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丁芒自由诗的艺术特色

王美春

    在中国新诗史上，兼有战士与诗人双重身份的名家，我们可以随手写下一个个闪光的名字：阮章竞、郭小川、李瑛、张志民、公刘、雁翼、纪鹏、忆明珠、未央、柯原、梁上泉、周良沛……其人，无不具有战士的性格；其诗，无一不是用心血熔铸而成的战歌。南通籍著名诗人丁芒也是此行列中的一员。

    丁芒的自由诗在艺术上颇具特色，概括地说，主要表现在如下几方面。

    一、善于“古为今用”

    丁芒自小酷爱古典小说，喜欢吟诵唐诗，并经常听父亲讲一些与诗有关的故事，玩“对对子”的游戏。因此，他“懂得了一些区分声韵以及平仄虚实对仗的格律知识”。他从事诗歌创作，便是从格律诗开始的，先七绝，后七律、古风、词，写自由诗则是投身革命以后的事。步入老年后，丁芒又创作了大量的格律诗。其格律诗已成集有《军中吟草》、《苦丁斋诗词》、《苦丁斋散曲》、《天风集》、《丁芒诗词曲选》等。因此，丁芒创作自由诗，善于借鉴传统诗词技法，“古为今用”。

    其自由诗擅长托物咏怀，如古典诗歌。古典诗歌，咏物往往托物寓意、言外蕴旨，咏物与抒怀水乳交融，妙合无垠。丁芒的自由诗咏物，不仅选用的吟咏对象恰当，“尽体物之妙”，咏物不即不离，“似花非花”，而且，托物咏怀，达到了南朝＆#8226;梁＆#8226;刘勰所说的“吟咏所发，志惟深远”②的境界。其《秋蝉》、《驽马》、《泥土》、《露》、《大理石》、《玻璃》等诗，无一不是这方面的力作。我们不妨来看《秋蝉》这首诗：

谁说你是长歌当哭，
你是不肯泯灭那一点愚忠，
学那杜鹃三更啼血，
要喊回消逝了的丽日薰风。

你的歌喉虽然嘎哑，
声音里却有火星飞迸，
这就是你生命在升华，
歌声结束，生命也才告终！

    此诗看似在咏物——“秋蝉”，实却不离写人。在诗人的笔下，这“歌喉虽然嘎哑”而“声音里却有火星飞迸”，直至生命随着“歌声结束”而终结的秋蝉，分明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战士的生动写照！这里，物与人融为一体，形神兼备，与古典诗歌中的咏物佳作在写法上一脉相承。
其自由诗用典巧妙，如古典诗歌。用典，古典诗歌常用；而自由诗一般不用，因为用典不当，则易成为“掉书袋”，造成阅读障碍，影响诗的审美教育功能。然而，丁芒却在自由诗中大胆用典，而且自然贴切，无晦涩之感。《从烈火中飞出》一诗，用凤凰集木自焚获得新生之事，吟唱出了一曲新时代的“再生歌”，与郭沫若的《凤凰涅槃》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从丁芒“区区几茎白发岂能拴得住/平原走马似的一颗壮志”（《秋阳》），“不要为几丝白发而抚然/快一扫秋风还时代以春雷”（《忠贞》）等诗行里，我们更能看出诗人善于融化古诗句“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曹操《龟虽寿》），提炼出新意境的深厚功力。

    其自由诗形式美，也如古典诗词。丁芒的自由诗，大都以四行为一节，诗行大体整齐，注意对偶，音节和谐，具有古典诗歌的形式美。

    二、巧于捕捉形象

    诗是以形象说话的，是以生动的艺术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的。鲜明生动、富有个性的诗歌形象，是一首诗成功的标志之一。丁芒深得个中三昧，写自由诗着力于、巧于捕捉艺术形象。

    应该说，丁芒自由诗中的形象是多方面的，而最为出色的还是那些战士的形象。丁芒，是一位诗人，更是一位战士，是战士的诗人，诗人的战士。他熟悉军旅生活，更热爱军旅生活，熟悉战士，更热爱战士，因而，其自由诗很善于描绘战士的形象。写信号兵是：“信号兵知道自己的职守：/——他是人民军舰的眼睛！/无论是灯号、音号、旗号，/每一个字码都像自己的生命”（《红色信号兵》）；写防空哨兵是：“在你们的心里，/荧光屏整夜明亮，/扫瞄线——你机警的神经，/一次次滤过平静的夜空”（《防空哨兵》）；写水兵是：站在船头上，“看去像一尊威武的铜像，/他的名字就叫作‘勇敢’”（《勇敢》），站在桅杆上，身披国旗的红光，“好像一盏探海灯，/日夜在桅杆上闪亮”（《水兵站在桅杆上》）；写防化兵是：“只有用仇恨作探测器，/才能搜索放射性元素的踪影”（《防化兵》）；写喷火连的战士则是：“你们屹立在祖国边境，/像一座座山等待喷火”，“在敌人侵略的道路上，/你们是一把火烫的喷火”（《闪光的歌》），这些形象捕捉得恰到好处，其个性鲜明突出，仿佛一个个浮雕展现在读者面前，给人身临其境、如见其人之感。在诗人的笔下，这些战士既有独特的个性（兵种的个性），又有共同的特性：勇敢、坚毅，热爱党和祖国，热爱人民，忠于职守，具有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光荣传统。

    三、富有深刻哲理

    “诗言志”，诗是以抒发诗人强烈的感情为其主要特征的，但这并非在诗中排斥议论。相反，一首诗，达到诗情与哲理的统一，不仅能打动读者的心灵，而且能给人以启迪。古人论诗，就兼顾“诗意”与“诗理”等方面，清代潘德舆便有“理语不必入诗中，诗境不可出理外”③之说。古代不少诗歌佳作也是富有哲理的。

    丁芒写自由诗，独具慧眼，往往能发“人人心中皆有，人人笔下全无”的饱蘸激情的议论，而这些议论又大都是诗人对生活的真知灼见，具有深刻的哲理。如：“不要因看到一星星残雪，/就以为寒雾能锁住白昼”（《祖国，请不要担忧》），这是与“乌云遮不住太阳”相类似的哲理；“继承过去，只是意味着，/继承一道起跑线，一个标准，/我们祖先雷霆般的脚步，/只是敦促超越的鼓音”（《超越》），这是有关继承与超越关系的哲理。至于《雨花石》一诗更是警策动人：

生命之光可以用子弹击灭，
精神之光正是用子弹点燃。

枪杀正义的刑场，是精神升华的殿，
历史上最美的感情就在这里发光！

那枪声多么微弱，多么短促，
天地间永留的是血的呐喊！

    诗中爱憎是那么鲜明，那么强烈，字里行间闪烁着哲理的光辉，耐人寻味，发人深省。

    丁芒自由诗中的哲理，大都属于作者有意而为之，却能达到“不着痕迹”、让读者回味无穷之境界，这是很值得称道的。

   四、诗风明快流畅

    丁芒的自由诗，是从心田里畅通无阻地流出来的，宛如一泻千里的大江。当然，在其诗作里，不乏“我们寻觅，我们寻觅，/拾回殷红的雨花石，/沉沉地坠在梦里”（《我们寻觅》）这样婉转曲折，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的诗行，而更多的则是直抒胸臆、明快流畅之作，具有独特的美，正如古希腊著名哲学家亚理斯多德在《诗学》第二十二章中所说：“风格的美在于明晰而不流于平淡。” ③诗人的《走出“喀斯特时代”》一诗，卒章显志，直陈不隐：“请不要在墙角享受阳光吧，/时代需要我们的是实干和速度！”《春色最浓处》的末节赞美养蜂人：“宿的是春草铺，/吃的是风霜露，/苦了你一个，/甜了千万户”，也直抒胸臆，明快流畅。诗人笔下餐风饮露，为他人造福的养蜂人，令人极易联想起杨朔的散文名篇《荔枝蜜》中的那些酿造生活与幸福的蜜蜂，以及像蜜蜂一样辛勤耕作的普通劳动者，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丁芒的《春色最浓处》与杨朔的《荔枝蜜》产生的艺术效果，可谓殊途同归。

    丁芒的自由诗，明快流畅，大都富有诗意，给人以艺术美的享受。因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