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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那丁 评论 (评论时间2012-10-18 09:41:28)  

    崂山道士

    蒲松林 著

    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少慕道,闻崂山多仙人,负笈往游。登一顶,有观宇,甚幽。一道士坐蒲团上,素发垂领而神观爽迈。叩而与语,理甚玄妙。请师之,道士曰:“恐娇惰不能作苦。”答言“能之。”其门人甚众,薄暮毕集,王俱与稽首,遂留观中。  

    凌晨,道士呼王去,授以斧,使随众采樵。王谨受教。过月余,手足重茧,不堪其苦,阴有归志。   

    一夕归,见二人与师共酌。日已暮,尚无灯烛。师乃剪纸如镜黏壁间,俄顷,月明辉室,光鉴毫芒。诸门人环听奔走。一客曰:“良宵胜乐,不可不同。”乃于案上取壶酒,分赉诸徒,且嘱尽醉。王自思:七八人,壶酒何能遍给?遂各觅盎盂,竞饮先釂,惟恐樽尽,而往复挹注,竟不少减。心奇之。俄一客曰:“蒙赐月明之照,乃尔寂饮!何不呼嫦娥来?”乃以箸掷月中。见一美人自光中出,初不盈尺,至地,遂与人等。纤腰秀项,翩翩作霓裳舞。已而歌曰:“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其声清越,烈如箫管。歌毕,盘旋而起,跃登几上,惊顾之间,已复为箸。三人大笑。又一客曰:“今宵最乐,然不胜酒力矣。其饯我于月宫可乎?”三人移席,渐入月中。众视三人坐月中饮,须眉毕见,如影之在镜中。移时,月渐暗,门人然烛来,则道士独坐而客杳矣。几上肴核尚存,壁上月,纸圆如镜而已。道士问众:“饮足乎?”曰:“足矣。”“足,宜早寝,勿误樵苏。”众诺而退。王窃忻慕,归念遂息。  

    又一月,苦不可忍,而道士并不传教一术。心不能待,辞曰:“弟子数百里受业仙师,纵不能得长生术,或小有传习,亦可慰求教之心。今阅两三月,不过早樵而暮归。弟子在家,未谙此苦。”道士笑曰:“吾固谓不能作苦,今果然。明早当遣汝行。”王曰:“弟子操作多日,师略授小技,此来为不负也。”道士问:“何术之求?”王曰:“每见师行处,墙壁所不能隔,但得此法足矣。”道士笑而允之。乃传以诀,令自咒,毕,呼曰:“入之!”王面墙不敢入。又曰:“试入之。”王果从容入,及墙而阻。道士曰:“俯首骤入,勿逡巡!”王果去墙数步,奔而入。虚若无物,回视果在墙外矣。大喜,入谢。道士曰:“归宜洁持,否则不验。”遂助资斧,遣之归。  

    抵家,自诩遇仙,坚壁所不能阻。妻不信。王效其作为,去墙数尺,奔而入,头触硬壁,蓦然而踣。妻扶视之,额上坟起,如巨卵焉。妻揶揄之。王渐忿,骂老道士之无良而已。

    穿墙记

    马塞尔·埃梅

    吕彤邻

    在蒙马特区的奥尚街七十五号乙单元的的四层楼上,住着一位超群出众的人物,他名叫杜蒂耶,独具奇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穿墙而过。此公架着一副夹鼻眼镜,蓄着一小撮黑胡子,在注册部当个三等职员。冬天,他乘公共汽车上班,到天气转暖时,就戴顶小圆帽安步当车。

    杜蒂耶发现自己具有这种奇才时,刚刚过了四十三岁。一天晚上,当他走进单身汉套间的过道时,不巧突然停电,于是他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阵。来电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到了四楼室外的楼梯台上。可是他的房门却是从里面上的锁,这个意外事件使他百思不得其解。虽然他明知道此事实属荒唐,也还是决定照原道回屋,也就是要穿墙而过。这种神奇之才似乎未能对他有何益处,反倒多少使他觉得不快。第二天是星期六,他趁下午不上班,拜访了区里的一位医生,向他讲述了自己的病状。医生相信他讲的都是实话。经过检查之后,发现他患了甲状腺死壁螺旋性硬化症,便给他开了处方,进行超量的剧烈活动,并以一年服用两片的剂量,叫他服用参有米粉与半人半马激素的四效比雷特粉。

    杜蒂耶尔吃过第一片药,把剩下的扔到抽屉里,将这件事也就忘个精光。至于超量的剧烈活动,作为职员,他的活动都有一定之规,和任何过激活动都是无缘的。工作之余,他也只是看报,集邮,根本用不着消耗体力。因此一年之后,他依然保有穿墙的本领。不过,除了偶尔疏忽之外,他从未露过此招,因为他既无心冒险又缺乏丰富的想象力。他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变换一下进门的方式,仍旧摆弄着锁孔,不无费力地开门,过门而入。要不是一个非常事件突然降临,使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他会相安无事地在陈规旧俗中寿终正寝,根本想不到让他的天赋经受检验。

    他所在的办公室副主任穆龙先生另有它任,接任的是莱居叶先生。此人说话简短,长着一把毛刷子般的胡子。从第一天起,新上任的副主任就觉得杜蒂耶的戴链眼镜和小黑胡子很不上眼,故意把他当成个招人讨厌、邋塌可笑的糟老头。更有甚者,这位新上司自以为在工作中实施了举足轻重的改革,而这一举动却扰乱了下属们心头的平静。二十年来,杜蒂耶写信时总是按下列格式开头的:”根据贵方某月某日大函,并参照我们来往的信件,我十分荣幸地通知您……”莱居叶打算代之以另一种更富有美国味的格式:”某月某日来信收悉,我通知您……”杜蒂耶不习惯这种书信格式,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老一套的格式上去。这种难以自制的顽固态度惹得上司对他越来越不满。注册部的气氛使他感到十分压抑。早晨,他忐忑不安的上班,晚上躺在床上,他常常要辗转反侧一刻钟后才能入睡。

    这种墨守陈规的顽症影响着莱居叶先生的改革成功,使他感到忍无可忍,便把杜蒂耶轰到一间半明不暗的小屋子里。这间屋子紧挨着副主任的办公室,走进这间小屋得走过一扇又矮又窄的小门。这门面向走廊,上面用大字写着:杂物储藏室。杜蒂耶以逆来顺受的心情忍受了这种空前的侮辱。然而他在家看报时,读到”社会新闻”上报道的一些凶杀案,竟十分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盼望莱居叶先生早已遭人暗算。

    一天,副主任挥舞着一封信闯入小黑屋,大声吼道:”给我重写这封蹩脚的信!给我重写这封蹩脚的信!真给办公室丢人!这一钱不值的蹩脚的信!”

    杜蒂耶本想反驳,可是莱居叶先生却用雷鸣般的声音骂他是死守陈规的老蟑螂,把手中的信揉成一团,扔到他脸上。杜蒂耶虽然为人谦恭,自尊心却很强。他一个人呆在小黑屋里,觉得一阵阵发烧。突然,他心血来潮,离开座位,钻进他与副主任办公室之间的那堵墙里。他进去时十分谨慎,只让脑袋露在墙的那面。副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正在审阅一个职员起草的公文,他神经质地勾掉一个逗号,突然听到办公室里有人咳嗽。一抬头,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攫住了他,他觉得杜蒂耶的头像打猎带回的兽头一样悬挂在墙上,而且这个头居然还活着,透过戴链眼镜,向他射来一道愤怒的目光。更为可怕的是,这个脑袋开口说话了:”先生,你是流氓,混蛋,无赖!”

    莱居叶吓得一下愣住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个怪物。最后,他费了好大劲儿才从椅子上挣扎起来,冲到走廊,奔向小屋。杜蒂耶像往常一样,拿着笔坐在那里,安详而又认真。副主任端详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讲了几句话,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他屁股还未坐稳,脑袋又出现在墙上了。

    “先生,你是流氓,混蛋,无赖!”

    就这一天,吓人的脑袋在墙上出现了二十三次。往后的日子里,依然天天如此。杜蒂耶对这种把戏得心应手,再也不能满足于辱骂副主任了。他吼叫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吓人话语,比如他用叫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大喊大叫:

    “嘎鲁-嘎鲁!一根狼毛!(狂笑)哆嗦一下就要拔掉所有猫头鹰的犄角!(狂笑)”

    可怜的副主任听到这些话,越发面无人色,上气不接下气,头发笔直地竖起来,失魂落魄,虚汗一滴滴顺着脊背往下淌。第一天,他就掉了一斤。一星期后,且不说他明显地垮下来,还新添了两种病:用叉子喝汤,向治安警察行军礼。第二个星期一开始,一辆救护车就把他从家里送进了一所疗养院。

    杜蒂耶可算摆脱了暴虐的莱居叶,终于又可以使用他十分亲切的格式:”根据贵方某月某日大函……”然而,他并未就此满足,有一种东西附在他身上,叫他摇摇欲试。这是一种新的欲望,无法克制,除去穿墙而过别无他求。当然,这个要求也容易满足,例如在他自己住所就可以,再说其他地方也总是不缺墙壁啊。但是,具有非凡本领的人是不会甘心在一些琐碎小事上施展本领的。再说穿墙而过本身也谈不上是一种目的,只不过是冒险的开始,有始还得有终。一句话,应该得到报酬。杜蒂耶尔对此心里十分明白。他觉得在他身上有一种一举成名出人头地的愿望正在不断增长,同时他也产生了一种旧念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墙后召唤他。不幸的是,他找不到目标。他试图在报纸上找到灵感,读报时尤其注意政治栏与体育栏。在他看来,这都是值得尊敬的职业。然而,他终于发现这两个行业并不能为穿墙而过的人大开方便之门。最后他只好把注意力转到社会新闻栏上,这类报道给人较多的联想。

    杜蒂耶首次作案是在右岸的一家大银行里行窃。他穿过大约十二堵墙,钻进各式各样的保险柜,兜里塞满了钞票。临走时,还用红粉笔签下他的化名:嘎鲁-嘎鲁,在名下再划上一道,划得非常漂亮。第二天,所有报纸都付印了这个签名。一周后,嘎鲁-嘎鲁名声大振。公众毫无保留地倾心于这位大盗:他竟能如此巧妙地戏弄警方。他每天夜间都要完成一桩新业绩,或是洗劫银行,盗窃珠宝店,或者偷盗某家富翁,以此再振声威。不论在巴黎或在外省,所有想入非非的妇女无不热切地渴求将自己的身心奉献给可怕的嘎鲁-嘎鲁。在短短一周里,布迪卡拉的名钻石被盗,市银行被窃,大家的热情简直被激发到如痴如醉的地步。内政部长被迫辞职,注册部长跟着垮台。可是,杜蒂耶先生虽然富甲巴黎,仍旧准时上班,大家都说应授予他科学院奖。每天早晨,在注册部,他的欢乐莫过于聆听同事们评论他夜间的丰功伟绩。他们说道:”这个嘎鲁-嘎鲁可真了不起,简直是个超人,是个天才。”杜蒂耶承蒙大家如此夸奖,满脸通红,觉得很过意不去。在他那副戴链小眼镜后面闪烁着友好与感激的光芒。这种气氛使他无法自持,再也不能继续保密了。他羞羞答答地打量一下自己的同事。他们正围着报纸,读着详细描述法兰西银行盗窃案的报道呢。他十分谦虚地宣布:”你们知道吗?嘎鲁-嘎鲁,这就是我。”全场顿时哗然,杜蒂耶的一句衷肠话竟招来一阵无休止的笑声。从此,他就被人戏称为嘎鲁-嘎鲁。傍晚下班时,他的同事们没完没了的嘲笑他,使他觉得生活似乎并非那么美满了。

    过了几天,嘎鲁-嘎鲁在和平街作案,让夜巡队当场拿获。他在纸箱上签了名,就开始大唱祝酒歌,用大块金子做成的酒杯乱砸玻璃。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钻进一堵墙,避开巡逻队的搜捕的。此举的目的大概只有一个,就是让他的同事们大为惊讶,因为他们素来不相信这一点,很使杜蒂耶为此难堪。不出所料,这帮人一看到第二天的报纸在头版上刊登着杜蒂耶的照片,果然大吃一惊。他们伤心地追悔不已,居然未能领略这位同事的奇才。为了向这位天才的同事表示敬意,他们纷纷在下巴上蓄起小胡子,其中有些人出于羞愧与羡慕,甚至忍不住把手伸向朋友家或熟人的表和钱包里。

    大家或许觉得,他仅仅为使几个同事吃惊就自投罗网,未免太为轻率。这种举动同出类拔萃之辈的身份颇不相称。其实,这种理智上的外在理由对这个决定根本无足轻重,杜蒂耶放弃自由,当时只想挽回面子,实际上他不过是在命运的斜坡上顺坡而下罢了。对于一个能穿墙而过的人来说,如果他连监狱的墙一次都没有碰过的话,还有什么行动更够味儿呢?当杜蒂耶被带进监牢时,感到命运真是对他格外垂青,厚厚的墙壁对他来说可够过瘾。他被监禁的第二天,看守们就目瞪口呆地发现,犯人在牢房的墙上钉了个钉子,上面挂着典狱长的金表,至于他是怎么搞到这块表的,他是不会也不愿意解释清楚的。表是物归原主了,可是第二天,那块表和借自典狱长藏书室的《三个火枪手》的第一卷又一起放在了嘎鲁-嘎鲁的床头。监狱里的工作人员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看守们抱怨有人踢他们的屁股,却说不出这脚是从哪里飞来的。好像现在不只是隔墙有耳,还是隔墙有脚呢。嘎鲁-嘎鲁被拘禁一周之后,一天早上,典狱长走进办公室,在桌上发现了下面这封信:

    典狱长先生台鉴:

    根据本月十七日咱们之间的交谈并参照去年五月十五日您的规定,我荣幸地通知阁下,我刚看完《三个火枪手》的第二卷,打算今夜十一点二十五分到三十五分之间越狱。

      典狱长先生,请接受我深切的敬意。 

    嘎鲁-嘎鲁  

    这天夜里,尽管杜蒂耶受到严密的监视,结果还是在十一点半越狱了。翌日清晨,消息一传开,顿时引起一片颂扬之词。这次作案之后,他的声望简直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杜蒂耶似乎并不打算躲躲闪闪,他照旧大摇大摆地来往于蒙马特大街。越狱三天后,临近中午时,他在科兰古街的幻梦咖啡馆再次被捕,当时他正和几位好友大喝柠檬白酒。

    他又被带回监狱,关进一间有三重锁的黑牢。当天晚上,嘎鲁-嘎鲁又逃之夭夭,躲到典狱长家的客房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九点来钟,他打铃叫来女佣人,说要吃早餐,然后就老老实实地被闻讯赶来的看守从床上带走了。典狱长忍无可忍,在杜蒂耶的门前安置了一个警戒岗,还罚他啃干面包。中午时分,犯人在监狱附近的饭馆用餐。喝过咖啡之后,他给典狱长挂了一个电话:

    “喂,典狱长先生吗?我万分抱歉!可是刚才我出门时忘带你的钱包了,弄得我在饭馆里不知所措……能不能劳驾您派个人付一下饭钱?”

    典狱长亲自赶去,禁不住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起来。杜蒂耶感到自尊心受到伤害,于当晚越狱,一去不回。这次,他小心地刮掉小胡子,把戴链眼镜换成玳瑁眼镜,再戴顶鸭舌帽,穿上一件大方格外套和高尔夫球短裤,顿时面目全非。他在第一次被捕之前,就把部分家具连同一些贵重物品都搬到朱诺街的一所公寓里。这次他干脆住到那儿去了。他对那威震四方的声誉已日觉厌倦,而且自从入狱以来,对于穿墙而过的快感也已多少有些腻烦.最厚实高大的墙壁现在在他看来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屏风。他渴望从巨大的金字塔中来回穿越。他一面等待着埃及之行的计划逐渐成熟,一面过着四平八稳的日子,要么集邮,要么看电影,要么在蒙马特区长时间的闲逛。他把下巴刮得光溜溜的,再配上副玳瑁眼镜,变得判若两人,连最亲密的朋友与他擦肩而过也认不出他。只有画家让·保尔那双明察秋毫的眼睛注意着区里老住户身上的些微变化,他终于认出了伪装者的真面目。一天早上,他和杜蒂耶在阿不勒瓦街打了个照面,忍不住用粗俗的黑话对他说:

    “喂,甭装蒜了,打扮得那么洋,想混过便衣还是怎么着?”拿老百姓常用的话说:我看得出来,你打扮成上等人,是想躲过警察局的暗探。

    杜蒂耶喃喃地说:“啊,你认出了我。”

    他感到心慌意乱,打算早些动身去埃及。可是就在当天下午,他15分钟里两次在勒比克街上碰见一位金发妇女,真是一见钟情,什么集邮、金字塔,什么埃及,一下子扔到了脑后。再说那位金发妇女也饶有兴味地瞟了他几眼。对于今天的年轻妇女来说,还有什么比高尔夫球短裤加上一副玳瑁眼镜更令人神往的呢?这使她联想起自己钟爱的电影明星、鸡尾酒会,还有那个加利福尼亚之夜。可是,让·保尔告诉他,这个美人已经嫁给一个醋意十足的粗野男子。这个疑心很重的男子自己过着乌七八糟的生活,晚上十点到凌晨四点之间总是把老婆丢在家里。不过出家门时,他总忘不了小心翼翼地用两重锁把她关在屋里,每扇百叶窗上都挂着把大锁,他也严密地监视着她,甚至还到蒙马特街去盯梢。

    “他看得紧着呢。一副十足的无赖相,谁也甭想打他那口子的主意。”

    然而,让·保尔的警告只能给杜蒂耶火上浇油。第二天,他在多罗柴大街碰到这位少妇后,居然大胆地尾随她进了一家奶酪店。杜蒂耶在她买东西的当儿,向她吐露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并说他对一切都了若指掌,诸如恶丈夫、锁门,百叶窗之类,不过他表示当天晚上他还是要到她的卧室去。金发妇人涨红了脸,手中的牛奶罐瑟瑟发抖,脉脉含情的眼睛湿润了。她低声叹道:”天啦!先生,这不可能。”

    这令人精神焕发的当天晚上,十点来钟,杜蒂耶就在诺尔万街东张西望,注视着一道坚实的厚墙。墙后一间小房隐约可见,在这里只能看到房顶上的风信鸡和烟囱。墙上的门开了,一个汉子小心翼翼地锁上身后的门,走上朱诺大街。杜蒂耶静静地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交叉路口上,过后又数了十下,他飞奔开来,用矫健的步伐钻进墙里,一刻不停地在障碍物中奔跑,一头扎进美丽囚徒的卧室。她不胜欣喜地迎接来访者。这天夜里,直到深夜,他们还沉醉在温柔乡里。

    第二天,杜蒂耶头疼得厉害。可这算得了什么,他才不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失约呢。不过,他还是无意中在抽屉里翻出两片药,午前午后各吞了一片。晚上,他的头不那么痛了,而且一激动,也就无暇顾及了。少妇焦急地盼望他光临,一想起昨夜的情景,更是急不可耐。这天夜里,他们相亲相爱直到凌晨三点。分手后,他在穿墙时觉得腰部和肩部好似有一种平时少有的摩擦感,当然他认为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可是,当他穿到外面围墙时,明显地感到有一种阻力,他仿佛在一种流动的物体中运动,不过这物体越变越稠,而且他每使劲一次,这物体就变得愈坚实,终于他全身都被固定到墙壁里,他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挪动。猛然,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进脑际:他在白天吃了两片药,以前他还以为这是阿司匹林,其实这正是去年医生让他服用的四效比雷特粉。药效加上超量剧烈活动,真是立竿见影。

    从此,杜蒂耶就僵立在墙里,直到今天还呆立在那儿呢,就嵌在石缝里。夜深人静,每当巴黎的喧嚣过后,夜间还在游逛的人们来到诺尔万大街时,就可以听到一个仿佛发自坟墓深处的嘶哑声音,人们还以为这是布特街十字路口上呼啸的风发出的哀鸣,其实这正是嘎鲁•嘎鲁•杜蒂耶在抒发他的一腔哀怨,痛惜他光辉业绩的悲惨结局与转瞬即逝的美妙爱情。好几个冬夜,让•保尔解下吉他,壮着胆子走在呜呜作响的荒凉的诺尔万大街上,奏起一支歌,安慰那可怜的囚徒。从他冻僵的手指上拨出的一个个音符,宛如一束束月光泻进石缝的深处。

    【点评】

    比较这两篇“穿墙记”,我们是有所感触的。前者的故事情节用一个语义结构相似的单句去概括,就是“王生学道回家触墙而仆”。小说用现实的语调讽刺了怕苦怕累的人,属于说教性寓言。后者游戏成分重一些,语调诙谐,相当于讲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当然也有道德的寓意在,但没有主题先行。的确,这类寓言的目的在于富于教益,希望人们接受它,因而它对人物的心理和现实是不怎么关心的,实用态度使其直奔主题,常有单调枯索的毛病。后来,霍桑、卡夫卡发展了这类小说,一种更精致复杂、不附加任何明显教义的现代型小说。

    浪漫主义时期,寓言作为幻想的产物是受到轻视的,因为它的表层和深层结构间是一种世俗的“直指”关系,不如象征那样能同化主客体、心物与反正。德曼认为,寓言对语言的了解才是真实的,它可以破除自我和非自我(物我)的幻想性认同,寓言式阅读适合大多数作品。德曼强调,寓言抵制语言与概念之间的结合,它表明符号与意义的关系是一种人为。德曼的解构式阅读对头脑僵化的人具有积极意义,但作为社会文化产物的我们还是愿意沉浸在“逼真如画”中的,哪怕明知这是一种幻觉。马·埃美的《穿墙记》达到了这种效果。与《崂山道士》相比,它是超现实的和富于教益的,但作者并不刻意追求这种意义,他只是玩了一个游戏,其情节、语言都指向了小说的本质——一种关于人的存在和自由的状态,尤其是结尾,与封闭的《崂山道士》不同,它是开放的和没有终结的。蒲松林的《崂山道士》就有中国式小说的一个普遍问题,我们太重视小说的教育功能了,总不能以无功利的游戏态度来对待它,以致严肃的寓意损害了它的自由天性,本来这篇小说是可以写得轻松愉快,蛮好玩的。

    接下来的是,小说是否只是一个纯粹的游戏?游戏是它的本质吗?满足游戏趣味者就是好小说?如何平衡游戏与寓意的关系?值得我们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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