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晓林

• 寒江雪
• 李宣章

                            瘗彼骊珠，适之安所适之？

   国故之索寞，文言之废弃近乎百年，国丧骊珠，谁之过也？胡适吴敬恒难避其责焉。当时斩将搴旗呐喊之声胡吴犹烈。胡适乃称吾国三千年文萃为半死之文学，而其欲以摧灭不遗余力矣。凡口之所道，笔之所为俱可为白话之至文，其圣者莫易。于是举国扰攘，世之引车卖浆者流纷自操觚，而文坛宿老无不痛心疾首焉。

   严复章士钊林纾力挽即倒之狂澜，俱为文以讨之。士钊曰：“所谓新文化者，无文化也。韵味之不明，剪裁之不解，分位之不知，道谊之不谐。横斜涂抹，狼藉满纸矣。为文之道要在雅驯，而白话以驳冗为高，立言无范矣。”诚哉，吾民族之文学乃吾先贤所遗之长德，而殚精存之积数千年始有此金相比映，玉德奇温之瑰宝，岂白话之瓦砾可与并较者乎？

   而胡之《尝试集》，郭之《女神》与同类为阶级而呐喊哗众取宠而得大名者，皆当被历史所淘黜。正若胡先骕称其为死文学者，百年时空皆已印证之。胡先骕曰：“物之将死，必精神失其长度，而言动方出于常轨。《尝试集》之诗鲁莽灭裂趋于极端正其必死之征耳。”呜呼，“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倘以百年计之，丧彼斯文之业果何其不堪哉。不者，文坛百载自当文星璀璨奇珍倚叠焉。而昆仑不摧，美玉难焚，其辉光自将重明于华夏环宇也。

                    读 经

   余之于艺，始乎书与诗。而艺每近于技，久之自觉手熟而道穷，故以经学充之也。《易》曰：“云雷屯，君子以经纶。”经，径也。若人间之径路无往而不通焉。且尝走尝新尝用尝德。而此世已乏五经之博士，白虎堂以听经，弘文馆以论道，已然一去千年而难复矣。

  《诗》《书》《礼》《易》《春秋》皆为经邦之道，唯先明乎此，而后可渐甄儒者之心以渡梁津矣。孔安国《尚书序》中有“先君孔子，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下，讫于周，芟夷繁乱，剪裁淫辞。举其洪纲，撮其机要，足以重世教。”夫天道密微，不敢不畏。《诗》无邪可以正襟，《书》尚古可以博奥，《礼》闳深可以易风，《易》通变可以观天，而《春秋》以系万事，明乎褒贬愈见圣人之德也。圣人以诚为大要，以仁为至极，其心无不体诸人伦日用之间，犹以安邦济国为其旨归。不似老庄释氏之玄而又玄，齐物以无为，寡淡而出世。正若楞严经所谓，以手掌撮摩虚空，只益自劳，虚空云何随汝把捉焉。

   余抗心以希古，于五经犹亲和之。钱基博曰：“君子道在反躬，义必有处，思之重思之，安可不思所以自处。我思古人。”学恶乎始，恶乎终？始乎诵经，终乎读礼。非斯也，何美乎七尺之躯哉。

                 生固不遇

   义山作《李贺小传》其怜才之情毕见。长吉二十四岁以殁，位不过奉礼郎，世人尚多排摒毁斥之。长吉死时昼梦一绯衣人驾赤虬来召之曰：“帝成白玉楼，立召君为记。天上差乐不苦也”长吉泣曰：“阿母老且病，贺不愿去。”须臾气绝。义山于其传末浩叹曰：“世人岂才而奇者，上帝独重之，而人反不重耶？又岂人见会胜帝耶。”陆龟蒙题义山《李贺小传》于其后，愈使人悲之也。“吾闻淫畋渔者，谓之暴天物。天物不可暴，又可抉摘刻削露其情状乎。长吉夭，东野穷，玉溪生官不挂朝籍而死，正坐是哉，正坐是哉。”诚哉，义山死后崔珏为之哭悲甚：“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 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 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

嗟夫，义山悲慨李贺之不遇，龟蒙崔珏复悲慨义山之不遇。江山
代有才人之出，而生固难遇，徒期上帝召之为文吏焉。而才人复
哀才人之不遇岂可有终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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