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晓林

• 寒江雪
• 李宣章

   胡跃荣先生：

         近日为生计奔忙，无暇上网，抽空一看，方知先生对在下连发几箭，还使得诗赋网的管理员们撤消了那几篇“有害”的文章。看先生口气之严厉，批驳之义正严辞，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暗思还好是在现世，倘若是在文革，在下肯定逃不过被揪斗批判之命运，一边暗道幸甚，一边不胜惶恐。

        本来觉得没必要理会，以免事件越描越黑，何况过生活才是正经事，何苦为了这些网络上的鸡毛之事瞎闹胡搅，以耽搁时间，浪费精力（当然也会耽误先生的宝贵时间）。但认真看了您的评论，觉得还是回答一番的为好，一是“来而不往非礼也”，二是先生的某些高论，以在下的愚钝，实在不能苟同。

       由于诗赋网取消了那几篇文章，所以我不能完全知晓先生的几则评论分别是针对哪一篇文章而发的，这里，我只能笼统地回答。需要指出的是，这几篇文章的前三篇《关于消解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悲剧评说（一）》、《毛泽东悲剧评说（二）》，是在下转载自《告别革命》（全称《告别革命-----回望中国20世纪》）一书，转载时已具体声明。《告别革命》一书是旅美学者李泽厚先生与刘再复先生的对话集。这本书在海外出版后引起了巨大反响，虽然由于涉及到谈论某些政治敏感的禁区而被大陆官方视为“大逆不道”，不许在大陆出版，但近年来逐渐开禁，人们日报出版社已陆续出版了其中的一些章节（详见《刘再复对话集》），可见其内容并不是什么逆反，而是针对历史错误现象而发的反思，体现的恰恰是作者对中国过往历史的严肃审视与对中国命运前景的人文关怀。但这本书议论的问题如此敏感，许多观点也相当深刻尖锐，直言不讳，曾遭到不少人士的误解与反对，所以如先生者出于一种道德的义愤而怒斥就不足为怪了。

       历史是在悲剧中前行的。自从人类文明发轫以来，历史就在进步与剥削、欢乐与苦难、建设与破坏、崇高与堕落等二律背反的严重冲突中进行。人类寻求自身幸福的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它是曲折的，甚至有退步，如“文化大革命”。应该肯定的是，毛泽东发动文革的初衷是好的（所以历史曾评价毛泽东的错误毕竟是一个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家所犯的错误），想引领全国人民快速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但文革实际上造成的巨大灾难性后果能否因为这美好的初衷而得到原谅？毛泽东的错误是否不可以批评？批评毛泽东的错误是否便可以说成是一味否定毛泽东？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固然在思想感情上并没有脱离人民，但其动机却是建立在错误认识基础上的，难道因为文化大革命是一个主观上忠于人民的领导者所发动 ，就可以既往不咎吗？难道文革在客观实践中不能与时俱进地坚持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群众路线和民主、科学决策机制而导致巨大灾难的教训，不应该在新时期认真检讨和总结吗？恐怕不能这样看。以史为鉴，吸取教训，以免重蹈覆辙正是人们的正义呼声与公理良心所在。

       胡先生您说：“一个既不懂中国历史也不懂中国现实，毛主席著作也没有读过，就这么瞎侃！”-----我不知道您这话是针对哪一篇（因为文章已被网站取消），但从“侃”的语意上看，您说的应该是李泽厚先生与刘再复先生对谈的其中一篇。这里，我需要说明的是（并非反驳），作为对谈者双方都是了解中国历史并熟悉毛泽东思想的。李泽厚先生是八十年代大陆声望最高的学者，曾任职中国社科院。著有《中国古代思想史论》、《中国近代思想史论》、《中国现代思想史论》等专著，影响深远，是八十年代青年思想启蒙的领袖人物。其本身亲历过文革，深受其害。其著作中对“马克思主义”有过深刻的诠释（其《中国现代思想史论》中曾写有《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专论），既肯定和颂扬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的正确性一面，又批判性地指出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过于偏狭而对中国革命误导的一面，指出毛泽东本人正是因为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的这一局限性影响，而在中国革命胜利后依然奉行“以阶级斗争为纲”而导致了文革悲剧。李泽厚先生的这一理论正如《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所指出的：“在中国，在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政权建立以后，尤其是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剥削阶级作为阶级已经消灭以后，虽然社会主义革命的任务还没有最后完成，但是革命的内容和方法已经同过去根本不同。对于党和国家肌体中确实存在的某些阴暗面，当然需要作出恰当的估计并运用符合宪法、法律和党章的正确措施加以解决，但决不应该采取‘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方法。在社会主义条件下进行所谓‘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政治大革命，既没有经济基础，也没有政治基础。它必然提不出任何建设性的纲领，而只能造成严重的混乱、破坏和倒退。”文革结束后，邓小平就曾果断停止阶级斗争为纲的理论，实现党的工作重点转移，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主，顺应了新时代条件的需要，创造了无产阶级政党建设的辉煌，这也足可以证明毛泽东在革命胜利后依然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理论的错误。虽然在改革开放的年代腐败丛生，道德堕落，人情冷漠，尔虞我诈，贫富分化······这些矛盾和弊病不可忽视，但从社会总体进程上看，科技进步，经济发达，法律严明，国富力强，人民安居乐业等仍是社会文明进步的主体方向，并且形成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况且上述潜在矛盾也并不是不可克服的困难-----联系这些历史事实来看，李泽厚先生以对历史负责的态度来谈论“毛泽东悲剧”（实际上也是“文革悲剧”）难道就一定要被认为“大逆不道”么？------历史对“文革悲剧”早有定评，毛泽东的功过早已载入史册，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政治敏感雷区，历史肯定他的巨大功绩，但也批判他的错误思想所造成的深刻悲剧。中共十一届六中全会所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早就昭告天下：“１９６６年５月至１９７６年１０月的‘文化大革命’，使党、国家和人民遭到建国以来最严重的挫折和损失。”“‘文化大革命’的历史，证明毛泽东同志发动‘文化大革命’的主要论点既不符合马克思列宁主义，也不符合中国实际。”李泽厚先生也是这样议论的，只是论述得更深入细致和尖锐，这，难道有什么不妥么？至于刘再复先生，他是著名的散文家与文学理论批评家，曾任职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所长一职，其文学评论曾独领风骚，涉猎广泛，是公认的文学大家，2011年还曾获得“年度杰出作家提名奖”-----以这样的深厚学养，对中国历史肯定也不会陌生。由这样两位作者的对话所集成的影响极大的一本书，难道只是在“瞎侃”？当然胡先生由于忙于教务与著作，可能并不知晓《告别革命》这本书。

       先生您说：“《道德经》上说，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先生熟悉《道德经》，还亲自写出过“道德经导读”的专著，似乎运用起来得心应手。但令在下困惑不解的是，先生这样引用无非是想说明毛泽东的错误是为天下苍生谋幸福所造成，所以他是一位为国家所遭受的灾难而忍辱负重的领袖，是真正的“社稷主”和“天下王”（但愿在下领悟错了）。这种想法恕在下不能苟同。“文化大革命”发动的动机是否全部是为人们谋幸福（有史料证明毛泽东文化大革命发动最初的一个内因就是要“打倒刘少奇”，所谓打倒“当权走资派”），这里暂且不论。如果依先生这样诠释，毛泽东岂不更成了“残暴专制的封建帝王”？为了自己头脑中所设想的“共产主义宏图”，可以不顾现实生产力等客观条件的局限，创人民公社，吃大锅饭，以阶级斗争为纲，独自一人推翻党组织的决议，为所欲为，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弄得天下大乱，社会动荡，生灵涂炭，这就是“社稷主”和“天下王”的真正面目么？难道这样的“社稷主”和“天下王”才值得民众的真心顶礼膜拜么？如果是这样，“正言若反”，这样的“社稷主”和“天下王”是要被人们所抛弃的。

       这几篇“有害”的文章是否真的有害？恐怕因人而异。例如有些诗赋网会员便不与先生理解相同。他们的理解正是基于“毛泽东的错误也可以批判”这一基础上的，有的会员还溢美道：“发人深思，说得好，总结这一段历史，不回避，才能走好后面的道路。”但先生却认为这样的涉及“政治意识形态”的文章有害，并且附带顺戈一击，说在下滥用“管理员”职权自荐文章正是“经典分腐败”（原话如此）。不错，这几篇文章正是我自荐的，但相信大家可以看到，我以前也推荐过不少其他会员的佳作，难道我推荐一两篇自认为值得欣赏的作品就成了“权力腐败”？这也不免太“上纲上线”了吧？

      还需要说明的是，这几篇文章被撤销夜雨深以为然，毫不以为怪，因为这涉及到如胡先生一样认为“有害”的社会负面舆论，也就如胡先生所警告的一样涉及到中国诗赋网的“声誉”，所以夜雨深深地愧疚，并向诗赋网的高层领导们（包括胡先生在内）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在网站发布类似议论政治的文章，只管吟诗作赋，风花雪月，歌颂社会主义好，特别是对毛主席他老人家，绝不再发任何“不敬”之论，并加上一句：毛主席永远引领我们向前进，毛泽东思想万岁！（如果在下书生酸气，不幸有对历史再发牢骚的念头，则牢记胡先生的循循教诲：去别的网站找地方发表。）

      如果因为在下戏谑的口吻而深深触怒胡先生，那么在下只有深深抱歉。如果胡先生不以为然，轻蔑一笑，在下则长吁一口气。如果胡先生勃然大怒，拍马挺枪，严正斥责，在下当然惶恐。但在下较忙，可能没有时间理会，竟或许不会再回复胡先生的任何回应，以免陷入无聊的意气之争，因为耽搁在下的无聊时间实在不算什么，耽搁胡先生著书立说的宝贵时间则不免是在下莫大的罪过！

     以上话语，在下就事论事，直话直说，也不一定正确，如有失礼冲犯之处，还请先生不以为怀（当然并不是说先生无权回敬在下）。

     最后，并不是假意惺惺地附上问候一句：勿怒，稍安；教安，体康！