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新浪博客jj8281081 访问量：1794 作者：何庐有 发布：
小河 首发时间：2009-10-04 18:16:00
快乐容易淡忘 悲痛刻骨铭心（1）
-----记张开元老师文革中的遭遇
我的中学（江西省庐山中学）张老师--张开元老师，1928年生，自幼好读书，记忆力强。可正是要读书的年龄，日本鬼子却打来了，在九江被迫辍学，跟随大人一同逃难。张老师天资聪慧，一篇古文或几首诗读上几遍就能背诵。八年抗战，他一面帮助家里干些家务活儿，一面自学功课，主要靠私塾、自学、补课等方式坚持进行学习。抗战胜利后，1946年10月，在庐山中学初二下学期插班读书，那时他已经是位18岁的小伙子了，他跟着13-14岁的小同学一起上课，是抗战时期错过了读书时期，同伴很多都不读书了，只有他坚持着。他读书很刻苦，经常跳级，哥哥比他大四岁，初中毕业时他们已经是平起平坐了，他们同时考取了高中。由于家境贫寒，大人只好选一人继续上学，张老师知道后，向哥哥下跪，哀求哥哥把机会让给他。哥哥见弟弟如此痴迷读书，也就应允了。当年，家里有人能上高中，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为了给张老师交纳学费，全家都要省吃俭用。哥哥为了谋生，去瓷器店里学画瓷像。学成后赚钱养家糊口，张老师也很懂事，为了减少家中负担，他勤工俭学，一边读书，一边在学校图书馆做事，学校也可免去他部分学杂费。有时，还有幸得到外国教会老师的一点资助。他先后在庐山中学、九江高工、九江同文就读，最后考入东北师大。求学之路是很艰难的，为了减少开支，他经常转换学校，总是挑学费低廉的学校读书。在九江同文中学读书时，没经过学生本人同意，全班同学集体转入了“三青团”，这对张老师“文革”被批斗埋下了阴影。
1950年,张老师考入东北师大俄语专业，他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武汉华中大学任教，并在武汉与万氏结婚，婚后生育一女。张老师为了和他父母能在一起，他要求调回庐山，并被安排在庐山中学任俄语教师。他热爱教育事业，关心下一代成长，教学认真负责，还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免费给学生补课。追求升学率，是一个很敬业的教师。
张老师学识广博，喜爱旅游，寒、暑假经常游览大江南北。旅途中吃、住、行极其简朴，为的是节省钱游览更多的地方。他10岁开始记日记，从国家大事到家庭琐事，凡感兴趣的都记上一笔。生活里，旅途中，那些令他感动的东西他都记下，从没间断过。张老师很健谈，对晚辈十分和蔼。1965年因感情不和，张老师与万氏离婚，女儿被万氏带回老家。
1966年文革初期，“破四旧”运动开始了。张老师犹国犹民,他经常非常痛心地讲着他近期亲眼所见的事件，他说：“那些人把大林寺缅甸玉佛搬到了中学，说准备卖给外贸出口部门。他们（指红卫兵）年轻识浅，把大林寺抄来的上万册线装经书，其中还有许多其它经典著作，以及木制、藤编的各种佛像，京剧团的道具等大堆、大堆地放在山洞对面的场子上烧，整整烧了一夜，烧得满天通红。”
张老师非常心疼，他是个读书人，烧书如同烧心，可他又不敢上前制止。他想向上反映这件事。可学校没有正常的教学秩序，庐山的党政机构也瘫痪了。他只好向武装部反映，可没有用。他看从东林寺抄来的铜塔，塔上刻有晋什经文，是稀有的文物，当时就放在学校的生物室内。又向工作组反映，说：“这是东林寺净土宗重要文物，日本、朝鲜等国际友人常来朝拜此塔，文物价值非常高，是极为珍贵的文物。”这话说了还是等于没说，铜塔被拆开后丢在地上，以后被当作废铜卖掉了，张老师的心情可想而知，他不知道为什么，文革为什么革这些文物的命，这些都是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存啊。在当时张老师想不通？专家想不通？开国将领想不通？所有人的都想不通！他们那里知道文革运动的真正目的？
庐山有几个信佛教的人常去大林寺和尚那里聊聊天。不知是谁把他们说成是“特务”组织，并取了个“中华民国右督军”的名称。那时候，把一位叫徐祖荣的人抓了起来，对他大搞逼供讯。徐的人格受到侮辱，难以忍受非人的礼遇，他趁看守人员不备，从3楼跳下，脑碎身亡。
就这样，一个让张老师感到麻烦的事出现了，徐祖荣父母曾是他祖父母的邻居，与他自幼相识，文革前的那段时间，俩人因单身而交往密切，他常来张老师家闲坐，邻居们都知道。无非说的都是有关女人的话题。徐一死，就引起好事者的怀疑，可张老师却蒙在鼓里。
徐死后，案子就更加神秘了，他们想要挖出隐藏在徐后面的阶级敌人。张老师的文革灾难从此降临了。
第一章 庐山中学校内的遭遇
1、牵连、 抄家、 隔离审查
1967年8月1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关于处理江西问题的若干决定》结束造反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械斗局面。由于庐山造反派内部没有大的派别争斗，学校文化大革命运动转入斗、批、改和清理阶级队伍阶段。此时庐山发生了上述“中华民国右督军” 反革命特务组织，紧随各单位深入很挖隐藏反动特务组织成员，由于徐祖荣的牵连，张开元老师就被怀疑是右督军组织里面主要成员，随着悲局开始发生了。
经人介绍张老师与一王姓农村姑娘相识，一年后，也就是1967年5月1日，张老师与她正式登记结婚。这天，是叔父结婚大喜的日子，他还沉浸在新婚喜庆之中，可他万万没想到，灾难就要临头了。
几个月后的一个早晨，贴着大红喜字的大门，被砸开，冲进一群“红卫连”(庐山中学红卫兵组织)革命小将，其中一个是张老师女学生陈某，平时并没有和张老师任何矛盾，也许是想表现自己，也许是对反革命特务恨之入骨，她想做一名文革中的积极分子，进门就拉住新娘的衣领，对着新娘连煽几个耳光……接着要他们站到一边，眼巴巴看着这群人在阁楼上、床底下到处搜查，他们翻遍了每一个角落。还用剪刀将刚结婚的新被面、枕头剪开，就连地板、墙壁也不放过。抽屉、书柜都翻得乱七八糟。该打翻的都打翻了，该打碎的也打碎了，新房里一片狼藉。
对这突如其来的“革命行动”张老师没有一点准备。
张老师问：“为什么抄我的家？我犯了什么法？”
领头的学生说了一句：
“你这个反革命特务！”
另一个接着说：“你还不知道认罪。”
“我是反革命特务？”没想到自己突然就变成了反革命特务。
这一件事是真的吗？张老师恍若在梦中。不管他相信不相信，从这一刻起，他已由一位人民教师变成了一名“反革命特务”。张老师隔离起来。张老师没有反抗，他回想自己一生，深信自己没有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情。这群学生扛着几箱“战利品”，押着张老师从新房来到中学（原英国学校），然后将他关押到地下室里。把与几位“走资派”关押到了一起。
2、找反革命特务证据的假“枪毙”
原英国学校地下室,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空间矮小没有窗子，只有一个小小的通气孔，面积很小，里面关着3个人，除了摆放3张床之外，就无转身的空隙。红卫兵白天在门外把守，夜晚将门上锁。
张老师被关进去了，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心想，大概是红卫兵搞错了，忍几天待搞清楚了就可以出去。可他没想到，这才是苦难的开始。
学校专案人员说张老师是“反革命特务”，可没有证据，他们想从抄家的东西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可找了几天，还是证据不足。于是，就想通过逼供讯的方法达到目的。
有一天晚上，几个年幼无知又好搞闹恶剧红卫兵把张老师押到红卫连办公室，其中一个红卫兵拿过来一个抽屉，并命令他跪在抽屉上面。这抽屉只有一公分的边沿，要跪在两边，重量都落在这一公分的边沿上，膝盖痛得难以忍受。这上面怎么能跪人呢！张老师想，这些红卫兵小将真是想绝了，他们真的很会折磨人阿。张老师不时地总想挪动一下位置。重心落在抽屉边，时时都有危危欲坠的感觉，让人颤抖。他们还要求张老师跪直，要他高举起双手。
审问开始了。
张老师他认识徐祖荣，徐祖荣是右督军，右督军是当时的一个被查的反动组织，全称“中华民国右督军”。他先是被牵扯到这里面去了。
一位高中住校生(学生小头目)一边坐着，一边将一只臭脚翘到桌子上，他不停地抠着他的脚趾叉，不紧不慢地审问：
“张开元，你参加‘右督军’的事要老实交代！”
张老师一头雾水，马上给予否认。
那位学生头目又说：“你的好朋友徐祖荣是右督军，他常来你家与你密谋。很多人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张老师申辩：“我们的关系好不可否认，但我没参加过右督军。”
另一个学生用棍子从后面敲叔父的头，说：
“我们已掌握了大量的事实，你还是里面的外交部翻译司司长呢！”
张老师矢口否认：
“我绝对没有参加过右督军组织。”
那位头目见张老师嘴硬，就对他采取逼供讯。
审讯到半夜，张老师跪在抽屉上，不能弯腰。这样跪久了特别难受，可一弯腰，背后就会猛踢一脚，连抽屉带人一起倒在地上。有时，他们还会猛踩张老师后脚根，这一踩，痛得人钻心，几个月脚都是拐的，无法正常行走。事后张老师说：“这班学生的火气盛，一句话没回答好，随手就用拳头、木棒朝你砸过来，他还多次被皮带抽，被枪托砸，身上的暗伤、明伤大大小小达十几处。
张老师感觉很冤枉，遂向武装部反映自己的情况。武装部把情况与学校红卫兵组织沟通，学校红卫兵又召开批斗会。那一天，一班学生把张老师在舞台上打倒在地，众多的拳脚打得他直到不能动弹为止。打完后说：我们没有冤枉你，你就是反革命特务。打了还不准声张，红卫兵警告，你看着办，如果还要告状，那就……意思是说那就再重重的打。张老师再不告状了，他向谁可以伸冤呢！
张老师伤势很重，去医院看病，医生不敢为他医治，都知道张老师是反革命，不能给反革命治伤。为了不让伤势加重，听说喝自己的尿可以治伤。没有办法，为了医治自己的伤，他开始每天早晨喝自己的尿。
逼供了一阵子，仍没有进展，这群学生有些着急。
一天半夜一时左右，地下室的门突然打开了，红卫连一位副连长带着几个人，荷枪实弹地把张老师押到学校后山上。先让他跪下，张老师抬头，见山上四处黑乎乎。他们要干什么？红卫兵当着张老师的面，把子弹“咔咔”上膛，然后对天鸣枪。砰！砰！枪响后，他们对着张老师歇斯底里的说：
“张开元，今天你再不承认你是右督军，我们就毙了你！”
张老师心中一愣：难道这就是上刑场了？这下真完蛋了，一生就此了结？
此时,张老师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打死我这个“反革命特务”，就如打死一只苍蝇，他们不但不会受到法律制裁，反而是一次革命行动，他的小命就在这些人手里。再说，如其天天跪抽屉、挨打，受逼供，早点死也好。他又想，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也太不值得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张老师还是不说，他等待着枪响，等了很久，仍不见动静。枪终于响了，“砰！砰！”一连两声震耳欲聋，张老师倒在了地上。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看看，用手模摸自己的脸，怎么没死？叔父想：哦，可能是没有打准吧，这些红卫兵没打过枪，也许他们还会再来一枪，张老师又在等着枪声再一次响起……
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听到有人在下面大声喊：“你们在上面干吗？还不快停下来，这么搞会出事的！”张老师听出来是（庐山中学红卫兵组织）红卫连汪连长的声音，他又被拉了回来。
【连载一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