在后花园,把秀兰硬许给了老扬管家的儿子,在祖地管事的老光棍杨志兴。不干?绑着往花车里一塞,一天一夜就到了武城,入了洞房,哪容你不干呐。后来,秀兰生下个女儿,从祖地私逃回京,可齐家已经给少爷成了家,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见不着少爷,连大门都不敢进。绝望中秀兰一横心,夜里在府门前的老榆树上系了根绳。宁愿死,也不愿苟活。豁出死,也要让学士府丢人现眼。可偏偏老天爷不收,这才有了后来男扮女装,掩名埋姓,闯荡江湖的八年。今天她挺着胸脯又回来了,也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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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
南南4433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19 09:47:00)  
谢无戒兄,欢迎大家批评,.渴望意见,以利修改。
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1-18 20:16:00)  
真的佩服[强]故事里的人一口的京片儿也吸引了我,什么描写的那么细致,来龙去脉可谓是滴水不漏[赞啊]期待下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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