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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树榆钱儿(15)
文章来源:本站原创        访问量:622        作者:南南        发布:南南4433        首发时间:2009-12-16 12:47:00
关键词:京味官司
编语:

                                         第十五章

 

    春总是苦短,一晃又是夏。

    自从墨香斋易了手,生意却眼见得比过去红火。也难怪,给自己干和给别人干能是一样的劲吗?董福兴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扑在了这买卖上,搅尽脑汁,使尽了招儿,能不见点成效?店里的伙计,车间的工人都私下说,董掌柜上辈子一定是骡子投胎。要不怎么就不知累,打一滚儿就精神?甭管是白天,还是半夜,是店铺上,还是车间里,背后老有他那双眼贼着,那两只耳朵竖着。你送货他限时记点,晚回来十分钟能扣你一天工钱,你上班打个盹儿,那掸子把儿就能立马抽你身上。骂归骂,但谁也不能不服董福兴那满是转轴的脑瓜,诡异多端的手段和挣钱不顾命的疯劲儿。

    一大早,董福兴照例站到店门前,盯着伙计下板开张,还得亲自迎进第一批客人。昨晚,他起了两次夜,在车间熬了半宿,今儿一早还是不落空,一点没显倦意。看着不断走进的客人,兴旺的生意,人家的脑瓜又盘算着如何增加分店,又如何添置设备了。

    这时,杨志兴从门口经过,和董福兴正打了个照面。

    这些日子,杨志兴也不比他闲着。一个又大、又烂的摊子摆在他面前,哪能闲得下呀?除了暂时收回无望的墨香斋,其他店铺都或生意惨淡,或资金短缺,杨志兴无奈只好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只留下绸缎,日杂两家店面,其余的统统转让拍卖。收回的钱他全换成了金条。按他说,这叫看不准道就先收腿立稳,迈步不能急。乱世多变,手里攥硬货比瞎折腾踏实。对府里他更是做了大手术,几十号人他只留下十个。门口留门房,柜上留账房,仨丫头不分内外房,细活粗使都得干。护院留下俩,还兼院内洒扫。厨房只留下两厨子,应大小灶外带采买。张妈仍作炖品,闲时给各处顶坑。花匠、鸟虫把式一个也没留,老张也离了府,到西山老旗营看坟去了。府上车马院让墨香斋作了车间,干脆连车马都不留,出门用车现雇。住房只留带东西跨院的正院。厨院,仆院、库院堵死,另开临街门,租给他人。少爷虽心里不舒服,争执几次,还是应了杨志兴。只是嘱咐他,让人走,给足盘缠。没地儿去的可回祖地,败家别败了家风。少爷心里难受,可还是好话他说,好人他做,临别还受人三个头,两滴泪,一声谢。杨志兴却只能硬着心,说绝话,做恶人,忍着挨记恨。不过,他无怨,而且憋着让家业重兴的劲。

    此刻,他站在当年老爷题的“墨香斋”的牌匾下,面对着得意的董福兴,真想痛快地骂他一顿,咬他几口。可只是心里明白没用,骂不出理,咬也找不着下嘴的地儿。

    董福兴见杨志兴的脸沉下来,脸上的笑却更灿烂了。他迎上前,拱拱手:“杨管家,少见。快请里边坐,我给您闷壶好茶。”

    杨志兴冷冷地:“免了,别耽误董大掌柜发财。”

    董福兴毫不尴尬:“您真会说笑,现在我还只是个掌柜,为谁干也轮不到我发财呀。我这份钱挣得也不容易,够累的。”

    杨志兴微微一笑,端详着:“可不,累得都挂相了,快成大眼灯了。你小子我还不托底,你是那无利起早的人吗?有钱催着,还怕累?死都不怕。”

    董福兴微怔,但马上又笑出声:“您说的也对,钱甭管归谁,它也赶落人。生意好,没办法。我还真盼着您给我安排个位,可府上的生意我听说……都关了?”

杨志兴愣了愣,可也立马笑着叹口气:“哎,生意嘛赚不了钱关也就关了,关了将来可以再开,不可惜。怕就怕生意太火,人让钱催的急了,就刹不住腿,顾不上脚底下。生意淡关张,好孬手里落俩钱。要生意火倒闭,那可容易落个两手空空。”

   “这话……有意思。” 董福兴冷笑着,“我真得好好琢磨琢磨您这覆车之鉴。”

    杨志兴也还以一声冷笑:“嗨,人要都能琢磨透,世上就没翻车的了。得了,我少赔了,得去办大事了。”

    “什么事让您这么急?”

    杨志兴隐而未答,只向他头上方指了指,笑着径自走去。

    董福兴转身抬头,才发现他指的竟是门上那块大匾。心中不免打起小鼓,脸上的得意被不安和羞怒盖了个严实。

   

    北京的六国饭店距前门不远,紧邻天安门南东路的牌楼。背后就是东交民巷,与西交民巷遥遥相对。这一带是大清时就辟出的使馆区,东西交民巷都有外国的巡捕当值把口巡街,禁止一般中国人穿行进入,俨然一个国中之国。中国的法在这块地上不管用,别说要犯,就小偷被追,只要一跑进那道白线,中国警察也管不了。要捉您得逐级上报到外交部,再以外交形式与洋巡捕房协商引渡。外国人不同意,您还就干瞪眼没辙。所以交民巷就只成了对外的大号官称,北京的老百姓都管这叫洋番区,鬼子巷。六国饭店坐落在这,自然成了老北京的土与外国人的洋混杂、交汇的一个窗口。

    穿着一身西装的周正节站在饭店的高台阶下,等人等得有点急。他要等的正是杨志兴,为的是打官司追回墨香斋的事。

    周正节祖籍淅江,光绪二十年,其父从绍兴府调礼部做司案,他们才举家迁来。他幼年就离乡,长在北京。他妹妹周正英更是在京城所生。大清末,他父病故,家境渐衰,好在母亲会过,靠老底倒也还勉强撑个殷实之家的架子。周正节在“京师大学堂”毕业,在一家报社做编辑,主笔。张勋复辟那些天,他也想顺齐月轩的杆儿谋个一官半职。齐少爷应了,可没想到那场戏刚开场就散了。齐月轩归京,他早就听说了,只是怕沾包没敢去。过了一个月,看准了没事,这才又登学士府的门。言语间提起墨香斋之事,他主动请缨,探探打官司的路子。今天他特地约了杨志兴与一大律师见面。可律师都到了,杨志兴仍迟迟未来,他能不急?当然,周正节不止是为他的好友急,内里也为自己。

    杨志兴来了,一下洋车,看着饭店门口进出的人直犯愣。这地界儿离府上并不算远,可他从没来过。看着眼前白的、黑的、黄的、棕的不同肤色,不同打扮的人不犯愣才怪。

  “杨管家。”周正节迎上,“快进吧,人家律师可都来了。”

    杨志兴迟疑着:“周先生,咱们换个地方吧,找个茶馆谈事方便。”

  “嗨,这里边有咖啡厅,就和茶馆一样。”

  “唉,您看看。” 杨志兴向门口撇撇嘴,“那娘们的旗袍都裂到哪儿了?她就不怕丑,也不怕冻着?我们在旗的穿了多少辈儿,也没见敢这么露大腿的。”

     周正节笑了:“您这可是忒老古板儿了。现在就兴这旗袍大开衩。您整个一刘姥姥进大观园。”

    杨志兴苦笑一声:“我看我倒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倒像傻小儿逛窑子。”

    他说话声大了些,身旁一个挎着洋人膀子往外走的女人听见,扭头狠狠一瞥。慌得周正节忙边赔笑点头,边硬把杨志兴拉上台阶。

 

    咖啡厅里光线有些暗,杨志兴进来一时不适应,眼前一抹黑啥也看不见。周正节把他扶到一桌前,他也只模糊地看见有人站起,对方是谁?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周正节介绍:“这是刘玉刘律师;这是学士府的杨管家。”

    刘律师道声“您好”,伸出手,杨志兴忙想握,却握了个空,只好躬躬身。双方坐下短暂寒暄,就直入主题。听杨志兴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刘律师却托着腮帮子,半晌无语。

    杨志兴的眼已缓过来,看清对面这位刘玉律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着长衫,戴眼镜,举止儒雅,不像个律师,倒有几分书卷气。杨志兴端祥着,也猜度着他可能出口的话。

    周正节先绷不住劲,问:“刘律师,您是天津的大律师,什么案子没见过。您看这墨香斋……”

    刘玉淡淡一笑:“官司没有不能打的,我只想问问杨管家,打这场官司,要达到何目的?”

  “当然是想收回墨香斋了。”

  “官司要凭证据,您怎么证明学士府有权收回?”

  “这条街哪个不晓得墨香斋是学士府的产业?我作为中人可以证明和董福兴签的是份应付官面的假约。”

    刘玉笑笑:“杨管家,就您找十个人证,也不如他手里那份书证。若董福兴也承认是假,那还有可能。若你们各执一词,恐怕这书证是推不翻的。”

    杨志兴想想又说:“那份转契上写明,转让款由董福兴以几年在墨香斋所得红利相抵。账上可查到他只有八百多块红利,那么大个墨香斋能就值这点钱?这不……”

    刘玉打断:“他的红利既便只有一块钱,双方周瑜打黄盖,也证明不了契约有假。”

  “那……” 杨志兴一时噎住,无语寻思。

    周正节发急地:“刘律师,您看就没有办法了吗?”

  “当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

    刘玉顿了顿,说:“你们的转契只涉及墨香斋这买卖的转让,可并没有转让地契……”

    杨志兴立刻醒悟:“对,刘律师您真行。您的意思是楼是他的,地还是府上的。咱就收这块房基地。”

  “是这意思。不过口说无凭,得拿出地契来。”

    杨志兴长叹了口气,片刻才说:“我从我爹手上接任管家,还就没见过这份契。按说应该有,可陈年老账本,凭证簿我都一页页的查过,就找不着。”

    刘玉苦笑一声,只叹口气,摇摇头。

    周正节扫一眼二人,稍思又问:“刘律师,这样就没法儿了?”

    刘玉未答,指指桌上咖啡:“杨管家,请。”

    杨志兴正口渴,一口喝下大半杯,苦得他直颦眉咧嘴。

    刘玉笑了,这才不慌不忙地说:“打官司就如同喝咖啡,若觉得苦就得加糖,多点甜头。在中国打官司,多没理的官司都能赢的。关键是……”

    杨志兴明白他的意思,问:“您明说得多少钱?”

    刘玉抿了口咖啡才说:“若被告方不能往里砸钱,还有个数。要是被告方也使钱,那就水涨船高了。这官司你们本来就证据不足,占不到理上,若钱再压不倒对方,那可没多大胜算了。”

    杨志兴沉吟半晌,思忖再三,终于说了一句话:“刘律师,您容我回去好好想想,也和少爷商量商量?”

    说着,起身告辞,匆匆向外走。

    周正节忙追上,跟他到了走廊里,才问:“杨管家,您这是……”

    杨志兴苦笑着:“辛苦您了。我刚才没好意思说,您给刘律师代个话。就说我要是找着地契,再请他。要找不着,这官司就不打了。”

    周正节极不情愿地:“就这么……不太窝囊了。”

    杨志兴叹口气:“府上这回已经元气大伤,再折腾不起了。没有谱的事我可不敢冒这个险。”

    说完,径自向大门口走去。周正节愣了愣,又忙返回咖啡厅内。

    未等坐稳,周正节就急着问:“刘玉兄,咱们是朋友,你不妨明言。墨香斋……”

    品着咖啡的刘玉瞥他一眼,笑了;“正节呀,人家苦主都不急,你急什么?依我看你必有所图。既是朋友,还瞒我?”

    周正节略有尴尬地笑笑,稍思才说:“不瞒刘兄,我替齐少爷争这墨香斋,除了尽朋友之谊,的确有自己的一点考虑。我是早想自己办一份报,最近一家小报正要转让,价格很合适,我想接过来。我相信凭我的能力和经验,一定能办成京津最火的报。只是我勉强可凑齐转让费,一时难筹流动资金。若墨香斋能争回,我就可以在那儿印报,纸可以赊,印刷费可欠,不出半年我就能周转开。所以……”

    刘玉盯着周正节抿嘴笑着,笑得有些异样。

    周正节停住,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有些迟疑地:“刘兄,您是不是觉得……”

  “我觉得你想的挺好,很有些经营眼光。” 刘玉忙接过话茬,“不过,这个官司既便打,即便打赢,也不是很快能结案。对你恐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见周正节有些沮丧,又话锋一转,“你不妨换个角度去看,去想。”

  “换个角度?”

  “对,你想,占着墨香斋的一方怕不怕打官司?愿不愿息事宁人?我们吃律师这碗饭,就不在乎帮谁。一个道理,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完全可以找那董掌柜去摊牌。我想若你话在点上,敲得分寸合适,他倒有八成愿帮你这个忙。再说,你的报若卖火了,对他的生意也大有所益嘛。”

   周正节闻言兴奋得眼睛有些发亮,但还言不由衷地:“这主意是好,只是我与齐少爷是好友,情面上有些……”

    刘玉笑出声:“本来我还想多直言几句,看你这样子,我倒成了小人……好了,不说了,你自已去掂量吧。”

  “别,别别,” 周正节发急地,“您说得对,您说。”

 

    而后不久,周正节果然去找了董福兴。事情也果然如刘玉预料的一样发展,两人一拍即合。周正节如愿接下了那家报,更名为《实报》,墨香斋成了他印报的定点厂家,不过暂赊欠材料工本。很快《实报》 在京城渐渐站稳了脚,成了报业的后起之秀。特别是它的文学副刊,笔调清新,活泼多样,俗雅共赏,成了许多人必读之文和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随着利带来的自然是双方都皆大欢喜。

    方倩儿不解,曾问丈夫:“周先生是少爷的好友,怎么就能帮了你?”

    董福兴就回了一句话,“嗨,有钱拉着,利牵着,谁和谁不能成朋友?”

    杨志兴没找着地契,也没敢冒险去告,填那无底洞。齐月轩也没去教育部备候,倒依郝炳臣的主意,把后海边的一座破庙盘下,改建成了一所新式小学,当了校董。杨志兴虽起初犹豫,但也被少爷“救国需救本,中国之兴,赖以启迪民智”的话打动。自忖花费不多,又能给少爷谋个正事,也就松口,由他去了。

    少爷有了正差,府上的事,买卖的事安排停当,又有一件事让杨志兴头痛。头年娶的那位新少奶奶,在少爷回祖地时没跟着去。回京后,到庆王府去接,人家说早回了南方娘家。私下有人告之,其实早就另嫁了。

    这事在他心里藏了好几天,才绕着弯子和少爷提。没想到,齐月轩竟没拍桌子,瞪眼睛,大发雷霆。听了只是沉默半晌后,付之一笑,说:“还是给人家补份儿休书吧,别将来又弄得不明不白。”

    杨志兴又提再娶,却让齐月轩没好气地堵了回来:“杨叔,我的婚事不用你操心。” 见杨志兴有些尴尬,又笑着说,“我看你倒该给月娥找个娘了。”

    杨志兴别的事都敢劝,就这婚事他不好直言。正思忖着,齐月轩倒眼晴一亮:“有了,有了。我看严妈就不错,心好,岁数也合适。她没出籍,这主我做得。得,就赏给你如何?”

    杨志兴没料到他倒打一耙,但这耙子倒打得他心里又疼,又舒服。这些年严妈和他早就有些意思,只不过隔一层窗户纸。他涨红了脸,半天才嗫嚅地:“那……还得人家愿才行,勉强不得。”

    齐月轩第一次看到杨叔如此狼狈,不禁笑出了声:“你放心吧,杨叔,我要没几分把握,也不会吐这口儿。就退一万步说,民国了,她就不应,我也不会逼人上吊。”

    杨志兴憨笑着,没再吱声,不过心里挺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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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家无戒 评论 (评论时间2009-12-16 12:56:00)  
杨志兴你忒多事[嘻嘻]拜读[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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