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华与《红楼梦》法文译本

                                                                                                                                  纪有志

                       
                                  2006年李治华先生在授勋仪式上

     根据新闻报道。习近平主席参观里昂中法大学旧址, 回首两国友好交往，展望中法友谊未来。

     26日上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法国参观了里昂中法大学旧址。跨越百年岁月，坐落在富尔维耶尔山丘上的里

昂中法大学旧址静静矗立，石堡城门上用汉字和法文镌刻的“中法大学”见证着历史沧桑。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在法国外长法比尤斯、里昂市长科隆陪同下，步入郁郁葱葱的校园，来到校舍主楼，共同为中国－里昂关系促进中心、里昂中法大学历史博物馆揭牌。

    习近平表示，里昂中法大学见证了两国一段特殊交往史，也记载了近代以来中国两段重要对外交往史。中方愿同法方开展有关文献的整理、保护和研究，希望有更多中国人到这里参观，祝愿里昂和中国的交往不断加深。

    一幅幅历史照片、一件件珍贵实物留给后人细细回味。习近平不时驻足凝视默思。近１００年前，一批批胸怀救国梦的中国青年远渡重洋，学习新思想、新知识、新理念，许多人选择到法国，他们中产生了新中国的缔造者周恩来、邓小平、陈毅，科学家钱三强、严济慈，艺术家徐悲鸿、冼星海，文学家巴金、钱钟书等。作为中国近代在海外设立的唯一一所大学类机构，１９２１年７月成立的里昂中法大学培养了许多新中国建设的领军人物。上世纪８０年代复校后，她又为中国改革开放事业培养了各类人才，续写两国人文交流新篇章。

    习近平感谢里昂市倾注大量精力，使这批历史资料保存完好。听说习近平要来参观，９９岁高龄的著名旅法

华人翻译家李治华坐着轮椅回到母校。他曾历时２７年翻译完成法文版《红楼梦》，是将这部中国古典名著介绍到法国的第一人。习近平亲切询问他的身体和生活状况，称赞他的执着精神和学术才华令人钦佩，是里昂中法大学学子的杰出代表。

                       习近平与李治华先生热情握手并亲切询问他的身体和生活状况

    面对在场的中法大学校友和当地友人，习近平表示，你们有的为学校作出过重要贡献，有的成为文化传播的使者，有的工作在中法交流合作第一线，希望你们继续关心和支持中法关系发展。.

    笔者听到或读后这篇新闻，心潮澎湃，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要感谢法国友人精心珍藏里昂中法大学史料，这是中法友好交往的友谊史，是中法文化交流的历史。更令人喜悦的是一向被我崇敬的前辈、里昂中法大学学子的杰出代表、将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介绍到法国的第一人李治华先生受到习近平主席高度的评价。

    李治华先生是令人尊敬的，他一生为中法文化交流、文学交流做出了极大贡献。

    1981 年 9 月 , 《红楼梦》法译本在巴黎出版。巴黎轰动了 , 法国文学界轰动了 , 欧洲文坛轰动了 !

                                 
                                                     法国版《红楼梦》封面

    法译本《红楼梦》的译者就是旅居法国的中国著名学者和翻译家李治华先生。他在他的法籍妻子雅克琳·阿雷札艺思的帮助下 ,在他的老师安德列·锋尔孟先生的指导下 , 经过了近三十年的努力 , 才完成了这一浩繁宏大的工程 ,为传播中国灿烂的文化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2002年，李治华接受记者采访 余熙摄

    李治华祖籍安徽毫县 ,幼年时随父亲迂居北京。他父亲对中国文学很有修养 , 又精通英文。宦途失意后 ,课馆于顺天府尹何乃荣家 ,他翻译出版过英国湖畔诗人的诗集。在父亲的熏陶下 , 李治华从小就喜欢文学和外语 , 他十三岁时读中学开始学习法语 , 以后考入北京中法大学高中班和大学本科。 1937 年 , 二十二岁的李治华以优异成绩毕业于中法大学 , 由该校保送至里昂大学继续深造。在里昂大学他选了法国文学和比较文学两门课程 ,就在这时 ,他结识了巴黎女子师范大学学生雅克· 琳阿雷札艺思女士 ( 李治华叫她雅歌·阿富札艺思 ),两人有由友情而发展为爱情。

                                    1972,李治华与夫人雅歌

   当时 ,两人一在里昂 , 一在巴黎 ,主要靠通信联系。在频繁的通信中 , 他们的爱情愈加笃成。

    1943年 , 李治华获得了里昂大学文学院硕士学位 ,被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巴黎东方语言学校聘请作中法文化的研究与教学工作。就在这一年的夏天,他和雅歌在里昂结婚。

    五十年代在法国国立东方语言学校中文系任教，六十年代又在巴黎第八大学中文系任副教授 ,1980年退休。

    夫妻两人除了到校授课外,全部业余时间都用来从事翻译工作 ,从事于介绍伟大的中华民族文学作品的事业。

在他与夫人雅歌的合力译介下，曹雪芹、鲁迅、艾青、巴金、老舍、姚雪垠、戴厚英、白桦等著名作家的一批文学名著与法国读者见面了。

   1958年 ,他们出版了艾青诗选《向太阳》；1959年, 翻译出版了鲁迅的《故事新编》;1964年 , 翻译出版了《忍字记及其他元代杂剧》； 1979年 , 翻译出版了巴金的《家》。他们翻译的《家》 , 译文流畅并保持了原书沉郁的风格。一时之间成为少有的畅销书.

    巴金在他的《随想录》(1979) 中这样写道 :" 我应当感谢《家》的法译者李治华先生。四月二十五日早晨我在戴乐机场第一次看见,五月十三日上午他在同一机场跟我握手告别 , 在我们访问的两个多星期中,他几乎夭夭和我在一起,自愿地担当繁难的口译工作。...我知道这只是出于他对祖国母亲爱慕的感情。”

    有人说李治华翻译《红楼梦》用了十年的时间 ,有人说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 李治华却说 ,阅读、认识、理解,到翻译《红楼梦》整整是他一辈子的事情。他很小的时候 ,随父住在顺天府尹何家。主家奶奶是个爱看闲书的人经常买些石印的旧小说看,当时还只有十一二岁的李治华,经常钻到这位主家奶奶的屋子里去读《七侠五义》、《小五义》、《施公案》、《再生缘》之类小说。有一次 ,李治华受主人之托到东安市场买书。李治华买回一部《金玉缘》，回到家里打开一看,就是《红楼梦》。从那时开始,李治华和《红楼梦》有了不解之缘。

    李治华读《红楼梦》,认识何家这个大官宦人家。李治华小时候住的顺天府尹大院，与《红楼梦》里描述的荣国府景致非常相近。例如书中描述的各种大门、角门、垂花门、厢房、耳房等等，无一不是他幼年时在生活中所熟悉的。

　　顺天府尹何乃莹与《红楼梦》里贾雨村担任的“京兆府尹”其实是同一个官爵，他本人去世很早，留下长寿的夫人如贾母一般统领着几代儿孙，后来还办了个几乎同样盛大的丧事。而且何家几代都男丁不旺，女孩却人数多而且成就大，正应了《红楼梦》里那句“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的话。

　　在年纪尚小的李治华心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他和弟弟们及府尹家孩子们玩耍的园子和所做的一些游戏，都与《红楼梦》里的像极了。就说放风筝吧，没有这种阅历的人还真不明白曹雪芹笔下的“送饭的”、“捆剪子股”、“响鞭”等指的是什么，李治华却因为小时候玩得多而堪称“行家”。他幼年时所买的风筝，全都是按照曹雪芹所绘的彩色风筝谱制成的。似乎这一切早已注定，翻译法文版《红楼梦》将使他在艰巨的工作中重温童年的回忆并享受巨大的乐趣。

    本世纪五十年代初 ,一次偶然的机会 ,李治华遇到了巴黎大学比较文学、《世界文学代表作东方丛书》主编艾蒂昂伯。他问李治华想要翻译什么作品,李治华毫不犹豫地回答：《红楼梦》。随后, 他就和妻子两人合作,他们的条件是十分好的。李治华精通中文 ,熟悉典故 ,也就对翻译的起点语言十分熟悉 , 雅歌是巴黎女子师范大学毕业生,可以说是精通翻译的终点语言。

                                      
                                         1964年的铎尔孟

    历史又送来一个人,这就是曾任中法大学、北京大学教授的安德烈·锋尔孟先生(1881--1965)。先生中国名字叫浩然 ,他在北京住了四十八年 ,是中法大学创办人之一。他曾给李治华讲过课。当李治华和雅歌开译《红楼梦》时 ,锋尔孟先生也从北京告老还乡了。于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就请他担任《红楼梦》的校阅工作 ,他慨然应允了。1954年11月 ,锋尔孟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签订了正式合同 , 于是 ,《红楼梦》的翻译工作正式开始。

    巴黎北郊有个环境清幽的华幽梦修道院 ,这所修道院是法国国王圣·路易1228年修建的 , 后来辟为国际文化中心, 没有家室妻小的锋尔孟先生就住在这里。从 1954年冬天开始,李治华每星期一带着译稿准时赶到华幽梦,和锋尔孟先生商讨《红楼梦》的译稿,两人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直至有了一致的意见才告一段落。锋尔孟是位出色的诗人、长于法文格律诗 ,同时对中国古典文学和古典诗词有很深的修养 ,他在修润《红楼梦》法译本贡献最多的地方便是诗词部分。他力图把《红楼梦》中那些符合人物身份、暗含人物命运的优美诗篇用法语传达出来 ,不失其神韵 ,不损其华彩,简直是一次再创造。

    十年艰苦工作 , 十年密切合作 , 终于完成了一百二十回《红楼梦》的翻译修改工作。可惜锋尔孟刚刚进行到第五十回就病逝了。悲痛之余 , 李治华和雅歌以更大的干劲儿投入修改译稿的工作 .

    有那么一天 , 雅歌发现李治华跟着警察一起回来了,她吓了一大跳 ,一间才知道 ,原来是李治华在校阅过程中过于聚精会神了 ,竟在街上迷了路 ,警察把他当病人送回了家。他们就这样又搞了十多年才最后定稿 ,而修改校样 ,两人又用了整整十四个月的时间。

    现在 ,《红楼梦》法译本出版了 ,有人间李治华先生翻译经验时 , 他说 :" 我们的经验简单说来 , 可以用‘ 爱 "和‘恒" 两个字来概括 " 。就在《红楼梦》法文版出版的那一天 , 李治华抚今追昔 , 吟成一首自题小照，附一跋语,遥寄友人 :

               胸怀壮志走他邦 ,移译瑰宝不认狂。

               卅年一觉红楼梦 ,平生凤愿今日偿。

       《红楼梦》法译本今日梓行 ,一世沧桑 ,几经辛苦 ;青春何在,而白发凋零矣 ! 译此巨著,

    或可自慰慰人欤? 感叹之余,诌得打油诗一首 ,不谐不仄 ,题诸小照 ,遥寄故人,以博一笑认耳!

    《红楼梦》法译本的出版确使李治华获得极高的荣誉,许多汉学家对他的劳绩,勇气,博学 , 耐心表示赞叹和钦佩 !
    《红楼梦》法译本分上下两册,引言,参考书目，版本注释,还有原版木刻插图,人名对照表,超逾百数的大观园地名表,另加大观园、荣国府平面图,贾氏家族一览表。有的西方评论家说,读这本书就象走进了十八世纪天朝皇宫,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红楼梦》法译本在巴黎出版引起强烈反响.法国很多有影响的报纸和杂志,如《费加罗报》和《新观察家》等发表了许多文章,将曹雪芹与莫里哀、大仲马、巴尔扎克、左拉、莎士比亚、托尔斯泰和塞万提斯等世界文豪做了比较,认为曹雪芹可与他们媲美。《鸭鸣报》认为“曹雪芹具有布鲁斯特的敏锐的目光,托尔斯泰的同情心,缪西尔的才智和幽默 ,有巴尔扎克洞察和再现包括整个社会自下而上各阶段的能力。”

                             
                                       晚年的李治华夫妇

   一部《红楼梦》留下的4000多页珍贵的译稿手稿，则于该书出版20年后，被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舒乙亲自“扛”回中国，收藏于该馆新建的“李治华·雅歌文库”内。2003年，中国《红楼梦》学会等单位授予李治华夫妇“《红楼梦》翻译贡献奖”；2006年3月1日，法国文化部长德瓦布尔亲自为李治华佩戴上了法国文学与艺术中级荣誉勋章，作为对他半个多世纪以来在促进中法文化交流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的肯定与褒奖。中国驻法国大使赵进军、法兰西学院院士程抱一等出席了授勋仪式，并向李治华和雅歌表达了诚挚的祝贺。      

   随着《红楼梦》法译本的畅销 ,《红楼梦》将进一步,扩大它在世界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